【文】甜酒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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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绝•甜酒酿
汐水/文
酒酿今宵拨旧弦,人间一晃十三年。
开坛满是儿时味,恍惚重慈立灶前。
甜酒酿
汐水/文
结账时,我看到收银台后柜上的佬米酒。
对于这种米酒,我是毫无抵抗力,每见必买,每吃必"醉"。酒不醉人人自醉,或许便是如此。
我拿起一瓶,冰凉的瓶身让我想起北坝老家的那个棕色壁橱,第二层,左格,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陶瓮,那便是祖母做酒酿的家伙。瓮口用水波纹蓝布包着,外面又盖着小棉被,像在呵护一个沉睡的婴儿。
儿时是否尝过祖母的甜酒酿,记忆已模糊不清。我对祖母酒酿的深刻记忆,是从中学时代开始的。
那时,一个月才能回一次家,每到回家的周末,壁橱里总会飘出甜酒酿的香气。祖母都会精心制作一陶瓮,大约能盛出六碗。她会盛出一大半,放在煤炉上慢慢烧开给我。我总是迫不及待,一口气吃上三碗,即便滚烫的酒汁烫得舌尖发麻,也舍不得停下。
祖母就坐在我的对面,捧着一碗酒酿,缓缓啜饮。她吃上第一口,便会眯起眼睛,脸上的皱纹也随之舒展开来,用带着乡音的方言感叹:“哇!丫霸!”酒气升腾,让她的眼睛泛起水光,如同深邃的海,“酒劲不在多少,在滋味。”
如今想来,她品的何止是酒,是岁月发酵的味道。她会在酒酿里给我卧个鸡蛋,金黄的荷包浮在琥珀色的米酒上,像一轮小小的太阳。我狼吞虎咽时,她就用粗糙的手指抹去桌上我溅出来的酒渍,“慢些,小心吃醉了。”
大学毕业后,我被分配到离家十几公里的单位工作,依旧一个月回去一次,每次回家,祖母总会准备好那熟悉的甜酒酿,六碗,正好是我的两顿量。后来,工作调动到平潭,回家的次数渐渐减少,一学期也就回去两三次。再后来,祖母离开了,若没什么特别的事,我便不回乡。
祖母去世后的第二年,我尝试着自己做酒酿。我照着记忆,将糯米蒸得晶莹剔透,拌上酒曲,学着祖母的样子用棉被包裹起来。等待的日子里,我总是忍不住去掀开查看,就像小时候总偷偷打开橱柜,去闻那诱人的酒香。然而,揭开锅盖的瞬间,再也听不到祖母拍我手背的呵斥:“傻囝,酒气都跑光了!”
我做出来的酒酿,味道总是差强人意,不是太甜,就是太淡。先生说好吃,可我心里明白,这不是记忆中的那个味道。我缺的不是技巧,而是那双布满老茧,却能精准把握火候的手;缺的是那句带着笑意的“丫霸”;缺的是有人愿意把六碗都留给我,还生怕我不够吃的疼爱。
现在,我常买佬米酒。夜深人静时,倒上一大碗,一勺一勺慢慢品。糯米混着酒液滑过喉咙的瞬间,时光仿佛倒流。我又是那个每月盼着回家的少女,祖母系着蓝围裙在灶台前转身,碗里的蛋花酒酿冒着热气,窗外梧桐树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上。
超市的收银员扫完条形码,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我这才发现自己的眼眶湿了。
拎着那瓶佬米酒走在回家的路上,暮色四合,路灯次第亮起。我想起十三年前,最后一次喝祖母的酒酿后,她又偷偷在我车后箱塞了一瓶玻璃罐——里面装着一瓶酒酿,瓶口盖好后又用皮筋塑料袋封得严严实实……
推开家门,厨房飘来先生煮鱼汤的香气。我把米酒打开,倒了一碗一口气喝光,说:“改天我做些酒酿给你吃吧。”他诧异地回头,我笑了笑没有解释。
有些滋味注定只能留在记忆里,就像有些人的温度,终究会随着酒气一起消散在时光中。但每当甜酒酿的香气升起,我总会想起那个眯着眼睛说“丫霸”的老人,和她留给我的,永不消散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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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zhangch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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