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不养,《何以为家》?
“知道你为什么上庭吗?”
“知道。”
“为什么?”
“因为我要起诉我的父母。”
“为什么要起诉你父母?”
“因为他们生了我。”
2019年4月29日,一部黎巴嫩导演娜丁·拉巴基自编自导的《何以为家》在国内上映。作为荣获“2019年度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提名的现实主义题材影片,它以赞恩对父母的控诉为导火索,揭开了战乱时代黎巴嫩贫民窟里一位儿童的悲惨经历。
作为影片的主角,赞恩是本色出演,《何以为家》改编自他的真实经历。只不过赞恩演的不仅是他自己,也是贫民窟里的所有小孩,在他身上,这些孩子的经历得到了集中呈现。
物质匮乏、教育缺位、亲情淡薄,影片以半记录式的镜头展现了贫困笼罩下的残酷世界。在这样的环境下,沦为牺牲品的,是一个个无辜的孩子。他们有父有母,却无人养育,整日在饥饿、殴打、辱骂中惶惶度日。
毫无疑问,相比较去批判战争、反思贫穷,《何以为家》更想探讨的是在极端的大环境下,父母对孩子亲情的缺失。为人父母,如果生而不养,那子女该何以为家?
当电影照进现实
关于《何以为家》,它的原名叫《迦百农》,是《圣经》中一个村庄的名字。
有资料说它是耶稣的第二故乡,早年离开家乡的耶稣曾在那里布道,之后沦为了一片废墟。而在导演娜丁·拉巴基眼中,迦百农是一个饱受耶稣诅咒的地方,承载着“在地狱中腐烂”的厄运。后来,随着时代的发展,迦百农逐渐成为法国文学中“混乱无序”的代名词。
也正因如此,娜丁·拉巴基将“迦百农”作为影片的名字,因为,战乱之下,贫困之间,那漂泊无依、饱受摧残的孩子,就是她渴望被人看见的世界。
整部影片以赞恩在法庭上的控诉拉开序幕:“我要起诉我的父母,因为他们生了我。”
12岁的赞恩生活在黎巴嫩的贫民窟,父母是来自叙利亚的难民,没有合法的身份,没有稳定的工作,靠做些“贩毒”类的违法活动赚钱。
作为长子,赞恩十岁便在房东儿子阿萨德的杂货铺里打工,赚点零钱补贴家用。他每日穿梭在破败脏乱的街巷,搬运货物,清理垃圾。他也总会带着四个弟弟妹妹做些饮料,在街头叫卖。
镜头下的赞恩无疑是懂事的,只是这种懂事并没有换来父母的心疼与怜爱,挨打、被骂已经成为了生活的常态,但好在他依旧保持着内心的善良。
赞恩深爱着自己的妹妹。在发现妹妹萨哈来月经时,他急切地嘱托萨哈要保密,因为他知道,很多女孩来了月经就会被父母嫁出去,以换取金钱。
为了让萨哈避免这样的悲剧,赞恩计划着带妹妹逃跑。不幸的是父母发现了,经过一番激烈的撕扯,赞恩只能眼睁睁看着妹妹被父亲送到阿萨德家。
食不果腹、被迫为生、忍受虐打、强买强卖,这就是那个年代贫民窟里的孩子所普遍承担的命运。
他们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一厢情愿地带到这个世界,从出生那一刻,便注定了悲惨的一生。不只是赞恩,还有更多和赞恩一样的人,他们在本该享受家庭温暖的年纪,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生活。
如果说贫穷是上帝的旨意,那父母之爱的缺失,一定是一场人为的悲剧。
生命,有时就像一场悲剧循环
妹妹被强制送走后,赞恩开始了一场孤独的“大逃亡”。
他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四处找工作,然而一直没有人敢用他,好在他遇到了拉希尔。拉希尔是埃塞俄比亚人,因未婚生子成为了黑户,后来她自己花钱办了假的工作证,从而得到了一份清洁工的工作,同样悲惨的她收留了赞恩。
可以说,之后的一段时间是赞恩有生以来最幸福的日子。他在家照顾约纳斯,拉希尔出去工作,三个人的生活简单而温馨,只是上帝还是执着于和他们开玩笑。
拉希尔的工作证过期了,由于没钱再办新的,在一次工作中,没有身份证明的她被抓了,赞恩再次沦为生活的弃儿,他开始带着约纳斯讨生活。曾经制作毒品的经历使他暂时有了生计来源,但也因此被同行盯上惨遭殴打,房东也在这时将两人赶了出来。
走投无路的赞恩将约纳斯交给了办假证的阿斯普罗,同时他也得到了300美元以及可以去瑞典的机会。原以为这一切终于峰回路转,但没想到,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更大的悲剧。
因为去瑞典需要身份证明,赞恩不得不回到曾经的家里。这次回来,他不仅得知自己根本没有身份证明,更是知道了妹妹萨哈因怀孕大出血而意外离世的消息。盛怒之下,赞恩拿了一把刀便夺门而出,捅伤了阿萨德,从而入狱,服刑5年。
至此,关于这部电影的主要剧情交代完毕。有人说,赞恩竟然把约纳斯卖了,就像他父母把妹妹卖掉一样。对此我只想说,两者根本不存在可比性。赞恩也还是个孩子,一个不过十二岁的孩子,当连自己的生存都无法负担时,他又拿什么对另一个幼小的生命负责呢?
这个世界上,总会有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对于赞恩,黑暗便是生活的底色。原生家庭的伤痛、挣扎出走后的再次暴击,命运似乎一再地将他逼至绝望的深渊。
相比较《地久天长》的压抑沉重,《何以为家》更倾向于冷静平淡的叙述。没有过多的言语渲染,也没有过多的情绪发泄,它用一种近乎纪实的方式向观众传递了赞恩这一群体的生存困境:当父母育养不当、未尽其责,年幼的孩子该何去何从?
为人父母,却生而不养
在狱中服刑的赞恩,通过一档电视节目,发出了起诉父母的宣言:
“我想让大人们都听一听我的话,我想让那些不能照顾孩子的人不要生孩子。否则长大后能回忆的是什么,是暴力、虐待、侮辱或者殴打吗?被铁链锁、被水管浇、被皮带抽吗?我听过最亲昵的话只有‘给我滚臭小子’或者‘走开混蛋’。
生活简直就像一堆狗屎,比我脚上的鞋还脏。我天天活在地狱里,受着煎熬,就像我做梦都想吃的鸡肉一样。命运为什么要折磨我,我本来以为我们会长大,长成个好人,会受人尊敬,还有很多人喜爱。但是真主不想让我们变成这样,他要我们像地毯一样被人踩在脚下。”
一分钟内,长达两百多字的泣血独白,字字扎心。透过赞恩的话,我们看到的不只是他,而是贫民窟里所有孩子的群像。
贫穷从来不是原罪,但以贫穷为由忽视孩子的养育就是不可原谅的罪孽。如果贫穷无法改变,那生或不生,爱或不爱,总能自己决定吧?
日本作家伊坂幸太郎曾说:一想到为人父母居然不用经过考试,就觉得真是太可怕了。的确,父母一职可以看做世界上最神圣也最难当的角色,但他们的出现却往往不需要经过任何培训,也正因如此才造就了不少父母教养不当、子女受苦受难的悲剧。
最近热播的女性题材电视剧《不完美的她》中,穆莲生就是一个“为母不慈”下的惨例。身为母亲,穆静眼看着莲生遭受继父小武的虐待而无动于衷。她也曾一人艰辛地抚养莲生,但在遇到小武后却因贪恋一个恶魔的温暖而忽视孩子,她甚至选择抛弃莲生以获得自己生活的幸福。
生而为人,幼子何辜?如果不能给予子女无微不至的关爱,那父母又有什么资格将他们带到这个世界?
“我和他们聊过很多,我通常会以一个问题结束我们的谈话,你活着开心吗?大部分情况下,他们都会说不开心,我活着不开心,我希望我死了。”《何以为家》的导演娜丁·拉巴基曾在一次采访中无奈表示。
赞恩也好,莲生也好,原生父母所带给他们的,从不是生的希望,而是死的渴求。当生存已成奢望,或许死亡,才是另一种解脱。
“赞恩,笑一笑,这是给身份证拍的,不是死亡证。”
影片最后,赞恩拍摄了具有法律效应的身份证,整个故事定格在了那一张灿烂明亮的笑脸上。而电影之外,本色出演的赞恩羞涩表示:“我想去挪威,想去那里上学,我希望能枕着枕头睡觉。”
在联合国难民署和《何以为家》剧组的帮助下,赞恩一家人已在挪威安家,目前正在求学。赞恩无疑是幸运的,勇敢面对生活的他终究等来了上帝的眷顾,只是赞恩之外的其他人呢?
贫民窟里那数以万计的孩子,千万家庭里那不被父母珍爱的幼儿,他们的人生又该如何拯救?对此,我们唯有希望这部影片能带给天下父母思考:为人父母,如果爱,请深爱。
愿所有孩子都能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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