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深处（诡异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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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我启动电瓶车，准备去音乐学校。

母亲忽然跳到我面前，抚摸我车把上的手说：“注意安全，别骑得太快！”她的眼神幽幽。她注视我的时候总是这样，眸子深幽。我点点头，一旋车把，电瓶车窜了出去。

我是一名音乐教师，白天在中学教音乐，每周四晚上到民营的百花音乐学校教授吉他弹奏。百花音乐学校地处城郊相对偏僻，于是我买了辆小巧的电瓶车。母亲的担忧源于我的视力不太好，戴着近视眼镜，所以才千叮咛万嘱咐。我喜欢吉他曲，尤其是英国著名摇滚乐队披头士的《挪威的森林》。据说，村上春树偶然听到了这首乐曲，触及了内心一隅柔软的角落，随即写下了著名小说《挪威的森林》。不过，我不欣赏那个弹吉他的玲子，她的胸部扁平，尽管吉他弹得很美。

这批学员都是小学生，初学吉它。我教他们吉他演奏姿势，并纠正了几个孩子坐式和抚琴的错误姿势。教学结束。骑着电瓶车按原路返回。

那晚无月，暮霭深深。学校不远处一条必经的小巷正在休整路面，到处坑坑洼洼，我只能推车步行。好在这条小巷并不很长，只有百米左右，出了小巷，便是宽敞明亮的市区大道。小巷两侧是动迁的民宅，矮小的旧居疲敝不堪，在昏黄的路灯中默默伫立，幽影憧憧。

进入黑黝黝的深巷，我有些忐忑，就哼着《爱的罗曼史》转移自己的恐惧。走出不远，陡然感觉后面有个影子尾随。回头一看，一个瘦弱身形也在小巷里移动，估计应该是个女人。我平静了许多，暗笑自己过于怯懦。走了不远，衣衫被什么拽了一下，回头看时遽然一惊。那女人居然到了我的身后。我惊悚的不是女人的出现，而是她的速度。刚才她距离我至少也有十几米远，怎么会倏然间就飘到我身后呢？

我站定，惊愕地看着女人。女人笑了，只是那个笑藏在路灯的背影中，十分诡秘，我也是从两排雪白的牙齿判断出这是一个讨好的笑。

“小伙子，别害怕，求你件事行吗？”她似乎看出我的恐惧。又笑了一下，这次我看清，她的笑有些腼腆，居然像母亲。

我疑惑地点点头。

“求你给我老伴捎个口信，让他好好养病，别急着过来陪我！”她幽幽注视我说。

“哦……这……”我不解其意，迟疑着。

“好孩子，麻烦你了，我不方便去，这是地址……”说着，她把一张纸条塞进我的手心。我凛然一惊。她的手指格外寒凉，犹如冰块。之后，她朝我摆摆手，算是一种辞别。

我机械地继续推车行走，心里疑窦重重。走出十几米后忍不住回头。小巷空空，只有一阵风穿巷而过，冷飕飕撩起我的衣襟。我怀疑这是自己的一种幻觉。便展开手心，一张折叠得工工整整的小纸条赫然在手，这让我放下心来。我怎么说也算是一个唯物主义者，不管这个世界是否存在灵界，至少，冥灵者再有文化，也未必能字书传信。我想，或许，她是这里一个没有搬迁的住户吧。我给了自己一个不错的解释。

随后几天里，我照常工作、回家、弹琴，居然忘了这件事。

这天，吃过早饭，母亲提醒我说：“今天有雨，晚上的校外课能不能串一下？”我一惊，骤然想起了那张纸条，便从裤兜里摸出来看了看，然后出门直奔医院住院处。按照纸条上的提示，穿过静寂的长廊，我叩响了一间病房的门。

开门的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子，诧异地看着我。我径直来到病床前，对躺在床上的老年男人说：“有个女人托我给你带个信，她让你安心养病，不要急着过去陪她！”

那男人瞪大了眼睛，惊愕地注视我，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仿佛我来自另一个世界。而那女人闻言，惶遽跳到门外，从颤抖的门缝里怯怯看我，视若鬼魅。我有些不悦。我受人之托捎信来，怎么说也是一种善举，似乎不应该受到如此冷遇。我忿忿然扭身准备离开。

老男人忽然嚎啕起来，一边哭一边说：“老伴啊，你走就走了吧，何必还牵挂我呢，我早晚都会过去陪你的，你一个人在那边，我也放心不下呦……”

女子胆子大了些，重新推门进来，但手还紧紧握着门把手，那样子似乎准备随时逃遁，另一只手托着汹涌起伏的胸部，觳觫着说：“可我妈去年动迁时就走了啊……”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炸开，身子不由自主抖了抖。看来，我真的是卷入了一场人世与冥界的纠结之中。但我还是不愿相信灵界的存在，我的世界观不允许我接受，即使它是事实。我想远离这件事，这本来就和我没关系。女人似乎镇静了许多，她说：“你是好心人，谢谢你，能留下您的联系方式吗？”我想了想，觉得这或许可以证明我并非灵界使者，而是一个热血沸腾的年轻人。于是，我丢下学校名称后匆匆离开。

第二天，胸部丰满的女人来学校找到我，我忽然觉得她挺美。我们在校园的树荫下谈话。我先说了那个无月之夜的诡异邂逅，之后她介绍了他的父母。他们是一对恩爱夫妻，经过很多人生磨难走到一起，一直居住在那条小巷里。几十年的生活让两个人相濡以沫缺一不可。去年母亲突患骨癌匆匆离世，父亲不堪丧妻打击，痛不欲生，抑郁成疾，也住进医院，总是念叨要早点走，过去陪老伴，怕母亲在那边再找一个。我想起，自父亲去世后，母亲也是哀伤沉郁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把全部的爱倾注在我的身上。她最后苦笑说，我是有知识的人，我也不相信灵异的存在，可现在，面对身边真实发生的一切，又不能不信。或许，感情这东西真能产生一些匪夷所思的奇迹。

我摇摇头，也回以一丝苦笑。对于夫妻情感之事，我毫无发言权。但我知道，爱是神奇的。或许，这是爱的力量吧。

又到了星期四，我接到年轻女子的电话。她哽咽告诉我，她父亲昨晚呼唤着母亲的名字走了，医生也感到惊讶，按照他的病情不至于这么快就死亡，大概是他急着去见母亲吧。我说不出一句话，哀伤地放下话筒。不过，转念一想，对于那位老父亲来说，这或许是一种欣喜。他执着地追求死亡，不就是为了寻觅一个没爱够的人吗？

晚上出家门时，母亲说：“你最近好像有心事，我看你应该成家了……”又压低声音，颇为神秘地说，“可要找个胸大的呦，将来小孙子会很健康的！”说完，她兀自先红了脸。她的话让我蓦然记起一个女人饱满的胸部。

上完课，我依旧穿过那条小巷回家。路已修好，我骑车而过。不知为什么，心里陡然一颤，预感到要发生什么，我便一个急刹车。果然，小巷深处的路旁，突然出现两个相互搀扶的人影。彼此对视良久，我咬咬牙一旋车把，缓缓开到他们面前，但没有停下。他们的慈祥的目光一直随着我缓缓移动。

经过他们身边时，男人朝我摆摆手。女人低幽的一句话飘进我耳畔：“好孩子，帮我们照顾好女儿呀！”

一年后，我和大胸女子走进洞房。她亲昵伏在我耳边说：“我妈说，我俩是前世姻缘，你信吗？”

我凝重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