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神婆

那天晚上，一家人正在围在餐桌前吃晚饭，一如既往地唠着家常，伯母给父亲打来了电话。

“你快来老家一趟吧，老爷子今天语无伦次，做事情很奇怪。”

我听着伯母和父亲的谈话，得知爷爷最近的状态不是很好。父亲和伯父在多年前就分家了，伯父一家和我的爷爷奶奶一起住着，我们一家则在另一个宅子里住着。奶奶在几年前去世了，从此那个大房间便只有我的爷爷在住，屋子里的摆设很简单，还是我小时候记忆中的样子，只是多了一台很小的电视，由于没有安装卫星天线，只有一个台可以看。

爷爷的腿脚不利索，去年我在医院照料了他半个来月才勉强出院，我那时就告诉他平日里要加强锻炼，不能只在床上躺着，他也点着头表示认同。回家后他像以前一样每天做着饭，在下午的时候拿出大水壶烧水，闲来无事时便出去溜达几圈。

可最近爷爷的表现很反常，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样。

01

“咱爷爷昨天可奇怪了，我正要去冰箱拿水果吃，发现爷爷拿着玉米面要往冰箱里放，我问他要做什么，爷爷说要做玉米粥，冰箱里哪能做玉米粥。”堂姐来到我家便和我说起了爷爷的事情，我心想爷爷也一把年纪了，偶尔脑子糊涂也是在所难免的。

后来仔细想了想这件事，我还是忍不住要问一些细节。

“后来呢，爷爷有没有离开冰箱呢?”

“没有，他见我不让他往冰箱放东西，就一直嘟囔着什么，我也听不太清，后来他也是这样，说话语无伦次。”老姐一边说一边无奈地苦笑到，我也只好跟着苦笑着，因为我实在没有见过爷爷这样。

后来堂姐匆匆地走了，因为临近中午，她要忙着赶回去给爷爷做饭，他已经不能自己做饭了。我同她道别，但心里想着这其中也许有着什么端倪，因为爷爷的行为我总感觉在哪里见过，但不是发生在他的身上。

我拿起玻璃杯，另一只手抄起热水壶倒着水，那只杯子很烫，但由于我在想着事情，竟没有察觉到丝毫的温度。

日子一天天过去，夏天还是一如既往地闷热着，小区旁的树林中，无数的知了聒噪着。从那天以后，再也没有听到关于爷爷行为反常的消息，爷爷的事情似乎告了一段落，他后来好多了，我也没再向家里过问。

02

近日一个大院里的亲戚过白事，由于一些习俗的原因，父亲和母亲回到了村子里，可哪知，爷爷又出了事情。

前天晚上，父亲忙活完了事情，正要回老家，在路上就看到了爷爷。爷爷拿着一身秋衣秋裤往我们家的方向走，嘴里依旧嘟囔着什么，可是我们家去年就拆迁了，那里已经是一片平地了，哪里还有什么家。父亲一看急了，连忙拦住他，问他要去干什么。

“哦没事，我拿身衣裳回另一个家住两天。”

父亲一听更着急了，赶紧搀扶着爷爷回到了老家，在回家的路上伯母打来了电话，问我父亲有没有看到爷爷，父亲随声答复着。到了老家，门已经在里面上了锁，以前也是这样，在临睡觉时都会在里面上一把铁锁以确保安全，伯母一家似乎忘记了爷爷还没有回来，发现爷爷不见之后才给父亲打的电话。

昨晚父亲母亲也回到了村子里去过白事的亲戚家悼问，但他们比往常回来得要晚，他们回到家我便问他们为什么回来这么晚。

母亲无奈地说道：“害，甭提了，还是你爷爷。”

“爷爷又怎么了？”我连忙追问着。

“你爷爷今天又拿着衣裳往咱们家那边跑，不过这次更厉害，你爸拦住了他他还不甘心，还在跺着脚，嘴里嘟囔着要去那边。”

我很吃惊，便顺口问道爷爷是不是中了邪。

“你还别说，你伯母知道这个事后立马把你爷爷送到了隔壁村的神妈妈那里，我和你爸也跟着去了，人家说你爷爷是水仙附了身。”

神妈妈是我们这里的一个叫法，通俗来讲我们都管她叫神婆，专门治一些邪乎事。我没有再说话，低头刷着手里的碗，继续听着母亲讲。

“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家以前的那一片地，附近有一个大水沟，神妈妈说你爷爷平常去那里溜达，让水仙给逮住了。”

我仔细想着，我们的旧家拆掉之后，附近很快盖了很大的植物园，爷爷确实总去那里溜达。这又一次激起了我的好奇心，我便连忙问道：“那个神妈妈是怎么知道爷爷在那里被附了身，她自己就说出来了吗？”

“我们什么都没说，她自己都说出来了，时间地点方向都说出来了，很准。接着人家让你爸带着你爷爷在屋里吸气呼气，进屋子又出屋子的，说这样水仙就走了。”

03

听完母亲的话，我惊愕着，也反思着。我总是在批判着农村的迷信思想和一些繁琐的习俗，但每次碰到这样的事情去医院都没有效果，我也听说过很多这样的事情，甚至我自己也经历过。

九岁那年的暑假，我连日高烧不退，母亲带着我去诊所打针输液都无济于事，我还是烧着，并且身体越来越虚弱，家里人连忙带我去隔壁村见神婆。

“这孩子是在东北方向丢了魂，是被吓着了。”我们刚进门，母亲刚刚对神婆说完症状，神婆围着我看了一圈后就下了结论。

我点着头，虽然我那时发着高烧，但依然记得我在那里被吓了一下，确实有这样的事情，至于丢了什么魂魄，我没有感觉到，那时只觉得内心很惶恐。

见状，神婆拿着几炷香对着一幅大壁画拜着，一边看我一边看壁画，嘴里嘟囔着什么，在我身边绕了几圈，又将那几炷香放了回去。

“行了，回去后喝一碗红糖水，次日就好了。”神婆安静地和母亲说着。回家后，母亲照着神婆的话喂了我一碗红糖水，第二天高烧竟然奇迹般地退了，从那时开始我便对神婆敬畏着，也不再一味批判诸如此类的事情，心想农村里既然代代相传着这样的说法，定有其中的道理存在。

04

我晃了晃头，以前的经历不再去想，又问起了母亲关于神婆的事情。

“那她们不会得这样的病吗，她们又是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呢。”

“人们都说她们是被什么神灵扑了身，注定了她这辈子要当神妈妈，并且不能拒绝外人来向她求助那些邪门的事情。”

“噢，那就说这是天意，让神妈妈一直存在着。”

“嗯，是。”

此刻我已经不能再解释这些神灵的事情，我向来觉得它们离我们很远，但又无时不刻发生在我们身上，我相信科学，但也对神婆和那些事情敬畏着，毕竟有些事情解释不清。人们都说，你可以不信它，但是不能说它不好。

我躺在床上，又回想着我的经历和爷爷的事情，久久不能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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