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盛之年

22岁的时候,徐思远在火焰部队里,父亲去见他的的时候,那是一个封闭管理的地方,必须记住父亲曾经告诉过他的。

冰,岩浆,就像两个定时炸弹,一个象零度冰窟的房子,一个象熔岩流淌过的堤坝,徐思远就像在冰窟和熔岩之间漂泊,既不能停留也不能相遇,也就是说,他没有相对无言平静的时候,没有人能理解他的感受。

徐思远在冰窟的时候表情呆滞,懒惰颓废,遇到一个纯洁光滑的鹅卵石,鹅卵石还没有名字,却能让熔岩堤坝决口,徐思远瞬间变成另外一个人,他把为正义而战的铁把手当成麦霸,嘶吼着绝望的歌声,亢奋,勇敢无畏,精力充沛。

22年前的3月中旬,那时候春天刚开始,树上也才发新芽,徐思远的父亲,徐大凉刚开春就被叫去村里帮忙干活,在徐家村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一家有事,家家来帮,一家起房家家来帮,于是家家户户都省下了人工钱,很快徐家村的几十户人家都住上了新楼房。

徐大凉走进村委会,看见村里人在制作了新的东西,象铁爪一样的铁丝,一圈圈缠绕成一个圆形的铁笼子。徐大凉想问一下他们在弄啥子咧?只见几个妇女双手拿住铁丝,象织毛衣外套般,穿上穿下,围拢成一个圈圈,磕着地板,硬梆梆的,象个什么装野猪的笼子,去年村里捉野猪他也去了,用的是竹篾编成的,今年就改良成金属材料了?村里真有钱,徐大凉是编蔑高手,可是看见大家用铁丝编笼子,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舒服,他就杵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别人在做。

中午的时候村委操场上就出现了一个庞大的场面:抓鼠器、捕鸟盒、铁层子、穿蛇衣、百兽自攻绝望门、为春天的到来补充元气,在一百天内投放到叠岭原始森林里,村长说这件事可能会持续很久。

村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操场,他推推搡搡地让徐大凉加入编笼大军里。

徐大凉算不上什么正直的人,只是感受到某种不同氛围影响着他,他说村长俺家媳妇在怀孕,俺娘说咱要给没出世的娃儿积阴德,这编笼子抓野兽的事,俺不能做。

你这是精神幻想,迷信活动,前年你还替村里捉了两只山猪,去年你就娶上媳妇,今年你就要做爹了,怎么了?这不是积德吗?为大伙做事就是最好的行善积德。

编大野猪笼非你莫属,别人造不出那么大工程,你来编,今晚我送你只山鸡,拿回去炖给媳妇吃,绝对补,将来生娃有力气。村长用这样的声音跟徐大凉说,徐大凉也就不好再拒绝了,家里的房子是村长组织村里的男女老少帮着建起来的,一分钱没要,房子建好了,村长又让镇上的黄大媒婆给他找了个媳妇,办酒席都是村长一手包办的,徐大凉从16岁开始就出外打工,家里多年来一直都是村长做主,在徐大凉心里,村长就是他的主心骨,跟他爹一样,谁叫他一出生就没爹了呢,他愿意听他的话。

但是,徐大凉也听他娘的话,少杀生多积福,他想起带磁性声音的媳妇,和丰富的小屋,吃着村长送的野山鸡,炖了整整三个小时才把肉炖烂,媳妇甄阿兰只喝汤,精华都在汤底里,徐大凉就吃肉,徐大凉的母亲在嚼肉的同时,露出难看的表情说,这山鸡快成精了吧,炖了三个小时肉都不烂,俺嚼不动了,不吃了。

徐大凉就笑道,娘,你是老了没牙齿,这山鸡肉都快溶在汤里了,要不你喝碗鸡汤,补一补。

徐母说,留给阿兰吃吧,她快生了,这生娃的活啊,一定要够力气。

甄阿兰说,这么一大锅,我也喝不完啊,肚子快撑死了。

徐大凉听媳妇这么叫唤,顿时紧张起来了,是不是要生了?我去找车。

甄阿兰说,没这么快,还有两个月呢!

徐大凉说,其实生娃的事唯一的方法就是要象随时准备要生娃一样,在大范围里准备,在小房子里开始。

徐母说,在女人生娃这些天里,男人不能出门,你就能看清一辈子都看不清的世事。

徐大凉说娘,你放心,我不出门,我等阿兰生完孩子再去打工。

徐母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哎,说你也不懂,读书少,没办法。

徐大凉说娘,早点睡吧,阿兰困了,娃要睡觉了。

徐母听他这么说就退出门去了,进到她屋外的偏房里准备睡觉。

徐大凉起的新房,上下两层,不算没出生的孩子,家里就三口人,足够住,房子刚建好的时候,徐大凉跟他母亲说,娘你想住哪间随便选。

徐母说,这房子是你辛辛苦苦那么多年打工挣钱起起来的,不容易,将来给你娘多生几个大胖孙子,我就满足了,这房子留给孙子们住吧。

徐大凉愠怒的说道,房间多的是,将来有孩子再说将来的话,现在就给你选一间住着。

徐母又推脱说,不是我不想住新房,只是这新房水泥砖头冷冰冰的,不如我那间泥瓦房,冬暖夏凉,你妈腿脚不灵了,住泥瓦房暖和,起夜也方便。

徐母回到自己的泥房子里,低矮阴暗简陋,她似乎还没从失去丈夫的痛苦中恢复过来,虽然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常常一个人痛哭流涕,她从床底的箱子拿出亡夫的照片,她一生所有重要的东西都保存在这个樟木箱子里,那么沉重,她想再过几年自己也搬不动这个箱子了,等到她老了死了,她就跟这个樟木箱一起埋葬。

她对着丈夫的照片自由的说话,没有心情安慰自己,人都是自私的,在她经验的世界里,她的丈夫为了村里开河渠,埋炸药,那时候她正怀着徐大凉,她抱怨丈夫不该接这个危险的工作,谁都能看得到它的危险,丈夫觉得这是个赚钱的机会,夏天的一天,丈夫被自己埋的炸药炸死了,尸体炸得五马分尸的模糊不清。

很长一段时间,她精神出了问题,她在泥房子里呆了很久,她说老鹰要回来捉小鸡了。

谁也不知道她说什么,她的儿子徐大凉就在她疯疯癫癫中生出来了,多亏村里人帮忙,徐大凉吃着百家饭慢慢长大了,她清醒的时候,就呆呆的看着徐大凉说,你爹不是被炸药炸死的,他被炸死前一天在山崖上掏了一窝老鹰蛋回家煮着吃,第二天你爹去埋炸药的时候,本来可以顺着绳子下到山下的,不巧被他吃掉蛋的老鹰把绳子给啄断了,你爹抓住断绳的时候,想跳崖,可跳崖也是个死,他在犹豫的时候炸药就响起来了,你爹就死了,死的时候都没个全尸。

可是你知道吗?那只老鹰不是野生的,是有人特地养着放在山崖上做窝的。

徐大凉后背发凉地问母亲,你意思是说有人特地养了只鹰,就为了杀死俺爹?

徐母点头,徐大凉又问,那是谁想杀俺爹?为什么要杀俺爹,那只老鹰是谁养的?

徐母低头蔑视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说道,我告诉你有用吗?你从小就是个唯唯诺诺的孬蛋,跟你说不把你吓死,还指望你为你爹报仇吗?

那怎么办?难道俺爹的仇就不报了吗?徐大凉后背又一阵沉重,不敢相信母亲说的是真话。

给你爹报仇的人在阿兰肚子里。徐母说的时候望着窗外在喝鸡汤的儿媳妇,徐母很确定,只有她的孙子才能替他爷爷报仇。

徐思远降生的时候就与众不同,他的命运早已注定要经历更多磨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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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感冒的梵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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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TechF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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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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