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后吐真言,不小心泄露了秘密
文/麦米兜兜
1
伯母知道二丫头的存在是在一个夏天的晚上。
那天,屋边池塘里蛙鸣四起,打破了夜的静谧。
伯母安顿好几个姐姐之后,开始靠着床沿就着煤油灯的微光勾毛衣。
伯母做衣鞋在行,勾毛衣手艺也很不错。
家里人多,她一年要打很多件毛衣毛裤,经常从年头忙到年尾。
家里的电路几天前就烧坏了。她跟伯父说了好几次。
伯父每次都说等闲下来再说,闲下来再说,然后就像个赶着时间出公差的干部一样,在完成他那一整套梳头、换衣、擦鞋的完备流程之后,夹着包,骑着他那辆凤凰单车一溜烟出门了。
管电工家里没电,这真的是天大的笑话。伯母心里想。
只是想归想,怨归怨。该过活的还得过活。没有电就用煤油灯将就了。
伯母白天活计多,加上伯父不管家里,大事小事都需要她操劳,很多活就只能挪到晚上睡觉前的清闲时间来做。
她习惯精打细算,时间方面是这样,金钱用度方面也是如此。
不到一会,她就想到就着煤油灯打毛衣费钱这事上来了。
以前她打毛衣的时候,伯父在旁边一起记账,那样的话就是两人份在用。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用,还是省一点算一点,过日子不应该这样过,应该要精打细算一些。
看着煤油灯芯上闪动跳跃着的火苗,伯母就像是看着哗哗流走的钱一样不舍得,心里自言自语道:电不修,家里都费了两斤煤油了。不好用,还费钱,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她总是读不懂伯父是怎样一个人,因为全心全意爱他,这才也并不恼他。
2
那厢边,白天伯父上城里给二丫头新买了一对金耳环。此刻他正挤眉弄眼、轻言软语在二丫头那里泡腾着欢跳着,像家里那只摇尾乞怜的大黄狗一样转圈地在她跟前图表现、拉亲近。
二丫头高兴得心花怒放,留着我伯父在那里吃肉喝酒,划拳猜令,快活得跟两个活神仙一样。
二丫头屋里灯火通明,她天擦黑就开始点灯,伯父一分钱都不管她要,她也很舍得用,从不担心浪费钱。反而,哪次要是傍晚天刚擦黑过去,发现没点上,伯父还会怨她不会过日子。
伯父对她说过日子就是要懂得想,成天这里省哪里抠,死了一样也带不走。不如,现世的福现时享,省得死了不值当。
不得不说,伯父这种超前的消费观莫说是放在过去,即便是放在现在也是骇人的。
伯父想当他的活神仙。
只是,谁见过神仙需要节俭的呢?他们即便是穷也不过是装装样子,真需要的时候变金子、变银子,什么变不来!
所以,我伯父这个神仙就是装出来的假菩萨。最多也就在二丫头那里裱裱面子,充充场面,内里其实也还是一股子改不掉的穷酸相。
他想要的那些,无论是来自经济改善以后对于花钱买享受的迷之渴望还是对爱情的热切向往,亦或是对于他想要一个儿子的执念,都只能在二丫头那里找到一丝希望。
否则,到了我伯母这里都是苦逼的现实,哪里能有什么盼头啊!
一想到家里一屋子人,开销用度上伯母便少不得嘀咕一些让他节俭的话。并且,我伯母既不是他所爱之人,也不能给他生什么儿子。
如果认同执念,那就一定能够理解执念是一种古怪、骇人的东西,说它是摄人心魄的魔法也不为过。
这渺茫的希望之火,对于伯父充满了坑坑洼洼又急于去填充的生命来说实在太过重要。
3
夜里,伯父喝得醉醺醺的回来,一团黑影在场院的平地上摇摇摆摆,如演出幕布上出现时被扯着线的皮影人。
他没骑回那辆凤凰单车,只自己一个人摇摇摆摆跨进了家里,因为没有走稳道,还在门槛那里绊了一跤,头撞到木门上,跌得砰嗵一声响。
伯母听到了他的声响,一个惊慌,赶紧从床上爬下来,费了老大的劲才把他小心翼翼地扶进屋,侍弄到床上去。
伯父身上散发着浓烈的酒味,从头到脚脖子都是红皮,像是被烫斗熨过一样,火烧火燎的。
他喝了不少酒,一个劲喊水喝。
伯母起身倒了一点水给他喂下去。他咕咕咚咚几下就灌完了,然后伸出一根食指,指天喝道:好酒哇,好酒。
说完,他猛地拽住了伯母端碗的那只手,拉扯到自己的怀里,满嘴胡话道:二丫头,是你,说的买了金耳环,你,你就跟我生儿子对啵?你说的,呵呵,你不要忘,你要说,说话,说话算话啊。说话算话的呢!
说完一仰脖子,从胃里喷吐出一阵更为浓烈且带着酒菜酸腐气息的响嗝,直呛得伯母一阵恶心反胃。
伯父痴痴傻傻的笑着闹着,却把一旁愣怔着的伯母惊得泪水糊了一脸。
伯母手里的碗也在拉扯的时候掉到了地上。
她回身去捡的时候,因为光线太暗看不清,还割开了一道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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