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
文/芸只
去年冬天,可能是天气太冷冻住了我本来就有些迟缓的神经,我兴致勃勃地报名参加了全国大学生市场调研大赛。
报完名,我就后悔了。
专业知识不对口,一些数据尽是稀里糊涂的,可就是中了邪,一个门外汉误打误撞地过了初赛,我整个人都要抓狂了。
而接下来我要做的,是一堆数据分析和理论报告。那份材料我拖到这两天才完成,断断续续做了好久,写了又删,因为实在太烂了。要不是这次疫情,比赛都该结束了。
四月下旬,老师提醒我作品还没有上传。
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还要上台讲演,我这塑料水平,真的怕去丢人。
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坐在阳台上,脑袋空空的,黑夜将我吞噬得干干净净。接连喝了好几瓶苏打,直到肚子撑不下了,郁闷的时候我都是如此。父亲轻轻地坐到我的旁边,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这是怎么了呀?
“爸,去年那个比赛,我有点……想放弃。”
“不去争取一下,怎么知道自己不行?结果固然重要,不过过程才更加美好。”父亲看来知道我在害怕什么,说了很多——
我像你这么大,家里出事了,我没有办法继续读书,也支付不起800元的岗位分配费用,只好出去谋生。
那个时候我几乎可以用身无分文来形容,也没有一技之长。
只读了中专,学历也不够高。可就是十九岁,我一个人在广东漂泊。
我看到机械工厂高额聘请技师,就动了心思,花了大半个月昼夜不分地把当时流行的机器型号还有基本知识都熟悉了一遍,
当时面试的人问我,你有信心做好这份工作吗?我说有。他又问,你对这方面很了解吗?我说是的,然后背了一串理论知识。像你一样,我很幸运,凭着口水功夫进了一家工厂。
后来主管发现我什么也不懂,可是我们已经签订了劳动合同。
就这样,通过在这家工厂的不断学习还有我自身的钻研,三年后我成为了真正的技师。
我睡过废弃的老屋,啃过一个月的大馍,可以说很是痛苦的,但我很庆幸没有放弃。
专业对口吗?不对口。我怕输吗?也不怕输。
我从未听别人提起过父亲这段过往,有些诧异,因为在我的心里父亲一直是个体面的谦谦君子,这些都是我不知道的。
父亲点燃了一根香烟,将我残留的苏打水一饮而尽。接着说:
我不喜欢这个职业,当初选择是为了生存。家里条件好一些了,我就做了其他选择——就是你现在看到的我,一个法律人。
对于这点,我还是有印象的。
父亲总是读厚厚的书,睡很晚很晚的觉,带来一些奇奇怪怪的人,他们基本都在诉苦。父亲一边为他们不幸的经历感叹,一边为帮他们寻求出路而焦头烂额。
起初他就是个业余选手,有很多毛糙不细密的地方,败了官司,也许还会遭到一顿咒骂,可是后来这种情况越见越少了。
专业对口吗?不对口。他怕输吗?也不怕输。
那一夜,父亲还零零碎碎地和我说了很多,直到清晨的露珠打弯了街边树干生长出的新叶,霞光打破沉寂的天空,我们才回屋。
末了,他拍拍我的肩对我说,可以失败,不能放弃,放弃即是最大的失败。好好休息,好好想想。我不能帮你选择。
整整在床上颓废地躺了一天一夜,我咬着牙查阅了很多资料,把以前写的全部清空了,准备从头再来。
我怕冷,即便南方的春天寒气早已退却。我不停地搓手,把滚烫的开水放在腿上。又是一夜,我附在书桌上一个字一个字地敲打着我心中所想,有些句子看起来很荒唐,但却是我凝结的心血。
一连几天,父亲屋里的灯都直到我去卧室睡觉才后知后觉地熄灭。
他的门半掩着,灯光照在我的门前,用最无声的方式温暖着我干涸的心脏。
每每我失意之时,父亲都伴我左右,为我指引方向。
昨天夜里彻底完结了我的作品,一份四十来页的ppt,一份近两万字的报告。我知道可能很差劲,但是彼时的我一点也不怕面对结局。
父亲是我的灯,照亮我前行的路。以一束光的姿态,步入我的人生。
推开窗,灯火一片。
没有一盏灯是白白亮着的,深夜的你,是否还亮着你的灯,又抑或为谁留着灯?
这个城市中,华灯闪烁,总有一盏灯因你不灭,为你而亮。
这趟人间里,人潮拥挤,总有一个人因你发光,为你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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