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史三国：笺张嶷最后之悲歌

张嶷，作为三国历史中后期的蜀国将领，并不被后世多数人所熟知。

但其对于蜀汉而言，却有着举足轻重之作用；对于蜀汉中后期之贡献不可小觑，亦不可磨灭；对于三国中后期历史进程之颠覆，亦仅是差之毫厘……

令后世不得不叹息，历史之使然。

张嶷虽「出自孤微」，却「识断明果」有先见之明。正史记载，张嶷有过三次正确之预判……

其一，参《张嶷传》载，‘嶷初见费祎为大将军，恣性汎爱，待信新附太过，嶷书戒之曰：“昔岑彭率师，来歙杖节，咸见害於刺客，今明将军位尊权重，宜鉴前事，少以为警。”后祎果为魏降人郭脩所害。’

即张嶷曾以岑彭、来歙为例，预判了费祎或将遭受刺杀，后果应验。

其二，又《张嶷传》尝言，诸葛恪初破魏军，而后兴师动众，欲大举进攻魏国。因诸葛恪是诸葛瞻之堂兄，故张嶷尝与书谏言诸葛瞻曰，‘远离少主，亲自领兵深入敌境，恐非良策上计’……

后诸葛恪果然，因伐魏之事而被夷三族。

其三，建兴十四年（236），武都县氐人首领苻健请求归降，蒋琬派将军张尉前往受降，然过期未至，大将军蒋琬甚为担心。但张嶷却预言是苻健兄弟的背离，导致了延迟。

后消息传来，果真是苻健之弟率领四百户人投奔了曹魏，唯苻健前来归附。

参《张嶷传》载，张嶷「北讨汶山叛羌，南平四郡蛮夷，辄有筹画战克之功」，因此被任命为越巂郡太守。

然越巂郡，却并非安定之地。自从丞相诸葛亮讨伐高定之后，叟夷数度反叛，尝斩杀太守龚禄、焦璜，后任太守皆不敢至郡中就职，而远住安定县，离郡府治所八百多里。

可以说，越巂郡对于蜀汉而言，仅是徒有其名。

而张嶷到任后，以恩惠信义收服越巂各少数民族，功绩斐然。正史云「蛮夷皆服，颇来降附……在官三年，徙还故郡，缮治城郭，夷种男女莫不致力」。相关政绩，可谓多不胜数。

换言之，张嶷能力均衡，能文能武、为将为政，皆有突出表现，是蜀中不可多得之人才。

而张嶷对于蜀汉之贡献，亦集中表现在安抚南夷、开发越巂……

自诸葛亮始，与强大的曹魏连年争战，离不开蜀汉后方南中之安定，以及南中各族人力、物资的支持。《华阳国志》载，‘出其金、银、丹、漆，耕牛、战马给军国之用。’

而综上所述，皆与张嶷十五年来，维持南中之安定密不可分。

张嶷死于延熙十七年（254），《张嶷传》载，‘张嶷军前与魏将徐质交锋，临陈陨身……’，即「襄武之战」。此战姜维拔河关、狄道、临洮三县民而归。

可谓姜维北伐历程中少有之大胜，而能够有此成就，与张嶷的自我牺牲密不可分。

不过，《三国演义》却将张嶷之战死，移植于两年之后的「段谷之战」。

但如此一来，则更加遮掩了张嶷在「襄武之战」中原本的光辉。因为此战巅峰对决的背后，实质关系到西凉之归属……

参《益部耆旧传》载，张嶷临行前曾辞后主曰：“臣当值圣明，受恩过量，加以疾病在身，常恐一朝陨没，辜负荣遇。天不违原，得豫戎事。若凉州克定，臣为藩表守将；若有未捷，杀身以报。”后主慨然为之流涕。

其一、从张嶷的辞文中推断，此战旨在夺取西凉，是姜维北伐过程中，至关重要的三场战役之一。

其二、张嶷在参战之初，「因风湿固疾，至都浸笃，需扶杖然后能起」。对阵垂垂病矣的张嶷，仍旧被「杀伤过倍」。以致后世忽略了徐质此人，进而忽视了「襄武之战」，对于蜀魏双方的意义与影响。

据史文推测，张嶷所率领的先锋军，应是蜀汉三大劲旅之一的「无当飞军」。

参《华阳国志》载，诸葛亮「移南中劲卒青羌万馀家于蜀，为五部，所当无前，号为飞军」。即「无当飞军」，是诸葛亮在征服南中后，利用当地少数民族兵源，建立的蜀汉劲旅。

但是正史并未载录其所参与之战绩，以及统帅将领等相关细节。

唯《诸葛亮传》引注《汉晋春秋》云，‘五月辛巳，乃使张郃攻无当监何平於南围，自案中道向亮。’何平即王平，故以此推断，王平曾有统领无当飞军之经历。但王平死后，「无当飞军」是否由张嶷统领，正史并未提及……

《后出师表》中尝有「突将、无前、賨叟、青羌、散骑、武骑」之语。

换言之，蜀军内部至少有「賨叟」、「青羌」两股少数民族军势力。李贤引孔安国注《尚书》云：“蜀，叟也。”《资治通鉴》胡注云：“蜀兵谓之叟，僰叟、巴叟之兵也”，故「賨叟」即实指賨人。而王平即是巴西宕渠人，即賨人。

同时，因马谡失败的前车之鉴，蜀汉皆避免由荆州、东州集团统领本土势力。

而张嶷即是巴郡南充国人，在南中十五年，深受南中越巂羌等族信任。张嶷回调成都后，其督相率随嶷朝贡者百余人。故推测张嶷在北伐的过程中，或由其统领由少数民族组成之军队——无当飞军。

张嶷与徐质之交锋，旨在对于陇西襄武的争夺。

因为狄道城北悬于益州边境，极易被魏军从金城、陇西两个方向夹攻。故蜀军在占据狄道城后，尚需袭取襄武城。以弥补蜀军孤军深入、后勤补给绵长薄弱的缺陷。

换言之，此战直接关系到三国之历史走向，以及蜀国之未来兴衰。

胜则斩断雍、凉之路，夺取西凉近在眼前。败则前功尽弃，不过是夺取些许人口与资源而已。

此关锁之战，张嶷所统领的「无当飞军」，几乎是全军覆没。

而曹军更是蜀军伤亡之数倍，可见此战之惨烈。但徐质的英勇抵御，不仅成功阻截了蜀军的快攻策略，更以生命交换的方式歼灭了蜀军的有生力量，为曹魏援军争取了足够的时间。

使得蜀汉几近逆转乾坤之势，最终功亏一篑。

亦导致了张嶷的默默无闻，因为他遇到了一个比自己更加疯狂的敌手——徐质。

张嶷一生之功绩，并不输于任何蜀中名将。清·李光地在《榕村语录》尝曰，‘赵云、张嶷不独有将略，其见事明决持重老成，实古重臣之选。’

如果当年姜维成功夺取襄武城，张嶷将被后世推崇。如果当年段谷一战，姜维奇袭上邽成功，张嶷之死亦将是隆重一笔。但姜维却最终败于内政的碾压。

以至张嶷的马革裹尸，仅是史书的一行文字、后主的几滴眼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