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不一样？美债曲线倒挂、股指下跌拉响衰退警报
21世纪经济报道
市场普遍认为，长期利率与短期利率的利差是未来经济走势的风向标，而今利率倒挂现象持续时间之长令金融市场机构深感不安。
21世纪经济报道特约研究员 王应贵
9月2日美国劳工部公布的8月份就业报告表明，美国就业市场依然强劲，但金融市场却担心美联储未来的加息力度，美股主要指数先涨后跌。与7月的52.6万相比，8月份新增了31.5万个就业机会，其中商业与专业服务、零售批发、休闲与款待、制造和金融服务分别增加了6.8万、5.9万、3.1万、2.2万和1.7万个岗位，火热的劳工市场开始降温，但不足为虑。美联储主席鲍威尔最近对治理通货膨胀的强硬表态使金融市场不得不思考未来加息节奏，而这份报告为加息提供了充分的理由：前面几次加息对就业市场影响较小。上周五，标准普尔500指数收于3924.26点，较上周四下跌1.07%，纳斯达克以11630.86点报收，即跌1.31%；美国十年期国债收益率收于3.195%；美元指数以109.575点报收，即微跌0.09%。
目前，利率变化成为投资者关注的焦点，因为利率影响到各大类资产的重新定价，由此而释放出的风险很大。市场普遍认为，长期利率与短期利率的利差是未来经济走势的风向标，而今利率倒挂现象持续时间之长令金融市场机构深感不安。同时，低于投资等级的投机性债券收益与即期国债收益曲线的基差在扩大，正抑制着华尔街企业并购交易业务，使得投行业务趋于平淡。利率市场的最新变化似乎预示着下一轮经济衰退会很快来临。尽管利率倒挂与经济衰退的联系缺乏实证研究支持，但在通胀居高不下的情形下经济衰退问题压在投资者心头。
利率曲线倒挂先于经济衰退吗？
利率曲线倒挂属于不正常现象。利率期限结构指各个利率期限之间的关系，而相关理论假设更加关注期限结构形态背后的经济意义。期限曲线斜率为正数，在图表中表现为曲线自左下方向右上方倾斜，即短期利率低于长期利率，表明金融市场状况正常，因为远期利率包含着流动性、违约事件等风险溢价。相反，如果期限曲线斜率为负数，即所谓的利率倒挂，在图表中表现为曲线自左上方向右下方倾斜，短期利率高于长期利率，属于不正常状况，反映了投资者的市场预期：当前金融市场风险性更高，而长期状况趋于稳定。例如，投资者认为，短期内经济会进入衰退，但长期前景向好。最后，利率曲线趋于水平线，表明经济非常低迷（如日本和欧元区），因此未来货币政策深陷于困境之中。
上世纪九十年代兴起的信息技术革命极大地提高了金融信息的传播速度，大幅度降低了获取信息的成本，投资者可利用更多的信息作出投资与交易决策，因此利率倒挂现象引起市场越来越多的重视。美国本世纪的第一次经济衰退始于2000年第四季度，此前10年期与3月期（超短期利率）以及与2年期利率的利差同时降至低位（例如，2000年4月7日分别为-0.52和-0.04），而且情况持续恶化。
在第二次经济风暴（2007-2009金融危机）来临之前，美国利率倒挂现象早已出现。从2005年下半年始，利差开始加速缩小，2006年初接近0，并一直持续至2007年5月30日（10年期与2年以及与3月期的利差分别为0.03和-0.01），此后不久发生的金融危机给美国经济增长带来了自大萧条以来最严重的创伤。在随后的十多年里，利差水平基本正常，量化宽松政策把短期利率降至历史超低水平，以抑制长期利率水平、促进经济增长和就业充分。然而，从2015年5月中旬开始，10年期与2年的利差开始跌破1（即100个基点），但10月下旬回升至1以上；2017年5月17日再度破1，此后便一路走低，2020年2月21日才开始反弹；2015全年，10年期与3月期的利差比较坚挺，但后来缓慢缩小，从2018年开始10年期与2年期的利差处于同一水平，且2019年3月22日至10月11日多次出现负值。美国本应进入经济衰退，而疫情只不过将衰退的时间提前了。
从过去的经济增长可知，利差变化能较好预测到未来经济增长趋势，因此新一轮利差缩小自然会引起市场的恐慌。2022年金融市场开始承受较大的压力。10年期与2年期的利差从2021年11月底开始跌破1，之后便继续缩小，今年4月1日出现负值，7月至今多次出现负值；同时，10年期与3个月的利差保持稳定，但从7月开始大幅度缩小。如果美联储在9月、11月和12月会后连续加息，短期利率与长期利率的利差还会扩大，因为利率政策直接作用于短期利率市场（联邦基金利率），不涉及中长期利率市场。
投资等级以下的债券收益与即期国债收益曲线的利差可反映当前美国金融状况及大型并购交易的活跃度。这些债券被称为投机性债券，主要用于企业并购交易（如杠杆收购leveraged buyout），利差反映市场对风险的容忍度。每当金融危机来临时，利差迅速上升，有时高于基准国债800个基点，导致市场流动性蒸发，利息成本高，融资困难。洲际交易所（ICE）上市的美国高收益债券基差(美国银行编制)，由2022年1月3日的305个点上升至9月1日的508个点，投机性交易活动的资金成本显著大幅上升。鲍威尔明确表示，以经济发展为代价治理通货膨胀是可以接受的选项，那么美联储或许正导演一次经济衰退。
股票市场是经济的晴雨表吗？
与其它金融市场一样，股票市场本质上就是信息交换的效率市场，来自政府和企业公布的经济指标、调查结果、业绩发布、国内外政治经济及军事事件、自然灾害等信息深刻影响到企业股票的价值，因此股票指数变化迅速反映了投资者对未来经济发展的预期与共识。从统计角度看，股票指数属于领先指标，长期被投资界视为经济运行的晴雨表，预示着经济发展态势。美国经济运行跟股票指数变化趋势大体一致，但股票指数变化幅度明显大于GDP变化。
自九十年代信息技术（Web 1.0）革命以来，交易技术创新日新月异，加快了信息传播速度，丰富了交易渠道，为各类投资者提供了平等机会（普惠金融），零售交易占比大幅度提高，股票市场具有了新特点。以股票指数波动率为例，1992至1999年，标准普尔指数季度波动率为6.41%，2000至2009年波动率上升至8.9%，2010至2019年波动率下降至6.48%，但2020至2022年第二季度飙升至13.42%。随着各种交易技术应用，投资者能快速解读各类信息，也可从Reddit了解散户投资者的交易想法，并通过罗宾汉免费交易平台轻松完成交易，所以股票指数对宏观经济信息极其敏感，指数走势比以往更好地反映当前季度GDP变化方向。
从时间线看，股票指数对GDP变化方向的预测越来越准确。本世纪初的衰退中，标准普尔500指数连续跌了四个季度，经济衰退始于第四个季度；2007-2009年全球金融危机期间，指数连续跌了6个季度，而从股指下跌的第二个季度开始计在随后的6个季度里，GDP就缩水了5个季度；在疫情暴发初期和2022年前两个季度，股票指数和GDP同时下跌，这表明两大经济指标的变化同步性越来越强。9月为本季度最后一个交易月，9月末能否收在3785.38点（第二季度末的收盘价）以上？关键取决于金融市场对美联储21日的加息力度的反应。
9月加息后美股有望企稳上攻
利差和股指变化是反映经济运行的两大指标，但不是唯一指标，因此投资者不能机械照搬，而是应该综合考虑全局要素，尤其是政治因素。在经济方面，利率倒挂的确令市场惴惴不安，但未来通货膨胀的变化应是最重要的考量因素。此前，美联储对通货膨胀趋势的判断失误、加息和缩表的时机选择让央行声誉受损，目前必须表现出强硬姿态，否则今后更大的压力不仅来自金融市场，还将来自联邦政府机构。利率倒挂不会准确预测到经济衰退的时间，但从历史角度看，利率曲线倒挂的信号作用不容小觑，因为风险不断积累，总有一天会全面爆发。
美联储未来的货币政策最难预测。目前，治理通货膨胀是美联储工作的重心，而美联储工作失误又是通胀高企的原因之一，央行决策官员到底有多大的决心来控制通胀？在目前反全球化的逆流下，美国经济运行环境不同以前，树欲静而风不止，国际大环境改善是控制通胀的重要条件，仅靠美联储加息难以奏效。
在政治方面，美国将于11月举行的中期选举可能对金融市场产生重大影响。就共和党而言，前总统特朗普在党内的影响力很大，他提名的、在2020年大选后挺他的候选人在党内初选中大多过关，但一些候选人缺乏从政经验，或竞选经费不足，在与民主党候选人对决中难占优势。
近期，拜登及民主党人气回升，主要因素如下：由共和党倾向的法官所控制的美国联邦最高法院推翻“罗诉韦德案”，共和党人掌控的红州近期开始严格限制堕胎；另一大因素是，民主党控制的国会通过了一系列与民生有关的法案。然而，这并不等于说，民主党至少能够保持众议院5席的微弱优势和参议院的50：50平局，因为选情处于动态变化之中，为中期选举留有较大的悬念。
鉴于目前的发展态势，油价和大宗商品价格下跌缓解了通胀压力，但这些价格会反复，服务价格和工资成本又具有很强的粘性，通胀压力还会持续较长一段时间。笔者预计，美联储可能在9月21日加息50个基点，视通胀变化情况，11月2日可能再次加息50个基点，12月14日至多加25个基点。近期，标准普尔500指数料不会跌破3700点，在9月21日加息后或逐渐企稳后再上攻。
（作者：王应贵 编辑：和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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