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乐园(一百零三)皇陵
“少主,救哪个?”
就算两个都死了我也不会有多么伤心,我却不能放弃任何一个。不能放弃子婴是因为我的血统,不能放弃风曦是因为我的出身。我得同时保全两个。
一个要杀,一个要保,当遇到无法调和的事情,中庸就不好用了,看的就是取舍。有舍才有得,舍弃一方保全另一方,仍然会受损我;但如果舍了别人的命,来做自己的选择,就有机会全身而退。
“两个都救。他们有人质,我们也可以有。传令,把所有的公子公主全都抓起来,从嬴阳滋开始,五马分尸,每天杀一个,直到宗室放人为止。”
“少主还是更看重宗主。”
我缓缓摇头:“宗室也许承受不了嬴氏灭门的压力,会选择投鼠忌器,但也有可能,会选择玉石俱焚。但如果出现了最坏的结果,子婴就是唯一的继承人。就是再不情愿,宗室也必须全力保护他,赵高也不敢轻易动他。至于风曦,我相信我带出来的孩子,一定有办法保全自己。”
其实我基本能确定,在这次绑架里风曦也参与了策划,可能还带走了风家的一部分资源。
也正如我所料,在谈判的关键环节,也就是第十天,风曦再次失踪了。
谈判破裂,我就把剩下的几个皇子移交给赵高了。
除了一开始拒捕的几个皇子被就地处决,别的我没动过,毕竟公子们都有自己的势力,杀一个惹一堆。
但赵高和胡亥显然怀着相反的想法。对他们而言,每一位公子都是潜在的威胁者,既然见了血,那就一不做二不休。
连子婴都不顾安危地劝阻了一回,毕竟都是堂兄堂弟的。胡亥少时被冷待,和兄弟姐妹一向不算亲厚,半点情分也不顾的。我一向不把自己当成姓嬴的,就更加没有理会。
大屠杀的血腥还弥漫在咸阳城的空气里,屠风之战爆发了。
由大秦宗室、楚系残余、风氏叛逆和咸阳禁卫军共同发起,五万对八千,风家退守皇陵,剿灭万余人,自伤二十三。联军收束兵力,暂时按兵不动。
“你也懂兵法?”
“墨守成规四个字,可不是说说而已。我活埋所有工匠,就是为了把骊山陵墓的最终设计牢牢地攥在手里。狡兔三窟,这才开了个头。那么恢弘的骊山陵墓,只埋一个人,未免太浪费了。”
我开始详细地解释:“皇陵之内,以水银为山川百泽,最终汇聚在一个地势低洼的地方,唤作水银海。海底三尺,有一条隧道,是进入皇陵唯一的入口。
进来以后,把墓门一堵,阀子一开,底下再放一把火。海水漫漶,毒气蒸腾,淹死的、毒死的、烧死的,过了一个时辰,凄厉的惨叫才渐渐平息。现在想起来,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哥哥因为风曦的叛变自责不已,想要把风家的主事权让渡给我。
我劝道:“往好了想,起码曦儿还活着,而且,能闹出这么大的阵仗,也算是个有本事的。我都不生气了,你就别气了。”
联军本来是跟着我们进来的,没料想一下子死了五六千人,才知道去把最近的墓门重新挖开。
我也没让他们失望,每一道墓门后面,都有新的惊喜:冷箭、毒烟、铁蒺藜,陷阱、断桥、食人蚁。折腾了一个半月,死了上万人。
这墓洞里本来就不怎么透气,不能放任尸体发臭。男人们都跟着哥哥守洞口、布置机关去了,我就带着女人孩子去给联军收尸。
“大家不要走散了,这里可能还有活着的工匠,小心落单。”
“少主宽心,这都六个多月了,除非他们进洞的时候自带干粮,否则早就饿死了。”
“你也太小瞧人家了,那么多人,每天投几个出来,不够剩下的人活上一年半载?”
“都是普通的工匠,不至于吧?”
“嗯,”我承认道,“不好组织。”
前面突然传来哭声。
“怎么回事?”我上前去看,原来是有个孩子不小心踩到半拉脑袋,吓得哇哇大哭。
“我不是说了,十五岁以下的孩子不要带出来。”
那孩子的母亲赶紧出来:“少主别见怪,是他自己说想来帮忙的。这没出息的,真见着了又哭,”说着还踢了那孩子一脚,“别哭了,叫人笑话你。”
“人之常情,别怪孩子了。”我向那个孩子道,“你今天先跟我们一起,从明天开始留在洞里,把弓箭磨好,一样能为大家出力。”我看他脸色稍缓,抬头道,“大家继续往前走吧。”
我拉着他的手,慢慢讲道:“你看着这些尸体觉得可怕,可是你想想,这些人的骨头可以做成弓箭,做成首饰,甚至做成乐器。这是我们的战利品,是我们的财富,就像铜钱,像干粮,像黄金。你再看他们,还觉得可怕吗?”
他挠着脑袋,看着尸体憨憨道:“真的不可怕了,还有点金灿灿的。宗主姐姐,我明天还想来。”
“你想来,那些留在家里磨箭头的也都想来,我一个都没放。像你们这个年纪,最重要的就是好好读书。手上磨着箭头,耳朵和脑子要听着先生讲课,不能因为打仗就耽误了学业。你们是风家的下一代,我可不能把你们养坏了。”
他听得似懂非懂:“嗯,我一定把自己养好。”
“好,我相信。”
又过了几天,正吃着饭,那孩子又来了,还送了一串骨突子给我。
“他们说,宗主姐姐,生病了。这个,补血。”
“谢谢你啊,你自己磨的吗?”
他骄傲地点点头。我低下头把项链戴上:“好看吗?”
他认真地点点头:“好看。”
“好,我戴上了,回去吃饭吧。”
项链有点长,垂下来的时候影响喝汤,我一直用左手轻轻压着。流枫在一旁提醒道:“少主,要不先取下来,吃完饭再戴上?”
我想了想,把项链绕成两圈,正合适。刚弄好,就听见一个女首领笑道:“我尝着这汤怎么有点酸呢。”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又有一人问今天的厨子:“你是不是又把这当成马肉做了?”
厨子赶紧道:“没有啊,我记着少主的话:少加盐、别放醋。这回真的一丁点醋都没加。”他拿调羹尝了一口:“不酸啊。”
众人哄然大笑,猛然瞧见我面色不善,吓得噤了声。开头说话的那两个看没人动弹,依次跪下来。
我淡淡道:“我和流枫都不能算是风家的人,你们愿意怎么编排就怎么编排。不用看我脸色。”
“属下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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