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威尔VS格林斯潘：两点比较和一个猜测
证券时报
【鹏眼看势】
鲍威尔在很多方面与格林斯潘呈现出相反的状况。一是他们两人面临的经济环境迥然不同；二是两人对经济的细微判断和精细决策能力有差异。
黄小鹏
今年以来，美股熊市且短线波动大，前一日大涨次日又大跌或前一日大跌次日又大涨的情况频繁发生，而在往常，只要不是在金融危机或疫情这类特大事件的关键时刻，指数很少出现动辄一日涨跌超过两、三个百分点的情况。市场短线剧烈波动，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投资者对美联储加息幅度、节奏的预期常常出现巨大分歧，投资者情绪一日三变，这与当年格林斯潘执掌联储期间，联储与市场间维持心照不宣，几乎少有惊奇发生的情况形成了鲜明而有趣的对比。
进一步分析发现，鲍威尔在很多方面与格林斯潘呈现出相反的状况。一是他们两人面临的经济环境迥然不同；二是两人对经济的细微判断和精细决策能力有差异。至于他们这种操作风格的深远影响会不会也相反，则需要时间来检验。
先看全球化环境。格林斯潘1987年执掌美联储，两年多以后冷战就结束了，全球化迎来了顺风期，2001年中国加入世贸组织再度将全球化推向了一个新水平。全球化顺风而行对货币政策有着十分重要的影响，国际贸易和投资自由化让各种资源在更大范围内配置，提高了经济效率，在其它所有因素不变的情况下，通胀压力得以减轻，并且这种减轻是长期性的，这显著降低了自然利率的长期平均水平。如果忽视了这个积极因素，仍用原来的模型做决策，显然会在一定程度上浪费掉这个有利的因素，从而不能最大限度地促进经济繁荣。
到了鲍威尔时期，全球化出现逆风，这成为美国通胀压力的新增因素，对长期利率水平有抬升作用，货币决策者自然会意识到这个因素，但加息比降息总是会让人更不愉快。因此也可以说，格林斯潘的运气比鲍威尔好。
再看精细化操作水平。格林斯潘能力出众，他有一种气场，人们常说他将货币政策艺术化了，被人称为“大师”，而鲍威尔这次应对通胀的操作似乎得不到高分。
尽管媒体喜欢给不同的美联储主席贴上“鹰派”、“鸽派”的标签，但我相信他们在中长期目标上没有本质差异，区别只在于具体判断不同以及基于不同判断而采取政策力度的不同。今年诺奖得主、前联储主席伯南克曾在自传《行动的勇气》中坦露心迹，他说他对美联储主席这份工作是否有真正的价值有一种怀疑，我觉得此话除了严谨和自谦之外，实际上也道出了货币政策在常规状态下只需遵循定规，由谁来做都差不多这样一个事实。
但在特别时期这个说法就不成立了，在非常规时刻，联储主席是否有超出凡胎肉眼的智慧，结果可能有不小的差异。格林斯潘是研究经济学出身的，但又不是学院派，从小对现实环境的细微变化有着超出常人的敏锐观察力，这可能是他后来屡有神来之笔的原因。他应该很早就察觉到了全球化的积极意义，也敏锐地察觉到了新科技对生产率提升的滞后效应，在1996年一次议息会议上，他做出了与大多数人相反的决策，没有按常规模型提示的那样提高利率，从而避免了一次人为地打断繁荣进程。
鲍威尔是学法律出身的，严谨有余而少了点自由发挥的气质。此轮打击通胀，从CPI窜升至5%到采取加息行动，中间间隔了半年以上的漫长时间，当然，他面临的是经济从疫情状态到后疫情状态转换这种前所未有的特殊环境，就业指标是经济周期的同步指标，他要等就业指标完全稳定下来再采取行动，这样按本本做事也不能说错，但表明他缺乏格林斯潘在特殊关键时刻不受统计数据和决策模型拘束而以专业直觉做决策的潇洒气质。这一次联储预防通胀的行动显然迟缓了，加息之后采取的添油战术也存在很大问题，前三次加息幅度只有25、50、75个点，且迟迟不缩表，在精细化水平上，鲍威尔显然差格林斯潘一截。
最后，两者货币政策的长远影响会不会也大相径庭呢？很长一段时间内，市场相信格林斯潘，相信他能进行最佳的货币政策操作，也相信他能在市场出问题后以最小的代价善后，投资者甚至普遍相信存在一个免费的“格林斯潘看空期权”，这种心态让市场波动性下降，稳定性上升。
根据明斯基的理论，金融长时间的稳定会助长投资者的过度乐观甚至自负情绪，让人麻痹大意，忽视正常的市场风险，让泡沫过大，最终导致市场进入巨大的不稳定，即“稳定导致不稳定”。2008年金融危机的爆发，很多人就认为与格林斯潘在监管方面自由放任及其高超的货币操作让市场失去风险意识有很大关系。当然，界定格林斯潘到底要对金融危机负多大的责任是一个比较困难的事。
那么，鲍威尔时代是否会倒过来？市场高波动性是否会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正面效果呢？通常来说，在经济基本面大致相同的情况下，市场适度的波动可以风险溢价上升，从而避免过度累积泡沫，这反而有助于降低市场大崩盘的风险。当然，这只是从格林斯潘效应作出的反向猜测，谁也不敢现在就作出这样的断言。
（作者系证券时报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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