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岁以上阳性患者肺炎率达45%，奥密克戎毒性变大了吗？

文/张洪涛 美国药理学博士，凤凰网《肿瘤情报局》特约专家

核心提要：

1. 近期中国新冠感染数激增，社交媒体曝出“沉默的肺炎”恐慌。真实的数据表明，奥密克戎导致的肺炎虽然减少，但并不算罕见。根据北京今年1月—4月数据，德尔塔感染者中肺炎患者占56%，奥密克戎感染者中肺炎率下降至16%。

2. 今年7月，权威的《疫苗》杂志发表了一份研究报告，根据北京今年1月—4月数据，接种疫苗确实能降低肺炎的发生率。没有接种疫苗的德尔塔感染者，肺炎比例是85%；接种三针后下降至42%。没有接种疫苗的奥密克戎感染者，肺炎比例是28%；接种三针后下降至10%。

3. 老年人、糖尿病患者中的肺炎比例更高。奥密克戎感染者中，60岁以下感染者，肺炎比例是11%；65岁以上的感染者，肺炎比例高至45%。另外，有基础病的感染者，肺炎的发病率也较高。有糖尿病史的奥密克戎感染者，肺炎比例是64%；没有糖尿病病史的奥密克戎感染者，肺炎比例为13%。目前国内的短板在于老人、慢性病患者的疫苗接种率偏低。

4. 根据研究报告，我们可以得出三个结论：其一，对于已经接种过疫苗的年轻人，没有必要过分担心肺炎；其二，对于老年人和慢性病患者，感染后有肺炎的可能性，需要格外关注；其三，建议中疾控实时统计不同年龄人群中的重症率、病死率，及疫苗接种情况，以便更好地监测疫情变化。

有关部门估测每日新增感染数千万，社交媒体曝出“沉默的肺炎”恐慌

12月25日，国家卫健委官网发布公告：宣布从即日起，不再发布每日疫情信息，将由中国疾控中心发布相关疫情信息，供参考和研究使用。之前，这一系统已运转了接近三年，在此前的23日，国内公布的新增确诊病例为4128例。而当天，东莞卫健局公布的当日感染者日均增长预计25至30万人，青岛则为每日新增感染49-53万人。这种数据的不匹配在12月7日宣布放开后，其实就出现了失衡。大量的感染者，并未进入正式通报的统计系统。

有关部门也估算过真实的感染数。如果要对正式公布的数值进行校正，可能需要将数字的单位修改为“万例”。

有这样一个说法：“在这个世界上，有三样东西无法掩盖——咳嗽，贫穷和爱”。随着疫情感染高峰的到来，发烧和咳嗽都已经无法掩盖，这个是大家已经预料到的。

未曾预料到的是，目前似乎出现了大量肺炎患者。因为奥密克戎毒株的变异，感染者主要是上呼吸道的症状，有人甚至建议改名为“奥密克戎流感病毒”。但如今，在社交媒体上，出现了一个让人非常恐慌的词：“沉默性肺炎”。

前央视主持人樊登的父亲，是一个典型的例子。据樊登的视频介绍，他父亲在被送去医院前，一切似乎都很正常，并没有发烧和全身酸痛，食欲也很好，只是有点嗜睡。但是，老人的血氧饱和度只有88， 正常值应该在是95-100之间。送到医院后，CT检查发现，老人已经是“大白肺”了，表明有严重的肺炎。12月23日，樊登发朋友圈，称父亲已经离世，走得很安详，没有太多痛苦。

“沉默性肺炎”容易掩盖，只有通过CT检查才能发现。问题来了，为什么之前的奥密克戎疫情报道中很少肺炎，国外的报道中也很少肺炎，国内这波疫情中现在却出现大量肺炎？是不是变异出了一个毒性比较大的奥密克戎？奥米克戎究竟是否导致新冠肺炎？

真实世界数据表明：奥密克戎导致的肺炎虽然减少了，但并不罕见

我们先来看一看数据。

今年7月，《疫苗》杂志上发表了一份研究报告，报道了北京今年1月至四月间新冠感染者中肺炎发病率的真实世界数据[1]。

当时北京并没有太多感染，研究者总共收集到265个阳性病例，其中无症状感染者的比例为8.3%，轻症（无肺炎）病例占58.9%，普通型（有肺炎）病例占32.8%。

病毒基因测序表明，41.9%感染的是德尔塔毒株，58.1%感染的是奥密克戎毒株。

分别比较一下德尔塔和奥密克戎感染者，会发现德尔塔感染者中肺炎患者（普通型）较多，占56%；而奥密克戎感染者中肺炎率下降了，只有16%。

从德尔塔到奥密克戎，轻症的比例确实大大增加了，但并不是就没有肺炎了。这就是中国的实情，并不是“放开”之后才发生的事。

16%的肺炎比例，不算罕见了。既然如此，即使如今大家全都是奥密克戎感染，为什么期望没有一例肺炎呢？

我们用这个比例推算一下，假设某市有1000万感染者，那么目前会有160万人出现肺炎。

▎@协和医生DO先生称，昨天收进来的一例COVID-19患者，肺部CT显示双肺几乎已经全白了，病人70多岁，既往有癌症病史，感染后最开始的症状是喘憋，感觉呼吸困难，后来直接出现意识障碍，目前已经进行气管插管，打了呼吸机，氧饱和度依然只有90%。老年人/有基础病的患者，目前依然是有可能发展成为重症肺炎，属于高危人群，一旦出现呼吸困难，一定要及时就医。

接种疫苗可以大大降低肺炎的比例

需要指出的是，上述报告只有265个病例，虽然“麻雀虽小”，能够对肺炎的发病率进行勾画，但是只能作为参考，因为可能无法准确表明整体的实际情况。而且研究考察的是今年年初时北京的情况，如今奥密克戎继续变异之后，毒力也会发生改变，北京居民疫苗接种的情况也会发生变化。并且目前没有证据表明有所谓的德尔塔毒株的存在。

而根据这份研究的结果，接种疫苗确实能降低肺炎的发生率。不管是德尔塔还是奥密克戎，在接种疫苗之后，肺炎的比例都大大下降了。

对于没有接种疫苗的德尔塔感染者，肺炎比例是85%；接种疫苗后，肺炎比例下降，在接种完“2针疫苗＋1针加强针”之后，肺炎比例下降为42%。

对于没有接种疫苗的奥密克戎感染者，肺炎比例是28%。从这个数据可以看出，奥密克戎确实比较温和，即便不打疫苗，肺炎的发病率也低于接种过加强针但感染了德尔塔的人群。接种疫苗可以进一步减少奥密克戎感染后肺炎的比例，在接种完“2针疫苗＋1针加强针”之后，肺炎比例下降为10%。

在这个研究中，感染者所接种的疫苗是灭活疫苗。研究结果表明灭活疫苗能预防肺炎的发生，这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大多数国人接种的灭活疫苗能预防肺炎。

但目前更多的研究也表明灭活疫苗的保护率较低，且保鲜期也较短，并不是最理想的疫苗。而国外接种了较多的mRNA疫苗，保护率要高一些，效果也能持久一些。这一差别，或许能解释为什么国内近期的肺炎患者大幅增多。

老年人、糖尿病患者的肺炎比例更高

中国与其他国家还有一个差别，就是老年人中的疫苗接种率较低。面对着严重的疫情，国外优先接种疫苗的是老年人，因为他们是最先需要保护的人群。

上述的研究也表明，即便是较温和的奥密克戎，老年人感染之后还是会有较高比例的肺炎。

对于60岁以下的人，感染者肺炎比例是11%；但是对于65岁以上的人，感染后肺炎的比例是45%，发病率增加到了4倍。

对于有基础病的感染者，肺炎的发病率也较高。有糖尿病史的奥密克戎感染者，肺炎比例是64%；没有糖尿病病史的奥密克戎感染者，肺炎发生的比例为13%。

“无疫苗接种”、“老人”、“糖尿病患者”这三个人群有很高的重合度，因为病例数有限，上述研究无法完全了解每个因素对肺炎发病率的影响。但是，这份研究的结果已经非常清楚地指出了中国目前的短板：老人、慢性病患者。

根据国家疾控局卫生免疫司司长夏刚对媒体的介绍，截至2022年12月13日， 80岁以上老年人接种覆盖人口数为2773万人，完成全程接种2375.7万人，覆盖人数和全程接种人数分别占老年人口的77.5%和66.4%，完成加强免疫接种1515.3万人。

根据这些数据推算，全国80岁以上老年人有3578万，三针疫苗接种率才有42%。相比之下，新加坡80岁以上老年人目前90%都接种了至少三针疫苗。

▎图：新加坡不同年龄段疫苗接种率。最基本保护（minimum protection)：5岁以上者，需要接种三剂mRNA疫苗或四剂灭活疫苗；最新的保护 （up-to-date): 最后一剂疫苗的接种时间没有超过一年。图片来自新加坡卫生部网站。

与其担心“沉默的肺炎”，还不如担心一下老年人、糖尿病患者的疫苗接种率

需要指出的是，即便是流感病毒感染，也同样会出现肺炎。肺炎不是不治之症，程度有轻有重，但需要及时治疗。

肺炎并不意味着死亡，但因为疫苗的接种率不够，面对排山倒海的疫情，中国没有接种疫苗的老年人和慢性病患者，可能会成为疫情的重灾区。

仔细阅读了上述的研究报告，我们可以得出如下的三个结论：

第一，对于年纪比较轻的人，如果已经接种过疫苗，并打了加强针，就没有必要过分担心肺炎，或者“沉默的肺炎”。

第二，对老年人、慢性病患者来说，感染后确实有肺炎的可能性，需要关注。如有必要，需要到医院进行检查。为了预防可能出现的肺炎，不但需要打疫苗，而且需要打效果更强的加强。

第三，建议中疾控可以像中国香港特区、新加坡一样，实时统计一下不同年龄人群中的重症率、病死率，以及疫苗的接种情况。这些数据会更有意义。

▎图：接种疫苗，降低了新冠感染病死率（图片来自香港特别行政区政府网站）

现在的关键问题是肺炎的比例太高，而解决问题的关键，仍然是打高效的疫苗。

[1] J. Li, R. Song, Z. Yuan, Z. Xu, L. Suo, Q. Wang, et al. (2022, Protective Effect of Inactivated COVID-19 Vaccines against Progression of SARS-CoV-2 Omicron and Delta Variant Infections to Pneumonia in Beijing, China, in 2022. Vaccines 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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