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之光】| 对不起,我不认识你

1

这个女人已经是第五次来我的病房,她长着鹅蛋脸,披肩长发,看上去很文静,也很亲切。每次来都会带煲汤给我,香菇鸡肉、黑木耳炖鸽子、莲藕排骨,感觉很熟悉,汤也很好喝。可是,我并不认识她。

“我是你家人请来的营养师,这些炖品你好好品尝,对你恢复健康有好处。”她话不多,每次我喝完,她洗了碗,就离开了。

“她到底是谁?我觉得我喝过她煲的汤。”我问我姐姐。

“她是我们请的营养师,你安心养病。”姐姐一向不会撒谎,她支支吾吾的样子我就很怀疑,可是,我自己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请你告诉我真相,不然我就不喝你的汤了。”当她再一次来病房,我终于忍不住问。

“你先喝,喝完我告诉你。”她依然很冷静。看着我把一锅暖暖的黑鱼汤一饮而尽。洗过碗,她破天荒没有走,在我床前坐了下来。

2

“我其实是你的女朋友,”她喝了口水,缓缓地说,“我叫葛倩,你叫陆嘉轩。你遭遇了一场车祸,所以你忘记了很多事情。”

是吗?听她这么说,我似乎有点印象,我在医院,我一定是遭遇了一场事故,只是我有女朋友这一段,我完全断片了。

“嘉轩,你想起了吗?她是你女朋友葛倩。”我姐姐陆嘉莹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身后,在我昏迷的日子里,经常听到她大声呼喊,“我是你姐姐嘉莹!”我才很快记起了她。

“以后我会多来陪陪你,散散步,晒晒太阳,这样你能恢复得快些。”她说的是一个做女朋友的本分,只是她的声音,依旧冷静地出奇。

“谢谢你,你最近不用上班吗?”我忍不住问她。

“最近暂时不用,你别想太多了,好好休息。”她说完,帮我掖了掖被子,又快速地离开了。她似乎不太情愿和我相处。

3

出院以后的半年,我渐渐相信,葛倩是我的女朋友,我的手机里有和她的合影,她做菜的手艺我是如此地习惯和喜欢,另外就是,她带我走过曾经恋爱时走过的路都那么熟稔。

只是我们约会的时候,她总是心不在焉。甚至有些冷若冰霜。

有天在餐厅,她去洗手间,手机留在桌边,“滴滴滴滴”地响起来,上面写着,“宝宝,你什么时候才能来陪我吃饭?”留言是,“想你的俊”。

“谁是俊?”葛倩一回来,我就迫不及待地问她。

“是追我的人。”葛倩的表情依旧不悲不喜。反过来问我,“你偷看我手机?你这样很不尊重我!”

“尊重你我就看不到真相!”我把杯子摔在地上,“我出了个车祸而已,你就有了新的人!所以你不情不愿地照顾我,现在呢,更避之不及了对吗?”

“我看我们还是分手好了。”她平静地可怕。

“分就分!下一个会更好!”我赌气顺着她的口气往下说,起身买单,离开,这顿晚饭不欢而散。

4

“你应该去跟葛倩说声对不起。她照顾了你那么多日子,你还喝了人家那么多的汤。”姐姐陆嘉莹对我说。

“我不要,”我无法想象我亲姐姐居然帮外人说话,“她照顾我,不是应该的嘛,再说,她冷冷的样子,想必是找好下家才会这样对我。”

“嘉轩,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姐姐陆嘉莹叹了口气,写给我一个地址,“你去葛倩家看看吧。”

说来也是,原来准备结婚的两个人,我居然连葛倩的爸妈都很久没去拜访了。

走在街上,路过婚纱店,样片上的新娘我很眼熟,新郎呢,却不是我。她都已经要偷偷结婚了?我仿佛心头被捅上一刀,控制不住地当街打电话给她,“刚分手你就要结婚了,你是不是也太急了点?”

“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她的声音轻悠悠的,“你来我家吧,你什么都会知道的。”我听不出一丝一毫,她爱过我的痕迹。

5

葛倩的家里灰蒙蒙的。房间里,到处都是一股药味儿。她爸爸看到我,说,“小陆你坐吧,我要给你阿姨煎药。”

“阿姨生什么病?”我疏忽了,竟然完全不知道。在我印象中,她爸妈身体挺好,还经常出去旅游,和葛倩在一起的半年,我也一直没有打听过。

“爸妈,我们回来了。”我看到葛倩,挽着一个男人的手。那男人向我伸手,“你好,我是时俊,你原本,应该是我的准妹夫。”

“你是那个俊?葛倩是你的老婆?那,我的女朋友是谁?”我扳住葛倩的肩膀,失控地摇动起来。

“那是我妹妹葛依,我们是双胞胎。”葛倩第一次,泪目正视我的眼睛,“你们是一起出的车祸,我妹妹为了保护你,挡在了你前面。我爸妈一直走不出来,可是我妹妹临终前,一直嘱咐我照顾你,要让你活下去。”

“可是为什么你做的菜,我们去过的地方,你都会那么熟悉?”原来我的女朋友葛依已经走了,葛倩她是怀着怎样的悲痛,照顾我康复,又伪装我的女朋友来安慰我?

“因为我们是双胞胎,很多生活习惯本来就相似。”葛倩擦了擦眼泪,“妹妹当年也说了你很多的事情,所以我都了解。以后的生活,请不要再打扰了,但请你为了妹妹的心愿,好好活下去。”她摆摆手,送我出门。

走出葛倩家的门,我很冷静。因为一场爱的传递,我的身体和心灵都被救赎。对不起,原来我真的不认识你。谢谢你的善良,余生,请多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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