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nd God

本文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1.

小路上生长的应该是松树，不然松鼠不可能突然窜到我们的车前。我先是感到旋转，身体随着惯性撞到了车门上，头部传来的疼痛让我清醒了几分，所幸那位仁慈的司机在栏杆前停住了高速行驶的铁块。

“温馨，我可要跟你说好，咱们还没转正呢，可没有医疗保险啊。”

我揉揉头，立马长了个大包，工作还未开始，我的好同事就在我头上添了彩。

我是研究脑科学的专家，最近被“东格蒙迪”招入，去处理一些临终人士的业务。工作原理就是用这台计算机接入客户的脑部，把他们现在的梦想告诉过去的他们。当然，这需要一个切入点，而我们的工作就是从客户的记忆里找到这个切入点，改变这一切，改变客户的人生轨迹。

“当然，这只会在客户的大脑里形成。”

“说得跟他们能分辨出来似的。”温馨插嘴道。

而现在，我的同事，这个要命的司机，刚刚差点造成了一出惨剧。

“但至少，我拯救了一只小松鼠，没有让它横尸马路。”她看向我，确认我没事后对我笑笑，“你说对吧？永铭。”

“车怎么样了？”

“只是些小剐蹭而已。”

我无奈地用手捂住双眼，看着眼前这个低下头略有愧意的女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但愿我们可敬的老板热爱动物吧，还好这里离venus家不是很远。”

“好了好了，车的事我去说情，反正是公司财产，况且呀，我知道老板家有两条猫呢。”

她打开后备箱，里面有我们工作所需的机械。其实就是个大型计算机，不过它的重量可是不容小觑的，我用尽全力才能勉强搬起。

“能来帮帮忙不？”

“不了，女士优先。我得先去看看客户家里的情况。”

说完她踏着小碎步，向着平原另一侧的风车走去。

我看着这个巨大的正方体铁块，欲哭无泪，头顶的包还在隐隐作痛着。

“我的付出和薪酬完全不成正比。”吐槽一句后，慢慢地向风车后的公寓走去，那是我们此次工作的目的地。

风车后有一棵树，在欧洲草原遍地绿色的土地上有些独特，那位分给我的同事正在细细地打量着那棵树。

“我说温馨啊，在我把这玩意扔掉之前，咱能不能先去venus家看看情况？”

讲真的，我虽然是刚在公司入职，但是凭借给我分配的同事来看，我敢打包票说这家公司绝对是坨屎，要是搬运工就能帮人们实现最后的愿望的话，这个世界就没有研究大脑的那群混蛋了。

“你说？会有人在高纬度种橘子树吗？”

“温馨同事，先不要管他妈的橘子不橘子树了，你要是再不帮我搬一下，我的腰估计就报废了。”

这个蠢女人竟然想去摘树上的果子尝尝味道，看得我心肌梗塞都快犯了。

“你明知道上面长的是枳还要去尝尝！赶紧来帮我！”

各种意义上，我都对这个蠢女人同事感到厌烦，不仅力气小，估计脑容量也不是很大的样子。

所幸安全到达Venus家中，身体并没有少什么零件，值得表扬。

敲敲门，不久后就有两位家属前来接见我们。站在前面的是一位妇人，面容沧桑，想来应该是Venus的妻子了。后面跟着的是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小伙子 ，眼神里略有敌意，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了。

优美的田园风格装饰，是我心目中的欧洲中世纪建筑。

“噢，您住的地方可真古雅——”

“Venus在楼上的房间……请跟我来。”

妇人打断我的话，径直走上了二楼。

“阿铭，直奔主题，是你喜欢的类型吧？”

“温馨啊，你要是有陌生人一半体贴就好了，他们都知道我搬着这么重的东西不方便，赶紧给我让路。”

温馨听了这话，突然就停下来了：“你确定他们不是去照顾Venus了吗？”

“好了，在我把这堆铁块丢下来前，赶紧让路吧。”

计算机接触桌面的那一刻，我才有闲心打量这栋房子，建设在平原风车的后面，四周是广阔的麦田。房间内饰有种中世纪的美感，内有壁炉，冬天时一定很暖和，我甚至都幻想到圣诞节这里的景象了。整个房子大多是木制的，木地板，木梯子，还有一把木制吉他，被粗暴地放置在地上，在它旁边的金属话筒却崭新如初。客厅的桌子上是雏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不像是野生的，更像是经过精心培育的。我向后退的过程中，不小心碰到了电视遥控器，于是正前方的荧屏开始闪烁。

“我们都有过遗憾，一个本可纠正的错误，或是一个久远的梦想，又或许……是曾经令你魂牵梦萦的人？如果能够从来再来，你会去向何方？你会成为怎样的人？在东格蒙迪公司，我们会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有我们，一切还不算太晚。”

我很庆幸他们换了新的广告词。

“Venus的结婚照为什么看起来这么严肃。”

我的思绪被温馨吸引到了房间正中央的结婚照上，上面的Venus表情凝重，丝毫不是一个新郎的模样。

“或许……他可能只是表面严肃了一点，就像我们那古板的上司一样。”

“但愿吧，可我总感觉这不是容易的差事。我应该带来几包速溶咖啡的。”

“但我也不是普通的技术人员啊，害怕什么。”

这时，从木梯上下来了一个人，是那位妇人。

“两位博士，我是Venus的妻子April，请跟我来，Venus在楼上等着你们，他的情况可不容乐观。”

我和温馨跟着April后面，心中好像都有疑问要蹦出来一样。不过April主动打消了我们的疑惑，在木梯的拐角处，她突然停下来，然后说。

“Venus不幸福，我和他同榻几十载，很少看到过他的笑容，我能感受到他不快乐。所以拜托你们了，余博士和贺博士。请让他在生命的最后感到幸福吧。”

我感到很无力，Venus不幸福，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人生呢？

“我们会尽力的，April夫人。”

公寓的二楼是间大卧室，长长的走廊里挂着几副油画，还有Venus和April的照片，相中Venus的表情都一个样，看起来就像是P上去点。Venus住在这里，旁边有阳台，推开落地窗，能够看见广阔的平原，当然，晚上的星空也同样美丽。

Venus的儿子和医生守候在Venus身边，Venus躺在床上，面相虚弱，手上扎着输液管，看起来已是濒死之人。

“医生，Venus怎么样了？”

“还好，至少目前稳定。另外脑死亡是在心跳停止之后，你们应该有足够的时间。”

我点点头：“那我们就尽快开始吧，完成Venus的遗憾。”

此时一直在旁静默无声的少年突然站起来，将我和温馨挡在计算机前。

“拜托，我父亲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我面前的少年正用着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我，他的表情中满是不解。

“余博士，请原谅我对你学位的质疑。但我绝对比你们清楚我父亲，他的愿望绝对不是去找他妈的上帝。”

“够了！Zane，他们是你父亲请来的专家，你不该质疑他们。”

我正欲开口，旁边的女人就开始为这场本不该发生的闹剧解释。

“但这是Venus，也就是您父亲，亲口在我们公司说的。”

温馨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叠文件，上面有Venus与东格蒙迪签署的合同。上面清楚的写着客户需求，白纸黑字地写着：“我想要找到上帝。”旁边还有着Venus的手印。

那位少年把文件从温馨手中夺走，然后瞪大了眼睛仔细看着，片刻后重新坐了下来，趴在Venus的身上惆怅着。

“或许你是对的，父亲，你真的有很多事情瞒着我们。找来两个人看光你的记忆就能让你感到没有遗憾吗，父亲。”

“现在的老家伙们真是越来越疯狂了，对吧？别总之担心了，我们能去他的记忆里，肯定能知道他为什么要找上帝。可能只是因为所有人都没见过吧。总之相信专业人士就好了。”

与此同时，温馨也终于调试好了设备，把他戴在了Venus的头上，同时开启了终端系统。我们坐在长椅上，戴上VR眼镜，准备去到Venus脑中帮他寻找上帝。

“电力充足吗？……那没问题了。3，2，1，走你。”

“愿主耶稣保佑你们。”

2.

呼……深吸一口气后，眼前的画面开始变幻起来，最后定型，但构图却是黑白的，四周的一切都没有色彩。

“你这技术人员怎么当的？色彩部分没调试好就拿出来工作啊。”

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嘿……其实我早就试着加上声控系统了来着，可惜失败了……”

“算了算了，这对我们的工作不是很影响，话说回来，这应该就是我们所能到达的Venus最近的记忆吧。”

我四下张望，却找不到Venus的身影。“应该没错。你没看屋内的装饰跟我们来时差不多吗？另外，Venus在哪？你去楼上看看。”

我在一楼环顾一圈，没有看到Venus的身影。过了一会，温馨也下楼示意，Venus不在楼上。

“现在的老家伙身体都这么硬朗吗？他会在哪里？”

“要不我们出门看看？”

没办法，只好跟着温馨去公寓外面看看，虽然不清楚Venus的身体状况，但总感觉不太对劲。

是淡淡的雏菊香味……

Venus的记忆正在读取，我和温馨停在了门前，避免错过其中的信息。

Venus正在风车旁的橘子树下修剪着败枝，此刻的他神采奕奕，丝毫没有生命垂危的样子。接着Zane走了过来，把Venus手中的剪刀夺走后扔在地上。

“你去了东格蒙迪公司？”

面对Zane的质问，Venus没有回答，捡起那把剪刀，继续目不转睛地修剪着残枝。

“父亲，你到底有什么遗憾？为什么不让我来帮您实现？难道你指望这颗本不该生长在这里的破树长出肥美的果实吗？你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Venus终于停了下来，仿佛思考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才开始回答：“孩子，有些事情，你无法帮我满足。”

“为什么？父亲，为什么你总是这样！总是认为自己天下无敌，你不满你的一生，不满你的妻子和儿子。”Zane看似很痛苦的样子，“你想忘却我们，告诉我……你到底想改变什么？”

“孩子，我会在合同上备注的，你们会被留在我的记忆中。我只是感觉……总有些遗憾……有些事，总可以变得更好。”

“父亲，那你到底想要改变什么？”

“孩子，我无可奉告。”

雏菊的香味消失了。对话进行到这里就没有了下文，Zane离开了Venus的视线，Venus还在机械地重复手里的工作。

“看起来我们新的广告词很不错啊，吸引了不少客户呢。”我对温馨说。

“可能它营造了更多家庭争吵也说不定呢？”

我环顾四周，周围貌似没有有价值的线索了。

“又得使出你的绝技了？”

我微微一笑，食指和拇指高速揉搓，发出嘭的一声。“走你。”

画面加载完毕，我们被传送到了风车旁的橘子树下。

是淡淡的雏菊香味。

“这次运气不错哦。不用大费周折地找他了。”

“可能……这只是又一段无意义的信息吧。现在是夏天吗？”

VR能够模拟出每一段Venus记忆里的温度，我下意识的感到这是夏天。

Venus还在那棵橘子树旁，上面硕果累累，只不过生长的都是些又苦又涩的枳而已。Venus摘了一棵果实，接着把它剥开，接着递进嘴中，细细咀嚼，仿佛还在品味。

“咱们的系统有味觉模拟吗？我也想尝尝。”旁边的温馨突然问了我一句。

“我看你是自找苦吃。算了算了，看起来也只能知道Venus对这棵树有很深的执念，或许我们应该去这棵树小时候去看看原因？”

我和温馨准备离开这段记忆。

“到底什么时候……它才能长出鲜嫩肥美的果实呢。谢祥莎，你是在骗我么？”

“老家伙说中文了啊？倒是不算生硬，你查过Venus没，他的身边有这个人么？”

“并没有……他的朋友亲戚貌似都是英国人来着。”

“那算了，我们早晚都会知道的。”

画面加载完毕，这次我们在Venus的家中的二楼。

“你有发现什么不同么？”

“并没有，说实话，我们还没有跳跃太久的时间呢。”

我没有继续理会温馨，这里还跟我们所见到的一样，确实没有太多的变化。我和温馨下楼查看好像只有花盆内的雏菊反映这确实是过去。Venus不在房内，我和温馨开始焦灼起来，到现在，好像还是没有什么像样的进展。

“有个地方我们好像一直没有去过。”温馨突然发话。

顾不得我多问，温馨直接把我拉到二楼，推开落地窗，阳台上Venus确实在那里站立着。

他望着蓝天，时不时地用笔在本上勾勒着什么。待到最后一笔落下，本子被太阳晒得温热，好像墨迹被冲散了一样，竟然多出来了几个字体。他拿起旁边的一杯水，把它们倒在书页上，均匀涂抹，直到书被浸透。接着用胶带把书本密封好，打开落地窗，把这个本子放在最里面的夹层，踏着小碎步向回走。再次抬头，一抹愁容在他脸上荡漾。

接着便是这段记忆开始重复上演着。

“那本书里面写着什么？那老头就这样毁了它？”

“要不我出去翻出来看看？”

“还是算了吧，估计你只能翻出来一堆纸沫。”

温馨思索着，开始提出她的想法。“你说，会不会Venus想要找到上帝的目的就是想看看它能不能让橘子跨纬度生长，或者想让上帝将浸湿的书复原？”

我就笑笑，不说话，开始加载下一段记忆。

画面加载完毕，我们这次在风车的附近，靠近马路的地方。

“看，他们在那里。”

我顺着温馨的话语向那边看，Venus和April并排站着，车在他们的前方，Zane在上面。

“Zane，我那次给你发的照片你看了没。”

“额。看了看了，挺年轻的一个姑娘。”

April白了Zane一眼，“她在证券公司上班，是个事业有成的姑娘，年纪不是很大，但也谈不上年轻，我想让她扶持扶持你。”

Zane尴尬地笑笑：“哎呀老妈，我自己能行的，我感觉事业更重要一点。”

Venus开始插嘴道：“你小子，找个事业有成的姑娘轻松点不好啊，非要像我一样累死累活的。”

“爸，你别操心了，多注意点身体最重要。”

“我不管，你赶紧找个好姑娘娶了，爸有钱，爸可想抱孙子了。”

April轻轻拧了一下Venus：“天天催催催，万一遇人不淑怎么办？Zane，别管这个老家伙，你赶紧开车吧，路上小心。”

Zane终于把车门关上了，向Venus夫妇示意后，尾气筒喷出浓烟，消散在Venus的上空。

“我说，要不还是给Zane看看吧。你赶紧把照片发给他。”

“好了好了，老头子天天这么急，他在开车呢。”

“对哦，别发别发。”

“等他到了再发。”等到Zane的车消失在目之所及后，Venus开始回家。忙不迭间，几乎是我和温馨没有反应过来的速度，Venus突然蹲下来，手在草丛里不停地摸索着，终于，他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那是一朵小小的雏菊，它那么渺小，在杂草里几乎找不到任何它的踪迹，它生存的可能是那么渺小，比杂草需要更多的养分，才能脱颖而出。说实话我想不明白Venus是怎样找到这朵雏菊的。

“原来这朵雏菊是在这里找到的啊。Venus的嗅觉是不是很好啊？”

我记得之前看过Venus简历，于是回答道：“他好像说一名调香师来着，或许嗅觉更灵敏也说不定。”

温馨点点头，然后继续说道：“说起来催婚不止中国呀。这里的记忆还没有完吗？”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记忆还没有重复上演。

“或许他家里会有新的记忆片段也说不定呢？”

我和温馨推开Venus家的大门，果然找到了Venus。

他此刻正拿起一楼右侧的金属话筒，双目紧闭，似乎在酝酿着什么，他想要开口的一瞬间，April来了。

“我可以拿那把吉他跟你一起唱吗？它看起来好久没有被动过了。”April说着就要去拿起那把吉他。

“慢着！”Venus几乎是吼出来，把April吓了一跳。“额……我是说……它太脏了，最好不要碰，另外，我喜欢清唱，抱歉……”

April识趣地走开了，Venus瘫在长椅上，他的身体本就不好。接着叹了一口气，开始唱起那年代久远的歌谣。

这段记忆便在他回旋的歌声中结束了。

“他真的爱自己的家庭吗？为什么会娶April为妻？”

我无奈地笑笑：“所以他才找到我们，给他一个幸福的人生啊。找到上帝就能幸福吗？”

3.

再次醒来后，是在一座建好的地基上。那座风车还在旋转着，Zane的笑闹声不时的传来，看起来这座房子已经快要建好了，应该就是Venus现在的家，旁边还有一根柱子。

“阿铭，看起来我们终于跨进度读取了。瞧他，身材似乎充实了一些呢。”

“但愿中年的Venus能多来点笑容吧，他那呆板的脸我是再也不愿意看到了。”

Venus正在修剪那棵橘子树，不时也会向刚打好的地基上观望。枯枝败叶在一声声咔嚓后掉落，Venus甚至在哼着不知名的歌谣，似乎年代很久远了。

“阿铭，他好像在唱那首歌。”

我摇摇头表示不解。不过看起来Venus确实很高兴点样子，老年的Venus面部表情本来就不丰富，再加上皱纹点斑点，怪不得Zane并不是很喜欢他。

“就是我们在他家听到的他清唱的那首啊。”

“Venus，快过来呀！Zane被困在地基里了！”

我和温馨同时向声音的源头看去，Zane的哭声随之传来，他被一块石头压住了，April正在焦急地看着他，看起来April的力气不足以搬起那块石头。Venus飞速地跑过去，手里还拿着他的长柄剪刀。他试着把石头搬起来，April要来帮忙，可是石头的重量太大，毕竟是拿来打磨当柱子的。

“发生了什么？April。”

“Zane非要尝试自己能不能打碎石头，结果立起来的石头掉下来了，把他压住了。”

“爸爸……我疼。”

“上帝，帮帮我们吧。”April双手合十祈祷着。

“够了！别去找什么上帝了！上帝要是真有用，就能把地心引力反过来了！”

Venus看看手里的长柄剪刀，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把长柄剪刀插入石缝里，做成一个杠杆状，April看到了也赶过来帮忙。他们一起合力，终于把石头移动了些许。长柄剪刀自然扛不住那么大的重量，损坏在一旁，所幸Zane被救出来了，身体没什么损伤，只不过恐惧让他一下子就钻进了April的怀中。

“Venus，我让你照看Zane，你就知道修你那棵长不出果实的树！还好Zane没事，不然我跟你没完！”

Venus呆立原地，一直在说些道歉的话，只可惜气愤的April没有理会他，带着Zane离开了。这段记忆在Venus的沉默里结束。

“他对那棵树的执念可真大。”

我表示同意，至今还是不清楚那棵树对Venus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是淡淡的雏菊香味。

我们在风车上，草原一览无余。但下面的高度差点把我吓死，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来着。

“哈哈哈，阿铭，瞧你那样子。自己做的程序还会害怕啊？”

我咳了两声，控制好发抖的腿，严肃地说道：“那是因为我太厉害，做出来的虚拟现实太逼真好不好？”

“好了好了，别贫嘴了，跳下去吧。”温馨说，突然给了我一脚，“不下去怎么找到Venus，他还能飞不成？”

“什么？等一下……”我双目紧闭，自由落体的感觉确实不太好……

掉下来自然是到了橘子树上，还好没有做体感程序，否则我估计要承受劈叉的快乐了。

“温馨，我***。”

温馨突然跑到我面前捂住我的嘴，让我不要说话，她好像在听些什么。但是我什么都没有听见。我左顾右盼，只看见了Venus和April在橘子树前说着什么，而我却跟个聋子一样，什么都听不见。

“你先看看这段记忆，我出去看看是不是出什么状况了。”

“嗯……快去吧。”

我退出了VR系统，才发现原来是因为刚刚自己太过害怕高处，不小心把耳机弄掉了。

“情况怎么样了？”Zane过来发问，看起来他虽然对我们不太友好，可对于他的父亲还是非常的好奇。

“暂时不太乐观……还不清楚您父亲为什么想要去见上帝，但请相信我们。顺带一提，这个书架。”我指了指床边的书架，“二层的抽屉里有一些东西，或许很重要，你们检查一下，我得尽快跟我的同伴汇合。”

我戴上了眼镜，眼前的一切又开始变化。

“这就是我所知道的上帝了……如果你跟我一起虔诚地祈祷，也许……能让你开心一点呢？”

接着就是无尽的沉默，看起来我错过了什么重要的剧情。

我于是去问温馨，然而温馨表示仅仅只是普通的记忆碎片而已。

“嗯……不是什么很重要的部分啦。”温馨眼神里确有一些躲闪。

“或许我们应该把这些小事串联起来，Venus想要见上帝的目的或许就能找到。”

我不可置否。同时对这次工作感到焦虑，老板也没说过这个老家伙情感这么细腻，这么的难对付。让我想想之前别的客户的愿望是什么？成为世界首富？实现过，和相爱的人厮守余生？实现过，挽回一些不可挽回的遗憾？也实现过啊……

“阿铭，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们继续在他脑子探索吧。”

是淡淡的雏菊香味。

“这里原本不是草地么，好香啊！”

Venus在花田里漫游着，时不时用滴管向花蕾出汲取，然后放进瓶中，他的脸上挂满笑意。那应该是他的工作，看得出他很爱他的工作。值得一提的是，风车处在他老年的记忆是广阔的草原，现在却是遍地的花田，我不禁感慨到岁月沧桑。

大约过了五分钟左右，他把收集好的气味放在篮中，坐在花田梗上，拿起笔开始在那本绿色封皮的书上写着什么。很可惜的是，我们无法看到里面的内容。

“你的程序不是很厉害么？赶紧把他写的内容读取出来呗。”

“我是程序员，不是会读心术的巫师。”

“那只能庆幸Venus只是把它尘封起来，没有将它烧掉了。”

April提着篮子，从花田的另一边走过来，Venus看见了他，脸上的笑意荡漾开来，就仿佛这里盛开的鲜花。

“给你带的你最爱的三明治，早点回家，小Zane可闹腾啦，要是没你这个威严的父亲在，那肯定得翻天的。”

“放心吧，现在是花期，很快就不忙了。”Venus拿起三明治咬了大大一口，“没放沙拉酱，真的很谢谢你April。”

这里真的好美，Venus天天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欧洲平原一览无余的草坪很是单调，而Venus的花田却在这里大放异彩，花香伴着微风传到很远的地方，传进小溪，溪水都变成了花香味。讲真的，我简直不愿意离开这一小段记忆了。

“好美的景色啊……晚年后我也要来这里，不为了其他，只为能够看见满天繁星。”

“好了好了，感慨的话就说到这里。我想，等我们找到橘树发芽，绿书新开扉页的那段记忆，谜底估计就揭晓了。”

“但愿那不会很久。”

是淡淡的……酒精香味？

“阿铭，你有闻到什么不对么？”

“嗯……或许是外面的Venus受了点外伤？正在用医用酒精擦拭。”

嗅觉传达是比视觉要快一些的，我和温馨这次竟然不在那块平原上，而是在一间装横洁白的建筑里，正当我们想要问出口中的疑问时却被打断了。

“让一下！让一下！”

Venus在走廊里狂奔着，口中还一直喊着让行人避让。我和温馨下意识的让出了一条小道，Venus在我们眼前快如残影，后面掉落了几个玻璃瓶，在地板上摔碎了，而Venus并没有管它们。

“我们干嘛要避让，他也撞不到我们啊。”

“别废话了，赶紧追上吧。”

走廊的尽头是一间手术室，现在我和温馨才搞清楚了这里是哪。Venus在玻璃前来回踱步，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实际上也才过了不到五分钟，但Venus却拼命地祈求着。

“上帝啊……求您保佑他们平安吧！”

Venus双手合十，说实话，我从没见他这么虔诚过。

一声啼哭之后，世界仿佛都安静了许久。Venus长舒一口气，他抬头看向洁白的天花板。“感谢上帝。”他这样说道。

时间，再一次静止了。

“总感觉咱们现在一无所获呢。阿铭，你说什么时候咱们才能快速跳跃呢？”

“害，你那么心急干嘛，看剧快进的话你能知道它讲了什么吗？”

温馨没好气的白了我一眼，接着我们静静地等待程序开始运转。

是很美妙的钢琴声。

Venus……不，应该说是小Venus，他正坐在一个板凳上。他身边的是一位妇人，正在用纤细的手指轻触琴键，妇人脸色苍白，旁边的Venus面有忧色。

从门外走进了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看起来Venus并不认识他，和妇人的距离又接近了几分。

琴声戛然而止，妇人用手轻轻地解开了自己的衣带，Venus看着露出疲惫表情的妇人，幼小的他不清楚那是什么意思，他牵住妇人的手，试图这样能让痛苦减轻些许。

妇人把他顺势拉入怀中，紧紧地拥抱了他，在他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孩子，快去把今天的事记录下来吧，你知道吗？只要你虔诚的把它们记录下来，上帝就能听到你的声音。快去吧……”

妇人将Venus催到门外，而后把门紧紧地锁上了。

Venus看着高高的门框，向外的步伐越来越快，葱屋内传来的啼哭也渐渐减小。Venus向外狂奔，跑到另一间房子里，将门迅速反锁上去，把动作十分熟练。拿起其中一本经书，用火机点燃了它。它仿佛对关于上帝的东西很是反感，因为他母亲欺骗了他。

Venus向木屋的方向眺望，门还没有打开。今后的记忆里它也从来没有打开过，Venus只好向着另外的方向走去，向着记忆的另一头走着。欧洲平原的草地上总会有各种各样的花朵，看样子Venus对它们很感兴趣，但他从不去将它们摘起，他轻嗅一抹花香，停留一小会，然后朝着更远的地方走去。

他看见了一位女孩，扎着活灵活现的马尾辫，正在一颗小树前徘徊不定。

“喂！可以来帮帮忙吗？”

Venus听到了，他左右环顾，发现四周都没有其他的人。

“你是在叫我吗？”

“对，哎呀，别看了！就是你，快过来。”

Venus不解的靠近，这才发现那棵小树长得歪歪扭扭，树干甚至还折掉了一部分，Venus刚想走近，一阵强风把他吹得睁不开眼睛。

“这是什么树呀？”Venus看着她清澈的眼眸问道。

“橘子树。我好像听说它不应该生长在这里呀。”

“……唔，它本来就不应该生长在这里。难道是谁故意栽种的么？”

“一定也不像呀……我觉得应该是上帝将它播种在这里，遇到无法解释的事肯定是上帝干的了。”

Venus摇摇头，“我才不信呢，上帝从来都没帮助过我，都是些骗小孩子的玩意呢。我可是个坚定的维物主义者呢。”

“或许你是对的吧，但你不也是小孩子吗？”

“我……肯定比你大才对！”

“哦？是吗？”女孩走到Venus的跟前，距离挨得特别近，Venus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你看，你还没有我高呢。”女孩惬意的露出一个笑脸。

“嘛……好像是这样。”

“要不？”女孩把Venus拉过来，用不能让人拒绝的眼光注视着他，“我们把它救活吧？它这样子，很快就会被风吹断的哦。”

“要怎么做。”

“像这样。”女孩用旁边的泥土捏成块，“把土堆堆在树的前面，就可以帮它挡住风了哦。”

Venus加入了队列，两人便在泥土里度过了这个下午。望着女孩离去的背影，Venus转眼间想到了什么，他大喊一声。

“我叫Venus！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Faye，谢谢你帮助我，很高兴认识你。”

Venus笑笑，Faye，不错的名字。

“阿铭你说啊，为什么我们遇到的客户，总是些不幸的家伙呢？”

“上帝总会弥补他们的，我总感觉这个小女孩不错，要是他们足够幸运，估计就不需要我们出场了。”

转眼间，应该是我在和温馨交谈这几秒里，整个世界……不对，是Venus的记忆世界。这里开始崩塌，树木飞到了天上，地心引力仿佛消失了，天空逐渐变成血红色，像一个巨大的黑洞，要把我们给吸进去吞噬掉。

“你写的程序又出什么问题了？”温馨对我大喊道。

“可能……或许……”——啪，从地上飞起来的树木正巧砸到我的脸上，“我去，咱们先退出再说，这里太危险了。”我把VR眼镜摘了下来，所幸上帝没有将现实世界里的地心引力给收走。

温馨看似很气愤的样子，毕竟好不容易快速跳跃了一段时间，现在又出了问题。

“两位，不好意思将你们从工作中打断。Venus的生命所剩无几，我想我可能需要在给他继续注射一些药剂，你们的进度怎样？”

看到我们摘下眼镜，April母子两人向我们靠拢，连忙询问我们工作的情况，同样的，我们也有很多事要问他们。

April率先发问，“你们知道了些什么？”

她的儿子紧跟其后，“关于我父亲——你们知道他在那个绿皮日记里到底写了什么吗？”

捋清思路后，我和温馨将这一切都向他们娓娓道来，但并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

“Venus从没告诉过我关于那颗橘子树的一切。”April说。

“字迹已经被水冲化了，任何记载都没有。”

Venus的心跳监测仪时不时传来平静如波的声音，每一次都在紧扣着我们的心弦。

没办法了，只能放手一搏，看看Venus还有没有可以利用的记忆。

“医生，他还有多少时间？”

“不到两小时，抱歉，我很遗憾。”

“那就别发呆了啊！”温馨一把把我拉到座位上，接着戴上了VR眼镜。

她还真是个固执的人啊。

April母子二人紧紧依偎，看着至亲渐渐死亡肯定很痛苦吧。

“请相信我们。我们会让他在生命的最后感到幸福的。”说完后，我戴上了眼镜，周围的一切又开始渐渐变幻起来。

3.

“嘿！Venus！看起来你很喜欢那棵橘子树嘛。”

“对呀，它们的花都好香啊。”

“哼哼～只可惜橘子的花期很短哦。”

“那我也喜欢！”

……

“Faye？你拿来了什么？”

“很多小雏菊。”

“带它们干嘛？”

“闻闻看，和橘子花的味道一样哦。”

Venus好奇的把鼻子贴近，而后发出一声惊叹，“哇哦，都是淡淡的清香呢，又有一丝甜意。谢谢你Faye。”

“也谢谢你照顾Heaven了。”

“Heaven？你是说这棵橘子树？”Venus指了指旁边的树，经过一番悉心照料，它已经变得枝繁叶茂了。

“我是说，它的生长，就像上帝一样奇妙呀。”

……

“Venus？那些都是你种的花吗？是你给Heaven找的伙伴？”

“算是吧，我很喜欢花朵。况且我们也不能一直陪着它呀。”

“我想Heaven一定会很感谢你的。”

“我想也是——对了，你觉得它会长果实吗？”

“如果上帝帮助它的话，一定会长出肥美多汁的果实呢。”

“但它只是叫「上帝」而已嘛。”

……

“送你的。”

“这是什么东西？”Faye看着手中的小瓶质疑起来。

“咦～Venus，你怎么这么恶心呀。”　她用不可置信的眼睛盯着Venus看。

“呼……那是雏菊味香水啦，没有滤杂质，就会有些白色浑浊。”

Faye打开闻了闻，然后满怀歉意的对Venus鞠了一躬。

“用在你身上，肯定会很香吧……”Venu望着她出了神。

“你在想什么呢？”刚才的歉意顿时消散了。

……

“柠檬汁好难喝……”

“明明是因为你没有加糖，才会觉得Heaven的回报那么酸涩。”

“但是……确实又苦又涩啊。”Venus正准备倒掉，不小心碰倒了杯子，汁液到处流淌，甚至把Faye的绿皮日记给弄湿了。

“完了……看我干的好事……”

Faye看着仓促的Venus笑得合不拢嘴。

“我们来玩一个关于消失的游戏吧，是关于柠檬汁特有的属性哦。”

“那是什么呢？”

柠檬汁在纸上面弄花，烘干后，字体消失不见了，就连墨迹都消失了。

“好神奇呀！怎么做到的？还能复原么？”

“你猜猜我写的什么，猜对了就告诉你哦。”

……

“Heaven长得比你还高了哦，这样你可就不是最高的那位了。看Venus以后怎么骄傲。”

“反正你会是最矮的那位嘛，而且现在穿得圆滚滚的，活像个冬瓜呢。”

“你你你……我要你好看。”

在“上帝”的注视下，两位孩童又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

“你有打火机么？我好像缺了一个打火机来庆祝今天。”

Venus很不解，但还是跑回家去了。

Faye从口袋里找出火机，按下扳机，控制好火焰的距离，不让纸张燃着。火焰的温度传递到纸张上，明明空白的扉页上却显出了墨渍，墨渍渐渐融合，变成一串字体。

「圣诞节快乐。」

接着又写下几个字，往文字上滴了几滴柠檬水，字迹再次消失。

当Venus再次回来时，在Venus眼中，绿皮日记又变成了空白的扉页。

“用Heaven做一棵圣诞树怎么样？那么……请点燃这些小灯吧。”

……

“生日要送我点什么？”

“香水。自己做的。”

“那是什么味道的？橘子味还是苹果味？用的是玫瑰花还是郁金香？放添加剂还是原生物——喂，你是不是怕拿不出手呀？我不介意的哦……”

……

“Heaven又长大了一岁呢。不如我们一起拍个照吧？”

“给它剪剪枝条吧，我可不希望它跟你一样长歪了。”

“喂，杂草都快长你鞋子里了，快铲掉一些呀。”

“冬天又要来了呢，要穿好衣服哦，记得给Heaven刷上防寒漆。”

“如果你由衷的向上帝许愿，也许会有奇迹发生哦。Venus什么时候试试？唯心主义也并非坏事呀。”

……

“你的理想是什么，Venus？”漫天繁星下，一个疑问突然就这样诞生了。

“干嘛突然问这个？”——“只是突然好奇而已啦。”

“我很喜欢花，如果可以的话，我会种上好大一块的花田，然后把花朵们的气味提炼出来，这样子的保存的花朵就是永恒的花朵啦。”

“是个很不错的理想呢……我可以帮你哦。”

“谢谢你，Faye。”

「要是我能亲眼看到你的花田就好了……」她这样嘀咕着

……

“最近你怎么总是坐着？很累吗？”

“啊——什么……那个嘛……其实我……在给Heaven织一件毛衣来着，晚上没怎么睡好。”

“这样子啊……那你就快去休息吧，剩下的泥土我来铲就好了。”

“对不起，那请麻烦你扶一下我吧，我可能太累了。”

“你是不是生病了？”

“怎么可能！”Faye把Venus一把推开，接着走了几步

“我可比Heaven健康哦。”

“那就好。”

Venus抬起铲子的那一刻，Faye瘫倒在了地上。

……

“你最近在学弹吉他呀，是有什么喜欢的曲子么？”

“嗯呐，Venus要试试填词么？以后累了可以一起唱歌哦。”

“那我就试试吧，我们要給这首歌起个什么名字呀？”

“find god.怎么样？”

……

“你摔的不要紧吧？”

“当然没事啦，医生说过几天就好了。况且，我现在可是有八条腿的人类哦，害不害怕？”

“可是八条腿也没我跑得快呀。”

……

“这是你的雏菊园呀？为什么偏爱这种花。”

Venus拿起一捧花送给了轮椅上的Faye。

“因为这个花是你第一次送给我的哦。现在我也送给你。”

“嘿嘿，洁白的花束挺像示爱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应该笑一笑呀，我好久没看见你笑了。”

“对不起……Venus。我的面部已经瘫痪了。”

……

“Heaven一定是上帝对不对？它真的长出了一颗甜橙，它一定能救你的吧？”

轮椅上的Faye像是一块冰雕，整个身体被冻结起来，就连呼出的气体都带着一丝寒气。

“Venus……别白费力气了……你不是不相信上帝嘛……不要欺骗自己，做个坚定的维物主义者，请忘记我。”

“真的！！”Venus几近癫狂的喊叫着，他举起手里的甜橙，“这个，真的是Heaven结的果子！你张开嘴尝一下好不好？”

或许是上帝施了法，或许Heaven赐了福。Faye的面部终于开始稍微的动弹了，仿佛是回光返照似的，Faye将Venus抱紧，并深深地给了他一吻。

这个吻，持续了七分二十秒。

当Faye的躯体脱落到Venus的怀抱时，Heaven的一片叶子飘到了Faye的眼皮上，盖住了她那一颗最后想看向Venus的眼睛。

“上帝……求您救救她吧。救救她吧！请救救她吧……”

Faye的绿皮日记掉落在地，她平时总贴身携带着它，它暴露在阳光下，被拾起后不知去向。

4.

“阿铭，你说是不是移除April母子，Venus就是一个忠实的信徒了也说不定？”

“那你就是说把成家立业的他抹去吗？”

“反正合同上也没写，就这样子也挺好，他不是要见上帝吗？我们要去尊重客户的需求呀。”

“你……这样是不行的。”我想上去阻拦她，因为控制中枢正在温馨的手中，她却一把把我推开，我呵斥道，“现在我们比Venus更清楚他想要什么！”

引力开始渐渐减小，估计是Venus的状况又开始变糟了。

“阿铭，别胡闹，我们得完成客户真正的需求。”

“你不能那样做……即使是对一个将死之人！你难道是要把关于Venus家庭的记忆全部删除？你不能那样做！你得有点良知！”

温馨却开启了管理员权限，将同在虚拟现实里的我强制踢出。

“请你相信我，我任何事情都不会删除，并且我会给他一个无憾的人生。”

眩晕把我拉回了现实，玩竟然被同事摆了一道。我向April解释了一下事情的经过，接着在内部主机上连上显示屏，打算看看温馨到底要在里面干些什么，顺便当成证据，成为日后让公司处罚她的凭证。

然而中年的Venus一切都没有改变，就像是在放映一场幻灯片。

“这些……都是我们和Venus的美好回忆呢……这一切都是在他将死之际，才从脑海里回想起来的吗？”

“夫人，事实上，这些都是他潜意识里的记忆，和我们无关。”

April听到后泪流满面，向虚弱的Venus轻轻吻了一下，尽管他不会知道。

“医生，Venus还有多长时间？”

“……祝你们好运，他还有不到半小时的时间，在这之后，他的大脑就无法在构筑回忆了。”

我向前拉取进度，终于在童年时期找到了端倪。本该在那时出现的Faye不见了，只剩下Venus一人照料名为Heaven的橘子树。

但愿这个改变是正确的吧，进度正在一点点的加载中，但愿到那时Venus能如愿以偿。

我这时突然想到了那本空白的绿皮日记。

“你们谁有打火机？”

“余博士，这种时候您还要抽烟吗？”

“没有时间解释了，赶紧给我一个打火机。”

我接过Zane的打火机，在他们奇怪的注视下在书页的下方引燃，不久后，原本空白的扉页上出现了一行行字体。

「你送我的香水很不错，一点都不想化合物，就像真正的花朵一样，我一直都在用呢……」

「Heaven做的圣诞树真好看，这真是一个最棒的圣诞节……」

都是些什么啊！我开始有些暴躁了，把书直接掀到末尾看起。

「如果你看到了这段文字，我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还请你忘记我。原谅我的欺骗与自私，我不想让你受我的影响。其实我特别想看见你家庭幸福……看见甜橙挂满Heaven的枝头……可惜我没有这个机会了，但我们或许还有机会再次相见的，去寻找上帝吧，我在路上等你。」

我顿时明白了什么，Venus想要见上帝并不是想要逃避什么，他或许只是想接受些什么。这甚至不是它一生的目标，而是暮年看到这段文字后仍有遗憾。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

显示屏的进度条逐渐停止，看起来更改人生轨迹后的Venus此刻经过程序已经发展到了结局，我迫不及待地把电脑的进度条往最后拉，想看看最终他选择了怎样的人生，一直到最后，还是跟以往看到的一样。直到最后的那条分支记忆……

……

Heaven的残枝生长的好快，最近总是要修剪它。也是啊，毕竟春天到了嘛。

雏菊园的工作也不是很多，老年之后，我放弃了很多别的花圃，只留下了这片雏菊园。其实对于雏菊也没有很喜欢，只是被它淡淡的清香吸引，再加上好照料，毕竟我这身体是越来越不行了。

我对花的了解比较多，对第一种开始养的，也是养的最久的花——雏菊，有很深的了解，我甚至可以不添加任何佐料做出一瓶浓厚的雏菊香。雏菊的花语是：藏在心底的爱。曾几何时我一直在思考这句花语的含义，因为我养花一定是有什么特殊意义的，如果是单凭味道的话，我其实可以去采一些，没必要这样大规模养殖。

藏在心底的爱……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这个问题一直隐藏在我心底很久，我翻阅了自己所储存的所有记忆，却还是找不到关于这句话的任何关联。

我叹了口气，或许我倾尽一生都无法找到最终的答案吧。

正当我想要走进房间时，突然被一股莫名的气味传来了，我靠近那股气味的源头，竟然是Heaven，那可是一棵生长在中纬度的橘子树啊。

满树的橘橙让我难以想象，我甚至剥开了它，第一次感受到了Heaven带给我的甜蜜，往常我一般都是用它的果实榨汁当柠檬水的呀。

也许，这就是上帝的力量吧。我总感觉自己有很多疑惑，常人已经无法解决我的困惑了。

于是第二天，我去到了教会，试图能够找到上帝。教会里有一首我很熟悉的歌，我询问起歌名。名叫《find God》。是个很不错的名字呢。

貌似大多数来教会的都是不怎么信上帝的人，大家都在询问起各自的宗教。

“你相信上帝吗？”一个同我年龄相仿的人询问起我来。

我仔细思索后回答，“尽管我家庭幸福，但我总是有很多的困惑，自己和外人都无法帮我解决，你知道橘子树吗？我甚至看见它长出的满树的甜橙，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冥冥之中，我想，只有上帝能够帮助我吧，于是我就来到了这里。”

“这样子啊，我可以跟你一起寻找上帝哦。或许能让你的旅途不那么孤单。”

“是吗，那我们都是上帝的信徒了呢。”

我突然感到头晕眼花，发生了些什么呢？

“是呀，好久不见，Venus。”

滴——

“好久不见，Faye。我没想到你会在，但很可惜刚见面就要永远告别了呢。”

滴——

“我其实只是来问你一个问题。你最终还是没有找到上帝，你遗憾吗？”

滴——

“能跟你在最后再见一面，告诉你，我拥有了美满家庭和挂满甜橙的Heaven，我已经没有遗憾了。实际上，我现在仍然是个坚定的维物主义者呢。不知道你会不会伤心呢，直到最后我仍然不相信上帝的存在呢。”

滴——

两人的手在空中渐渐接近，渐渐相扣，紧紧依偎。重逢的笑容，从Venus的脸上自然展开了。

滴———————————————————————

世界一片漆黑。我想我清楚了那一直让我感到困惑的事情，也懂得了雏菊花语的真正含义。

5.

回程的路上自然是由我开车，毕竟已经见识过温馨的车技了，我可不想把自己的生命交给她。

“Venus的葬礼完成了吗？”

“报告阿铭，一切顺利，April母子在看到绿皮日记里的内容后，对我们的工作大加赞赏呢。”

“也算是完成了客户的潜意识追求了吧？没想到你关键时刻的抉择还是蛮有用的呢。”

温馨不好意思的笑笑，貌似被我夸的有点害羞。

“对了，我昨天还在欧洲草原上找到了特产呢。”温馨从袋子里拿出两个橙子。

“这橙子……不会是Heaven结的果实吧。”

“你怎么知道的？”

“毕竟除了Heaven，还有那棵橘子树会在欧洲呀？”

没办法，太过于口渴，便只好用Heaven的果实解解渴了。我做好忍受酸涩的准备后，重重的咬了一大口下去。

传来的却不是苦与涩，竟然是甜味，还夹带着淡淡雏菊香味。

我抬头看向天空，云彩缓慢的飘着，蓝天应该是上帝的双眼吧。透过蓝天，便能找到上帝。

Venus，是你的愿望真正意义上的达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