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阅读苏轼》:追求你我心中最原始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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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语堂评价苏轼,说他身上显然有一种道德的力量,非人力所能扼制,这股力量,由他呱呱落地开始,即强而有力在他身上运行,直到死亡封闭了他的嘴,打断了他的谈笑才停止。
确实,苏东坡这样的人物,是人间难能有二的,在这位国学大家的心目中的地位已超越了李白和杜甫,成为他最偏爱的诗人。
了解苏东坡,最好的方式就是阅读他的作品,作品里有他乐观的人生态度,悲天悯人的情感,也有他的记忆。正如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中国苏轼学会副会长朱刚在他的《阅读苏轼》中所说:虽然人生无常,在这世上的行踪也偶然无定,留下的痕迹也不可长保,但只要有共享回忆的人,便拥有了世间的温馨。
确实,我们阅读苏轼,他蕴藏的充满力量的记忆,会从他的每一篇文章、每一首诗词中满溢出来,成为我们汲取滋润自我的养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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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宋神宗年间的这场王安石变法中,苏轼和司马光一样,旗帜鲜明地选择站在王安石的对立面。照着我们现代人的眼光来看,苏轼是一个充满智慧,并且豁达、心胸开阔之人,他应该不会看不到变法给北宋王朝带来的改变。
可是,我们是从上帝视角看到的这段历史,但如果走进苏轼,代入苏轼,我们或许也会和他一样。
还是因为苏轼的性格,乐观、豁达,思想天马行空,从他的诗词中我们就能体会到他拥有和李白一样的浪漫主义情怀。
这样的人,最惧怕的就是被束缚。
而王安石变法中,有很大部分就是束缚。就如王安石对于科考制度的改革,他将《诗经》、《尚书》、《周礼》三部经典重新解释了一遍,借此“三经新义”让新学成为权威意识形态,年轻人想通过科举走上政坛就必须接受和学习王氏的思想观念,这样也形成了一个文化独断的局面。
苏轼作为了文化人感受到了这种前所未有的桎梏,曾经的“文学取士”变成了“八股取士”,诗赋考试被“经义”考试取代,对他而言,此后文人只会关注那些被定义的“四书五经”,再也不会通过诗赋放飞自己的灵感,让思绪天马行空的驰骋。从此之后,像苏轼这样迷恋诗赋且拒绝接受“三经新义”的文人将终生被关在科举大门之外。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作者说王安石考的“经义”文,就是后世八股文的前身,只不过以后世朱熹的《四书集注》取代“三经新义”为标准解释而已。宋代之后,诗词再无之前般繁荣,反而成为理学说教的工具之一。
与此同时,那些读书人因作诗而耽误“经义”的功课,将被视为不求上进。
想想《红楼梦》中的贾宝玉,他的诗赋水平至少高于考中进士的贾雨村,但就是不肯学习科举要考的“四书”,被父亲贾政认为不务正业。所以,苏轼也应该庆幸自己在科举改革之前考上了进士,否则历史上就会少了一个苏东坡,又多了一位怀才不遇的酸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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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丰四年,好友马正卿多方奔走,想办法从官家那里为苏轼批得一块坡地。因为坡地在城东,苏轼援引白居易的故事,为这块地取名“东坡”,而他亦自号“东坡居士”,自此,便有了苏东坡。
其实,从“苏轼”到“苏东坡”不单单是名字的变化,还有他人生和思想的蜕变、升华。
此去黄州,并不是让他大展宏图,“谪贬”其实是一种官僚体制内的变相拘禁:用一份有名无实的官衔,将苏轼抑留于体制内,“锁住”他的抱负。
海明威说:“一个人可以被毁灭,但不能被打败”。这次谪贬没遏住他的才华和思想。
面对政治生命终结的可能,他给自己做了最坏的打算:一方面在心理上有做一辈子流落天涯且随遇而安老百姓的准备,另一方面通过修道养气、参悟佛理保持身体健康和精神客观。
就如他《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所言: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经过此番大起大落的洗礼,作者说他的诗歌“以清旷的语句写出厚重的人生感慨,构思更见细密”,而他的词作更是趋于出神入化,“三咏赤壁”也成为了苏轼这个时期最为著名的作品。
尼采说:凡杀不死我的,必将使我更强大。
政治斗争并没有让苏轼消沉,反而成为了炼就真金的火焰。
“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黄州四年,最终让苏东坡返璞归真,重回“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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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苏轼,我们能从他的故事和作品中读出不少品质,自由,乐观、积极,这些就是独属于苏轼的人生底色,而拥有这样底色的人往往附带着一种更可贵的特质——随遇而安。
作者说,“随遇而安”是个常用的成语,但真正能做到的人却并不多。
苏轼的随遇而安并不是认命,相反是一种倔强,用豁达的人生观来反抗命运。
上善若水,面对困境,苏轼就如水一样,能从大江大浪中奔腾而来,也能在石缝中涓流而出。在贬谪惠州期间,苏轼写了一片小品文叫《记游松风亭》,他预先制定了游玩目标,却因达不到而不胜其苦。思虑良久,突然醒悟:“此间有甚么歇不得处!”是啊,去不了大江大河处翻腾,那又如何?干脆放弃这个目标,这样反而能如鱼脱钩一般,释去羁绊轻松自在。
那些年的谪贬之路,他也一直在致力于实现如水向往:如水之在地中,无所往而不在也。
和其他被贬随时想离开被贬之地的士大夫不同,在黄州、惠州还是儋州,苏轼都要自己造房子,做好了在此终老的准备。他并非没有北归的想法,但每到一处都竭尽心力、财力造房安家,做好长住的打算,这才是真正的随遇而安,四海为家。
也就是说,人生有时候就需要摆脱自我的限制,获得心灵的完全自由。
当时的苏轼,被迫迁居在惠州嘉佑寺,与寺僧同住,受宵小盯看。他作诗曰“春风岭上淮南村,昔年梅花曾断魂。岂知流落复相见,蛮风蜑雨愁黄昏。”内心之苦闷、嘉祐寺荒凉简陋和气候恶劣,跃然纸上。
但也就是在这样的人生节点,他幡然看透:即使如此,又有什么歇不得?身处困苦的环境,那就放下虚无的面子和身价,和光同尘,融入周遭,听着嘉佑寺的晨钟暮鼓,对外排遣忧愤,对己内倾自省,苏轼在儒释道内来回切换,完成自我升华。
这不是屈服,反而是一种倔强的抗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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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小看文字的力量,苏轼留给我们的每一个作品都是他对这个世界的热忱,我们喜爱苏轼,就如苏轼喜爱陶渊明,也是从陶渊明的文字中,找到了他所向往和追求的东西。
而阅读苏轼,我们所追求的,也是他本性中的乐观、面对生活的不屈态度以及崇尚自由的精神!
或许这些,也是人类本性中最原始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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