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需要保护色
文/麦米兜兜
1
学校不提供早餐供应。
孩子们来学校上课的时间取决于很多因素综合在一起的结果,总是早的早,晚的晚。
比如说什么时间吃早饭。
吃得早的孩子去学校的时间也早。早七点吃完的孩子比早九点吃完的孩子早了足足有二个小时。
还比如说早上吃什么。
喝稀饭的孩子早上不用特别炒菜,要是粥不稠,坤长脖子一气下去就从嘴里填到了胃里,连筷子都不用扒拉一下。
吃大米配菜则不一样,不仅要去园子里采摘新鲜时蔬,还要摇井取水、刷锅填罐的,没个把两个小时,压根吃不到嘴里。
早餐如果是鱼肉一类的大餐就更加费力费时了。
鱼肉都得早上买现成的新鲜货。要是赶上当家人想要在哪天改善下生活,他们家的孩子那天准保到了将近中午才能一路打着饱嗝晃悠到学校去。
渐渐地,孩子们在一堆人里摸清楚了这样的路数。
有些家庭条件不好的孩子吃不上鱼肉,只得往自己的嘴巴皮上擦猪油,像涂抹口红一样把上下两瓣嘴皮涂抹得油光发亮了到学校去,用形同梦呓一般的话语把他们设想到的美味统统过一遍嘴,传到他人的耳朵里去。
这种猪油唇油一度拔高了穷孩子们在同学之中的地位,使得他们多了一层保护色,觉得自己跟那些有钱人家的孩子一样是平等的。
2
有些家长本身没读过什么书,孩子们上学在他们眼里就跟大人出集体工一样。
大人们心里对过去出集体工养成了懒散懈怠的想法,到了孩子们读书依旧如法炮制。
他们想的是如何让自家孩子混满九年,做起早饭来拖拖拉拉。
如果没有人抠时掐点,总想的是越去得晚越好。
这样的结果往往使得孩子们读书时出工不出力,学习成绩一塌糊涂。
要是孩子再大点能分担一些活计了,他们就更加多了一些盘算。
他们往往大早上把孩子打发去田地里干一气农活,等完成了定额的任务再洗掉沾在手上脚上的泥水回家吃饭,吃过早饭了再去上学。
一上午,路上总是时不时可以看到几个背着书包的孩子。
他们有的是属于在课堂上坐不住了逃学出来的。
他们正思考着如何去打发这一天剩下来的悠长时光。玉米地里、树林子里都是他们的好去处。
还有的是属于刚用过了饭,赶去上学的。
当然还有像二丫头家里的孩子这样因为常有人欺负,虽然很早吃饭出来,但是因为要躲着其他的孩子走完了才敢上大路上走动的。
学校也不敢对这样的学生严加管理。
因为这样的家庭和孩子之间往往是一种恶性循环,家长的不支持造成了孩子学习上的不上进,孩子不上心,学习上不去,家长更加觉得在教育的投入劳而无获,又会怨到老师教子无方,造成更大层面的恶果。
3
到了学校里边有了小卖部,真吃鱼肉的孩子和涂抹猪油的孩子就清晰可辨了。
吃鱼肉的孩子家里总会给上几块零花钱,他们拿了钱就上小卖部里头买酸梅粉、红姜丝一类的零嘴吃。
涂抹猪油的孩子家里没有零花钱给,看着别的孩子吃零嘴,只能舔嘴巴皮,使得他们说话做事相当不自在,内心也缺乏信心。
中心小学审批通过之后,中学也紧跟着搬迁了过来。
上头考虑到之前的中学设在乡镇府旁边,这种基于向政权核心靠拢的选址没有从距离上平衡大家上学的便捷性问题,于是把中学选在了这个全乡八个村的中心村子,和中心小学挨在了一起。
搬迁的中学和中心小学之间只隔了一个操场。
平时操场、食堂两边学生都可以公用。
在搬迁过来的第一批学生里,就有邱眯眯的弟弟邱宝山。
他因为参与盗窃团伙停学了二年,后来回到了原年级回炉上初中。
他身板大、个头高,年长同班同学好几岁,显得与环境很不协调,属于一眼就能够认出来的类型。
他不仅嘴上摸猪油,头发上也摸头油摩斯。
所以,他的头发看上去湿哒哒的,像是没有干透一样。
但无疑这样的装扮新奇又好看。
那些湿哒哒的头发被他用梳子拢得很整齐,梳成了四六分的大背头,中线分得很直,就像是田垄中间留出的过水沟一样。
父亲看到邱宝山的那一刻很惊奇。
他总觉得邱宝山人混在小学和中学的学生堆里,心却成熟,表面上他还是一个学生,但那种学生的保护色对他已经不起作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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