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合奏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伯乐联合征文【品】之骨节

01

张三正在往杯子里注水,水和昨天的水名称相同,都叫开水,张三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今早打的开水和昨天早上打的有什么不同,但今早打开水前,还是把开水瓶中余下的昨天的开水倒掉了。倒掉的时候张三觉得自己在做一件坏事,甚至想起那句“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由是今天的开水他只打了大半壸。

水从水壶流向杯子的时候,发出了悦耳的水流声,张三仿佛去往了溪流边,一出神差点让水杯里的水过满溢出来,恰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冲了进来,打断了他的思维,令他及时收了手。

同事王二掐点上班来了,王二协助张三工作。王二性格有些内向,张三外向,王二为人较纠结,张三果敢,共同点是都是热心肠的人,一起相处久了,倒也亲如兄弟。

王二进门就嚷嚷:“真倒霉,昨晚切菜把手切了。”

张三这才抬头看了王二一眼,王二左手二拇哥裹上了白色的纱布,一直快裹到指根,十分醒目。

“这也许是件好事,至少证明你是个居家好男。”张三脑子里仍然在想溪流的事,对这种无关生死的痛痒并不在意。他在琢磨着倒水的声音是否也该称为溪流声。

“要我说,你是把手一划,可以堂而皇之不做饭了吧,嘿嘿。”他一边想着心思,一边调侃王二,心思难破,情绪好渲。

“嘿嘿嘿,流血不止,只得去医院包扎了一下,去医院排队又耗了不少时间,遭罪呵”,王二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些,还有点破涕为笑的意味。王二也快四十岁的人了,他心里很明白生活中的烦恼吐出来并无多大用处,只是最近一直在咳嗽,工作家里的事都不太省心,又把手切了,实在郁闷,这才吐一吐,跟眼前这位老大哥说说顿时感觉轻松不少。

张三,仿佛还有一个相同的张三在溯源而上,溪流时隐时现,淙淙声不绝于耳,草木清香与眼前的茶气缭绕交融,少年时的无忧无虑与于今的沧桑满目重叠,喜怒哀乐似乎也是相同的滋味,对呀,它们都叫情绪,他想。

“流血好啊!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多流点,新鲜血液就更多,身体更健康,你这是因祸得福,嘿嘿”,他继续接着王二的话说。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那么回事,流血后我感觉身上轻松了不少”,王二露出一丝讶异,回话的速度跟进门的速度差不离,语气明显轻快了许多。

“是吧,估计是正好排毒了,意外收获,也应了‘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的老话”,张三嘴上继续为自己的歪打正着画圈,耳边流水声忽地高昂起来,他沿着溪流来到了接近山顶的水塘边,小时候放牛时有一回到塘里游泳差点淹死,他忍不住驻足观望。

“媳妇倒是让我这几天休息,不让我切菜做家务了,只是工作还得做,其它事也还得做呵”,王二打开电脑,在键盘上小心地敲着,内心的郁闷和手上的伤相同,要好起来还得一些时间。

“小时候身体会受伤,长大了身体还会受伤,并没有什么不同”,张三一边看着池塘回忆自己当时在水中挣扎的情景,一边继续着对话,“还是小时候好,小时候无忧无虑,痛了有人疼,错了有人帮,哭了有人哄,长大了凡事得自己扛着。”

“是啊,长大了烦恼无处倾诉,就算说出来也没多大用处,所以,还是不说为妙。”王二酝酿着过渡到工作状态,脸上又恢复了焦虑。

02

一串重而响的脚步声由远至近,那是李四的厚根增高皮鞋与地面的激烈交锋,办公室陡地陷入安静,踢踏声愈加响亮。

流水声渐弱,张三的分身离开了水塘沿着水源继续向上攀登,溪水清澈见底,小鱼小虾晶莹剔透,他的心也跟着明亮起来,只是呼吸越来越粗重。

“哎呦,要死了,要死了”,声携人至,李四已昂首站在张三办公桌边。

王二说了声“李姐早”,赶紧埋头干活,他知道李姐来了就没自己什么事。张三已经登上主峰,正在向远方眺望。

“你说气人不气人,在单位我一个人干一个班的事,天天忙得跟个陀螺似的,还吃力不讨好。偏偏现在家里又住了个爹,昨晚他让我把葛粉搞稠点,我说那个买的葛粉搅不浓,他居然不信!你知道吧,他刚做完手术,每天在床上躺着,都是我伺候,老公说请保姆不贴心。我看他是老公他爸,婆婆又走得早,也怪可怜的,就尽心尽力照顾他,谁知道他这人心思细腻得很!”

“你知道怎么样吧,他半夜自己摸到厨房亲自做实验,差点又摔倒,要真摔了,还不得去医院!还好没出大问题,后来我问他实验的怎么样,他说确实搞不稠。”

李四快五十岁的人了,是单位的资深美女,跟张三是老同事,也许是由于年纪资历的缘故,她平时说话就是这样,像吹烟筒,吹出来的不是烟就是火。

“不容易啊,估计是因为你太能干了。”张三话锋一转:“你公子去上海上班去了吧?真羡慕你带出这么好的儿子,上学找工作都不用你操心。”

“上周末回来又走了,我穷死了,说是过生日回来看我,我问他要什么生日礼物,他说黄金吧,又花了我两万多,老公知道后说我真有钱,见他妈的鬼,平常的开销都是我的,没见他一分钱,说话不赚腰疼。儿子上班后,你知道我每月给他多少钱?五千,还得给他租房,哎!你说我穷不穷,穷死了!”

张三并不在意李四炫开销,言谈举止、衣食住行的“含金量”,包伤纾痛,某种程度上折射着成就与责任的光芒,甚至于奋斗的价值。“听见没,小王,别找李姐借钱哦,她穷死了”,张三望着王二说,王二只顾嘿嘿地笑,他心想:“见鬼,她股票里就有几百万,她老公是某公司副总,能不给她钱!她是穷人,我算什么。”

溪流声断了,张三耳边只剩呼呼的山风。“你那千儿八百万要是到上海去,买套房立马就不见影,确实是个穷人,但在这里生活妥妥的。钱迟早是你儿子的,晚给不如早给,你心底透亮的不是。放心,我们不找你借钱,说吧,有什么事?”

“嘿嘿!是啊,在上海八百万能买什么好房,我没什么事,找隔壁的领导,他门锁着,估计还没来,就过来看看。”

张三看着王二受伤的手指,他忽然对王二说:“你这个手指头没切断,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可见你这次受伤,真的是一件好事。”

“你怎么了?把手切了?切菜切的吗?我也切过,切菜切到手是常事,正好休息几天,不用做饭了,小王也挺不容易的,一个病爹,三老一小,全靠一个人撑,对了,你老婆找到班上了吧?”李四把目光转向王二的手说道。

“对对对,好处多多……”王二冲李四讪讪笑着。

隔壁传来开门声,李四调转头,转身走了。张三一屁股坐了下来,王二站起身,拿起立在两张办公桌拼接处的开水瓶,往自己的杯子里注水,溪流声又响了起来。

03

溪流声再次把张三带回山顶,他坐在山顶的草地上,四周山峰林立,山谷幽深。张三想起小时候初登山顶,与小伙伴们对着它们振臂欢呼的情形,那时候山在笑、谷应声、风俏皮。

张三知道,李四不容易。李四老家在农村,她排行老大,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打小就得当父母的帮手。习惯一旦养成,长大后就不得不一路领跑,渐渐把父母肩上的担子接过来。现在条件虽然不错,但父母年迈,需要照顾,弟妹虽各自成家,大小事还是常找她,自己的家人,老公的家人,自己的家,得操多少心事!

不要强不成,不能干也不成,有一个信念在时刻提醒她不能倒下,当我们活成别人的依靠时,所有的欢乐痛苦无不惊人地相似。无论是王二手头的小伤,还是李四眼前的重任,都是成年人的日常。

张三念不了李四的经,李四也念不了王二的经,到头来还得各念各的经。张三明白,李四也就是倒倒苦水,让她倒一倒,往她的荣光上引一引,别乱接茬乱出主意就行,谁还没有个寻人发泄的时候呢!

眼前的山不再欢腾,谷不再回应,它们仿佛也已经成人,只是安静地守着一实一虚两种本分,只有山野的风依然鼓舞,仿佛在应和着山中的溪涧。

张三又想起溪流声,一低头才发现自己坐在一个战壕边上。山顶是一小块略微平整的草地,战壕中间的杂草比四周的草略低,长方形的战壕的四条边略微凸起,仔细看有四个战壕围成一圈,它们仿佛在无声地述说着什么。

张三听老人说过,这里曾经是战场,两队人马各占一个山头进行炮战,隆隆的炮声仿佛又在耳边响起。联想那些烽火连天的岁月,方知和平来之不易!

张三又想,时间长了,连坑都会重新隆起,难道就没有岁月填不平的东西吗?无忧无虑的时候自己还稚嫩,一经风吹雨打就自发地茁壮起来,在叫做生活的硝烟中,莫不是男孩都终究要成为男子汉,女孩也会成为女汉子!

走廊上传来奇怪的脚步声,沉闷的两声“咚咚”中间夹着一声“得”,“咚得咚”,“咚得咚”……估摸着到了门外,张三不为所动,王二情不自禁向门口望去,门外却忽地没了声息。

张三所在单位是一家中型企业,原来效率不错,但近几年也有些招架不住,业绩一路下滑。张三也从负责一个片区具有开拓性质工作的头目滑到负责离退休人员的后勤管理岗位上。好在工作一直稳定,然而张三也怕稳定下的固定,长久以来类似的工作状态就像孙悟空头上的紧箍咒,不碰还好,一碰就疼。

惯性思维,惯性语言,惯性动作,连衣食住行都带着它的惯性,旧年新年、迎来送往、睁眼闭眼都是类似的场景,有人习惯,比如王二,就有人想改变,比如张三,中途他生起过单干的念头,后来就死了那条心。

俗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张三知道自己跟李四差不多,王二也是吧,都是被许多手按着走的人。已经习惯了,习惯就是一张自己织的网,可能就网住自己一辈子了。

“得得得”,“小张在吗!”

04

张三面向大门,他其实已经察觉到有个高大的身影探进门框,手上拿根棍子似的东西敲了几下地面,张三一直沉浸在思考中,对眼前的事没太放在心上,直到来人出声。

听到喊声,张三和王二几乎是同时站起身,张三笑哈哈迎了上去。来人身材魁梧,潮红色的、皮肤松驰的四方脸上罩着一头蓬松的白发,他一只手拎着根红色的龙头拐棍,身体微向前倾,一双混浊的大眼似笑非笑地盯着张三。

“什么风把孙老吹来了……”张三一边寒喧一边把孙老扶到椅子上坐好,“这一晃有五六年不见了吧,你还是那么精神”,又抢过王二手上的杯子,放进茶叶,拎起水壶倒水,水流声令他的手略微一顿,他脑中闪过一张意气风发的脸,红光满面,双目炯炯有神,头发一丝不乱。

“请喝茶”,张三把茶放在茶几边沿上,孙老等他忙完才接上他的话说:“不行了,一身病,最近风湿又犯了,前不久来过一次,他们说你去外地了,现在连见你一面也挺难,呵。”,孙老偏头看了王二一眼,挥了挥另一只空着的大手说:“都坐下,都坐下”,接着把拐杖立在身前,两只手叠按在拐杖的龙头上。

王二惦记着手头的几个文案,道了句“孙老好”就坐下来继续忙活,脑子却不听使唤,依着职业习性搜寻是哪个孙老。脑子还算好使,想起退休人员里有位姓孙的,就点开档案翻了一下,才知道眼前的孙老曾是单位的元老级人物,当过多个部门的头头,在副总岗位退休,退休有八年了。

“在乡下住的还习惯吧,乡下山好,水好,空气好。听说你还搞了个鱼塘?”张三把椅子往孙老面前挪了挪坐下来看着孙老问道。他实在无法将眼前的人跟五六年前的人联系在一起,真没想到人老起来这么快,实际上孙老也才六十八岁。

“就那样吧,鱼塘早不搞了,身体不行了,慢性老年病十有八九都上了身。”孙老进门时脸上的那些兴奋劲都跑开了,眼神也开始空洞起来。

“还能喝一斤酒不?还记得我跟你第一次喝酒就被你整趴下吧?”张三又问道。张三脑子里翻出的却是另一份档案:孙总带过自己,对自己说不上特别关照,但从未使过绊子,性格上还算投缘,刚退休那两年还经常一起喝酒,后来回乡下住了,慢慢地就联系少了。

“那搞不了,医生不让喝酒,要搞也只能搞一杯,就是第一次和你一起喝酒的那种塑料杯,三两差点的那种。”提起从前,孙老混浊的眼里又放出一缕光来。

那一缕光落进了张三的眼里,张三仿佛又听到溪流声,他走下山顶,顺着水的源头开始往下走。

张三跟孙老聊了个把小时,王二脑补了孙老档案里的许多空白,大都和病名、药名、人名有关,他奇怪的是这两个老家伙只是聊天,对于孙老的来意 ,一个不说,一个不问。下意识里他认为张三也是个老头,要不怎么和一个老头聊得那么投机?

就在王二再次为二人添水的时候,孙老才起身要走,张三极力挽留他吃了饭再走,孙老说:“到财务问个事,顺道来看看你,看着就行了。”孙老还对王二说:“小伙子,好好干,都是先苦后甜熬过来的。”张三把孙老送去了楼下。王二拎着快空了的水壶又去打了壶开水,他回味着孙老的话“先苦后甜”,又倒过来念“先甜后苦”,好像没什么不同,又像是悟到了什么。

05

张三回到办公室坐下,看了下时间,又翻了翻日历,喝了口水,就靠到椅背上,仰望着天花板。王二瞄了一眼张三的脸色,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

“你那个手指头不要总包着,自己买点碘酒纱布,经常换一换,不要里面灌脓了都不知道。”张三忽地冒出一句话来,王二“啊”了一声才醒悟过来,立答:“我还以为就这样一直包着就行,我明白了,回去就按你说的办。”

“养育我的这片土地,当我身躯一样爱惜,沐浴我的江河水,像母亲的乳汁一样甘甜……”手机来电铃声响起。张三虽然不是蒙古人,但他像热爱高山一样热爱草原,像喜欢溪流一样喜欢江河,也喜欢腾挌尔的这首歌。

张三按下接听键。“张三,忙不忙,晚上一起坐下?”对方开门见山。“最近难得的清闲,没问题,钱哥发话,遵命就是,嘿嘿!具体……”

“我正要跟你说,主要呢,有些时间没聚了,我把老丁、老高、老薛他们还有你都叫上,叙叙旧,另外顺便请你们给我姑娘做做工作。”张三还没问完,钱哥自己就接上了。

钱哥接着说:“现在的孩子不知道咋回事,愣是不愿成家,当爸的说不着急是假的,翻过年这都三十二了,只要一提有关婚嫁的事就立马翻脸,所以到时你们也不能直接提,旁敲侧击,你懂,再琢磨琢磨有没有合适的,下一步牵线搭桥就拜托你们了。”

张三不仅哑然失笑,在人类生活舞台上上演的剧目真是无不雷同!这个问题他认真研究过,他自己的姑娘才二十岁,也早就在给他这个当爸的打预防针,要他做好她不结婚的准备。

我们常说顺其自然,可是自然在变化,今天的自然包含了太多现代化的东西。

张三这代人,多从农村摸爬滚打出来,小时候与小伙伴一块儿玩着过家家,看着牛儿被牵去配种,守着鸡窝候鸡下蛋,望着猪狗下崽下一窝,听着树上的鸟成双成对的歌,觉得长大后成家不仅是自然更是必然。可是现在呢?

现在很多年青人熟悉的自然在城里,在手机、电脑网络上。而有些网络视频也缺德,把婆媳关系拍得令人恐惧,生儿育女令人惧怕,婚姻家庭令人生畏。

更何况现在多数孩子自己挣点、家里补点,觉得一个人也可以过的挺好,有的就认为为什么偏要找个人跟自己过不去呢。

当然,大多数不是不愿意结婚。张三有个京城的朋友,家境优渥,儿子三十几还没成家。儿子谈过一个女友,双方郎情妾意,谈了两年,在谈婚论嫁时因女方要求把家安在祖国西部边陲的她的老家,这朋友坚决不同意,这事就黄了。此后儿子就把结婚的事一直拖着,于今他爸也是后悔莫及。

“好啊,这是个新课题,我们集中研究,攻克,不见不散。”

张三先给钱哥吃个定心丸,他觉得成败可以先不论,骨气任何时候都得有,同时内心里也在问自己,结婚与不结婚是同一回事吗?

挂了电话,张三的眼睛落在水壶和水杯上,他穿过它们,路过了水塘,继续往下走。

王二偶一抬头,发现张三闭上了眼睛。也许他睡着了,王二想。

06

王二轻轻掩上门走出去,他决定现在去找个诊所把受伤的手指重新包扎一下。李四请好长假,收拾好东西,关门离去,她决心先把家里的事安顿好。孙老在医院取了一大包药后拒绝了儿子一家子的挽留,坚持自己开车返回乡下,乡下自由也不拖累儿子。钱哥约好所有朋友后,仿佛心里有愧,他不仅问自己:“我这是干嘛呢?把女儿赶出家门吗?我从来不想赶她走啊?”继而一拍大腿喃喃自语道:“对了,症结,必须找到问题的症结所在。”

张三的父亲送走儿子后去了公园漫无目的地溜达,脸上挂着不经意的笑。张三母亲边收拾饭菜边自顾自嘀咕着什么,也许还是那句张三听腻了的话:“这孩子!吃得这么少,一碗肉都吃不完。”也许在她眼里,他还是那个蹲在身边看她在溪水中搓洗衣物的小男孩,他还在用他稚嫩清脆响亮的声音对妈妈说:“妈妈,告诉你个秘密,昨天我沿着溪流下山时差点找不到家了,关键是溪流声太好听了,听着听着我就差点谜路了,后来还是顺着它回到了家,嘿嘿。”

下山轻快,张三很快走到起点,起点是小桥流水,小桥流水边上是他的家,他的源头。

07

五年前,张三父母终归同意住进了县城,但依然没有放弃老屋,还是适时回去打理一下,老屋得以继续骨立在自然山水中。

二天前,张三电话跟母亲聊天,聊完一琢磨,才知道有七个月整未在父母跟前;有三年半没踏进老屋,有近二十多年没爬过老屋背后的山,有些年头没回去在祖宗的坟前拜上一拜了。自己在忙什么呢?张三感到惶恐。

昨天,张三驱车回了三百多里外的县城,陪父母吃了顿午饭,下午独自去了老屋,在门前作了祭拜,之后登上了等候他很久的山,下山后又回老屋坐了些时候,返回县城已是晚上八点多,晚饭后再星夜返回自己的家,稍事休整,就去单位上班。

从逆流而上到顺流而下,是张三一个人的旅途,与他并行的是那条小时候就存在的溪涧,它也在或低吟或欢唱,独自从很久以前走来,向很久以后走去……

溪流从未回头,溪流早该淌过艰难曲折,随河顺江,东赴大海。游子也无法回头,一样跋山涉水,汇入生活洪流。

再次从根出发时,又或许是最后一次吧,张三捧起溪水冲洗面颊,灌入腹腔,洒向天空。

“哈哈,顺着溪流找到了家,对,对,对”,“那你为什么要离开家呢?!”母亲的笑语声在他耳边回荡。

溪水流淌着,淙淙有声,一路伴随着张三到了今天,到了现在,到了张三闭上眼睛……故乡和张三在它的两头,水壶和水杯在它的两头……

张三并没有睡着,时光如如不动,往事和正在发生的事归并一处,如同无数溪流汇聚。

无数的溪流在独自行吟,在这片天地人间,合奏着同一首吟咏生命的歌。

——农历二零二二年十二月(腊月)三十,大年除夕,辞旧迎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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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Mr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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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TechF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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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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