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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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风语阁文苑《屋檐下的故事》作业主题活动。

西西是一名初一学生，就读于县里一所重点中学。她中等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她不是那种让人眼前一亮的漂亮女孩，并且脸上时常冒痘，但也能给人一种清秀可爱之感。

曾经，她是很多人眼中的“别人家的孩子”。直到现在，左邻右舍提起她，仍觉得她是个令人省心的娃。

每当听到别人赞美西西时，妈妈有点百口莫辩，只得尴尬地笑笑，然后难为情地回应道：越来越不让人省心啦！

是的，妈妈觉得这孩子让她愈发焦虑。这种状况，是从几时开始的？大概，已有多年了。再仔细回想，其实从来没真正让她省心过。

01

西西是个早产儿，37周就急不可待地出来了。离开母体那刻，她没有大哭，而是闭着眼睛撇了几下嘴。在医生的轻揉下，才懒洋洋睁开眼睛，然后象征性地“哇哇”哭了几声。

医生说这娃有点懒，妈妈笑着说：“一直都那么懒，从有胎动开始，几乎没感觉到她激烈动过，有时很久没点反应，试过半夜去急诊听心率呀。”

在忐忑不安中，终于熬到了孩子出生，看着孩子四肢健全、五官端正，妈妈心里很是开心。

但还没开始好好感受初为人母的喜悦，烦恼便接踵而来。

都说孩子对母乳有种天然的亲近感，一出生便会主动找寻母乳吸吮。可西西不一样，将奶头塞入她口中，她一动不动。待妈妈挤压出乳汁，她尝到滋味后，方肯自己吸。可没吸几下又含住不动。大概乳汁还不多，需要较大的劲才能吸出来。无奈，妈妈只得时不时将乳汁挤出来，装入奶瓶让她喝。

过了两天，西西常常哭闹不止，医生看过后，说她患有黄疸。医生开了几包口服药，叮嘱喂几次后看是否有效。要她喝奶已是费心，换成药水更是不容易。幸好，药效不错，几天后黄疸褪去。

妈妈奶水不太足，需要奶粉补充。西西似乎更习惯喝奶粉，大概是比较省力。几个月后，她可以自己抓住奶瓶喝，但她懒得用手扶住，将奶瓶斜放着，咕噜几下就把一瓶奶喝完。

西西长得不错，“三翻六坐九爬”在她身上得到了有力证明。或者说，她比一般小孩长得更快。刚会翻身那会，翻动得特别勤快，几乎很难看到她好好卧着睡，总是眨眼间就趴着，雄起个头喜滋滋望着妈妈笑，妈妈担心她压坏肚子。能坐起来后，她不愿意睡觉，有时坐着也能睡过去。爬行在她身上不明显，好像没学会爬就已试着站。十个月后，惊奇地发现她能沿着沙发站立。十一个月，放手敢走几步。没几天，还没学会走就开始跑。外出时，不愿被人抱，执意要自己下地走。刚离手，摇摇摆摆就往前冲，一不留神，摔了个大跟头。她也不哭，倒是妈妈看着她额头隆起的大包发慌，担心摔坏脑袋。

西西在同龄孩子中显得比较突出，大家都说这娃聪明无比。妈妈笑笑，说只要她能健健康康成长就好。西西体质并不太好，隔三差五生病，吃药往往不见效，非得打针才行，有时还得去医院住上几天。

02

西西一直在妈妈的眼皮底下生活着，仿佛是眨眼之间，就到了上幼儿园的年龄。刚去幼儿园那会，看着小朋友们哭哭啼啼的样子，她乐呵呵地在一旁傻笑。

她爱上幼儿园，喜欢和小伙伴们玩，也乐意接受老师传授的知识，天天都能得到老师奖励好几朵红花。

上小学后，西西成绩比较突出，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同小区有几位同班同学，家长门都夸她是自家孩子学习的榜样，妈妈却觉得西西身上有很多坏习惯。

不可否认，西西从一年级开始，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但缺少耐性，不爱思考，也没养成良好的阅读习惯，仅限于学习书本知识。

潜藏的一些毛病，从四年级开始慢慢显露出来。她的数学成绩，时好时坏。到了五年级，有时竟然只考六七十分。与此同时，妈妈无意间发现西西晚上偷偷躲被窝里上网。

令妈妈不能接受的，是她的微信名为“浪女”。妈妈在心底对自己说了无数次“亲生的”，还是没能压制住内心燃起的熊熊烈火。

“西西，你给我解释一下，什么是‘浪女’?你为什么想做浪女?马上给我改过来!”

“您干嘛偷看我信息?我没想过‘浪女’是什么意思，是我同学说这个称呼很适合我，不是我自己取的。”

妈妈还想说点什么，西西转身走进房间，然后重重地把门关上并反锁。

妈妈知道西西在气头上，不可能会听她说话。而她，也需要一个人静静。

浪——1.波浪。2.像波浪起伏的东西。3.放荡；放纵。

看着“浪”的释义，西西妈妈觉得自己可能错怪孩子了。她想先给孩子道歉，却发现西西已不在她的朋友列表里。

刚平息的怒火即刻死灰复燃，她用力地拍打着西西的房门，要她上缴平板。

西西将平板丢出房门，一句话不说，又关紧了门。

接下来的几天，西西该吃就吃该喝则喝，但不叫妈妈，也不和妈妈说话。倒是积极地给平时不亲热的爸爸打了几通电话，告诉爸爸她单元测试得了多少分，问爸爸能不能回来给她开家长会。并说她有一些不懂的知识点，希望爸爸能给她解答。爸爸说他工作忙，短时间不能回家，有问题找妈妈就好。

妈妈把平板给回了西西，叮嘱她只能用来查询问题。西西怯怯开口道：“妈妈，我一会就把微信名改过来，您别再生气了，好吗？”

“西西，你同学一定觉得你是个浪漫的女孩，简称‘浪女’，是吧?不过这俩字单独组合一起会给人一种不好的感觉。”

“妈妈，我知道了。今后我会有自己的思想。”

此后，西西会在妈妈的许可范围里使用平板，母女俩又恢复了曾经的亲热。但妈妈知道，她们之间已经有了不可逾越的鸿沟。

西西的学习慢慢提升了上去，中考时考上了心目中的理想中学。同小区的伙伴们，则去了其它学校。

03

开学后的水平测试，只考语数英三科，西西在班里排行第五，级里五十以内。妈妈说西西能将这种成绩保持下去，不担心没高中读。

可是，第一次月考成绩出来后，西西一下滑落到班里二十多名。分析各科成绩，三科主科西西不算差，在前十内。差距，就出在其它几个科目，历史及政治尤为明显。

西西和妈妈说，副科都不好学，她感觉自己没办法学好它们。妈妈摸摸她的头，叫她尽力就好。

每次考试，西西总有一科较差，甚至不及格。一段时间后，妈妈发现西西很难做到科科兼顾，总是顾此失彼。这次考差的科目，下次会进步较多，较差的会换成另一个科目。

西西说她尽力了，妈妈觉得她并没真正努力，只是假装在努力。她不爱背书，像政治、历史这种偏文科型的科目，她一般得不了高分。

语数英也在逐渐减分，连曾经不错的语文，光作文就能扣掉十几、二十分。却并不懂得反思，仍就不爱阅读。而数学，撇开不会的不说，计算错误这种低级毛病每次必犯无疑。英语，相对稳定，但丢分的部分，都是未熟记的单词。在妈妈看来，西西一直保留着能量，没有很用心去攻克每个科目。

在日复一日的紧张学习中，加上妈妈不时的唠叨声里，西西感觉前路漫漫。她想努力，却发现一些惰性已不知不觉根深蒂固，感觉自己使不上劲来。

期末考试出来后，西西沉默了，妈妈也沉默了。而难得回家的爸爸，先对着西西吼斥了一翻，接着又数落妈妈的各种不是。在他看来，西西的学习一落千丈，是妈妈教女无方。他独自在外打拼，是为了给母女俩更好的生活。

“西西和我需要什么，其实你很清楚，只是一直装傻。特别是西西，随着年纪的增长，无论是生活还是学习上，缺失的父爱，是我这个妈妈如何努力也代替不了的。”

“从出租房到现在的家，我已经尽全力。”

“从曾经的嘘寒问暖，到现在的漠不关心，我已经无语。”

片刻之后，在“砰”的一声门响后，看着爸爸提前离开的背影，西西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爸爸说过，今年春节他仍要值班。

曾经事无巨细都爱和妈妈细说的西西变得安静起来，有时一天说不了几句话。

她不再外出找同学玩，常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西西，出来拿你的平板，周末晚上八点的游戏时间快到了。”

“妈妈，我不想玩游戏，我在练字。”

过了一个小时，西西还在房里。

“你饿不饿?妈妈给你做宵夜吃，好吗？”

“我不饿，你想吃就做，不用留给我。”

“西西，明天天气晴朗，我们去公园爬山，好吗？”

“我不想去，你找朋友陪你去吧！”

一连数天，西西都在房间里度过。

某天，妈妈在单位受了些委屈，回到家匆忙做好晚餐，西西又是冷淡地叫她先吃，她晚点饿了再吃。

“你考成那样，我出声骂你了吗？虽然你没尽力，但我知道你有在努力，我一直觉得你的实力远未展现出来，我始终相信你可以变得更优秀，只要克服你的惰性。”

“甚至，我已经能接受你就是个差生的事实，只要你身心健康，我也不再强求你的学习成绩。可是，你呢？这段时间以来，你在乎过我的感受吗？”

……

“我去图书馆写作业!”西西摔门而出。

初春的气温，早晚温差较大。西西骑着单车出了小区，刺骨的寒风直往单薄的棉衣里钻。

晚上九点半，妈妈准时赶到图书馆。她刚踏入大门，被保安叔叔拦住。

“大哥，我上去找我女儿，她说来这里写作业。”

“上面已经没有人了！”

妈妈拨打西西的电话（学生手机），没接听，发信息无回复。她找遍了学校附近的几间面包店，都被告知没有同学在此写作业。

妈妈走进一间手机店，准备买一部智能手机给西西。

“我到家了。”西西的信息发了过来，连称呼都没有，妈妈知道西西心情还没有平复。她没有回话，当机立断买好一部手机后，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着。她想就这样走，一直走下去。

几分钟后，西西打来电话，妈妈没接听。很快，电话再次响起，妈妈犹豫了一下，接起了电话。

“妈妈，我到家了，您在哪里?”

“我刚去图书馆了，马上就回来。”

妈妈刚到门口，西西立即把门打开。妈妈将手机递给西西。

“西西，不管你相不相信，妈妈并不是个唯成绩论的家长。我想你好好学习，是希望你能通过学习，为今后的人生打下良好的基础。你有这个能力，请不要怀疑自己，更不能放弃自己。我给你买了个智能手机，今后出门可以拿得出手，记得下次一定要带手机出去。”

“妈妈，对不起，我没有去图书馆，我一个人去江边散步了。我知道这些年你独自带着我很不容易。刚才回到家不见您，突然意识到这些天我忽略了您的感受。您放心，从今天开始，我一定会调整心态，尽力而为。”

“还有，妈妈，我已经不是小孩了，如果爸爸想走，就让他走吧。我会一直陪着您的!”

“西西，我收拾你的房间，看到你这段时间的字体进步很大，相信这样坚持下去，你一定能写出一手令人羡慕的好字。学习上，其实也是一样。”

04

年后不久，爸爸回来了，给西西带回来很多好吃及漂亮的衣服。

爸爸问西西，如果爸爸和妈妈离婚，她想跟谁。

“爸爸，你快要有弟弟了，我自然是跟妈妈的。”

“西西，对不起，奶奶只有爸爸一个孩子，奶奶一直希望你妈妈能再生个弟弟，但你妈妈不同意。”

爸爸将房子留给了西西和妈妈，带着轻松的脚步奔向他另一个家，那里有他即将出生的儿子。

开学了，妈妈给西西买好了各科辅导资料，然后对西西说她想出去游玩几天。西西让妈妈放心去，她在家会好好学习的。

几天后，西西与妈妈视频，欢快地说：“妈妈，我们开学水平测试成绩出来啦，您猜我这次考了多少名呀？”

“三十名，对吗？”

“不对。”

“难道是二十?”

“还是不对!”

“难不成名列前茅?”

“哎呀，妈妈这么看得起我，我还是让您失望啦！这次排名十五。不过，我这次的作文得了高分，语文排名班里第二呢。”

“这么厉害，你不是最怕写作文吗？”

“妈妈，这次的作文是写自己最亲近的人，我的题目是《我的妈妈是超人》，老师说特别真诚，只扣了两分呢。”

“西西，我现在和同学在香格里拉，就是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的拍摄点，现在的桃花虽然开得还不算妖艳，但含苞待放倒也别有一翻滋味。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带你来玩。过两天，我就回去哦。”

“妈妈，您可以玩多几天的，反正外婆在家，你大可以放心。”

挂了电话，西西仍处于振奋之中。

“婆婆，你给我各科试卷签个名吧。哎呀，我忘了告诉妈妈，老师夸奖我的字比上学期好看很多，还说准备让我代表班里参加学校的书法比赛呢。”

“西西，你长这么大，妈妈第一次抛下你不管，这一出去就是这么多天，你习惯吗？”

“婆婆，妈妈又不是离家出走，她出去散心而已，妈妈说过两天就回来啦！”

“西西，你经常一个人，会觉得孤单吗？”

“其实，我也很羡慕别人有哥哥姐姐或者弟弟妹妹的，不过妈妈说有我就足够了。”

“西西，其实你妈妈前几年是想给你生个弟弟或妹妹的，并且已经怀上了，但有一天站到凳子上换灯泡时不小心摔下来，孩子没保住，你妈从此再也不能生育了。”

“啊？为什么我不知道？”

“这事连你爸也不知道，当时你在上学，打你爸电话一直没人接，妈妈自己叫了120，到医院后才给我电话，那天叫隔壁阿姨接你去她家吃午饭的。”

“妈妈，您后天一定要回来，我想您啦！”西西迫不及待给妈妈发去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