滤镜之下的鳥清
甲田朱美小姐是我的多年好友,我们见证着彼此从青丝到华发的22年岁月,想来弥足珍贵。不差钱的朱美小姐以她多年的开店经验和亲和力,应她朋友的请求去给朋友夫人经营的居酒屋帮忙。
这是一家焼き鳥屋,日语的焼き就是烧烤,鳥就是鸡,顾名思义就是以烤鸡串为主的小酒馆。我们中国有句俗语,酒香不怕巷子深, 但对于日本的居酒屋而言,并没有深巷酒自香的寓意,酒也并非自家陈酿,不过是大众市场上流通的酒类,居酒屋却也并不是开在门庭若市的闹市,更不会是“杏花村”,“茅台镇”这样的风水宝地,大体开在民居密集的巷子里。
酒馆大多悬挂有写着焼き鳥二字的红油布灯笼,有点类似于理发店门前立着的蓝白红灯箱,日本人有睡前喝一杯的习惯,所以成就了这类小酒馆的长盛不衰。
朱美小姐就是在这样的小酒馆里调酒,烤肉串服务于来喝上两杯,然后回家洗洗睡了的酒客。老板娘是一位肤白貌美,身材姣好的韩国女人,听朱美小姐一直称呼她绍伊酱(音译),绍伊操着一口流利的具有泡菜风味的日语,颇具技术含量的发髻中规中矩的挽在脑后,干练而不失风情。日本人的丈夫是軽井沢某大酒店的厨师长,两个人是二次婚姻,多年前,初识绍伊的厨师长是鬼迷心窍,还是一眼万年不得而知;也或许是一厢情愿,苦苦痴缠后的修成正果;更亦或是两情相悦,相见恨晚,皆无从知晓。总之,已过半百之年的厨师长和他的日本发妻说,非常喜欢绍伊,和她在一起,我净身出户也行,于是,日本妻子不打不闹的成全了同甘共苦了30多年的对方,当然,对方净身出户。
当最后一缕夕阳隐没于地平线之际,当华灯初上,万家灯火之际,也正是居酒屋开启一天忙碌的时刻。
小酒馆的店名叫鸟清,说到日本的居酒屋店名,我很喜欢,什么蝶蝶,番長,一清,舞,草迪,三六家, 六文钱,桂,萨摩,焼匠,浪平......很有一种回到唐朝,误闯入酒巷的错觉。
推开鸟清店门的刹那,橘黄的灯光扑面而来,味噌汤的酱香蒸腾着小酒馆的鲜活。面积不大的酒馆,只容得下两个榻榻米的矮桌和七张高脚椅的吧台。我和赵先生来的尚早,选了吧台就坐,绍伊和朱美小姐热情的招呼今夜的第一波酒客。
墙上一目了然的菜品,以方正的黑色楷体写在同等剪裁的木板之上,绍伊一边忙着手下的King帮(韩式紫菜包饭),一边时不时的搭上几句闲话,精致的眼镜链,随着主人手下的动作,有节奏的在两侧耳际摆动,像极了魔法师手里摇摆的钟表,璀璨而耀眼,迷醉了人间。
不添加任何佐料的烤串,保持了鸡肉的原汁原味,肉质细腻可口,这是日料的本质,自家秘制的蘸料却考究,这是一个小店立于不败之地的根本。 我们点了烤鸡肉、烤鸡皮、烤鸡胗、烤鸡肝、烤鱼、韩国寿司,老板娘送了白菜沙拉,韩式粉丝拌菜……渐渐的,酒客开始多起来,大家都选择了吧台就座,习惯于人与人相处保持距离和疏离感的日本人,此刻却聚在一起,开启了一个又一个的酒肴谈资,大家不分彼此,共同聊着同一话题,一个结束,另起一个,将平淡无奇的夜拉得缓慢绵长。
赵先生在饮酒习惯上始终保持以酒精度数较低的啤酒开始,然后是烧酒和清酒,最后是比较烈的威士忌,随着酒精由轻柔到浓烈缓缓而来,当酒精充盈着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以及在毛孔至血液中晕染开来的时候,赵先生的笑容显而易见荡漾出最美丽的纹理。
杯盏古色古香,蓝色的彩釉泛着温暖而夺目的光芒,入眼即摄入魂魄,如同穿越回大唐盛世,桃花缤纷的长安街头,牌楼鳞次栉比,酒肆歌舞升平,将军打马跃山河,文公拍案论朝堂,捕蝶的少女裙裾纤纤,抚琴的公子纶巾翩翩……佛家总想着普度众生,普渡我等凡夫俗子能跳出滚滚红尘,得以脱离世俗,早日度化成仙,岂可知酌酒三巡的酣畅淋漓,自由自在。大唐盛世已随着厚重的历史更深远的沉淀,眼前的小酒馆足以溢满岁月的恬淡。
我很喜欢这种小酒馆里饮酒漫谈的氛围,没有弓筹交错,夜雨江湖的无奈, 唯自斟自饮,闲谈之间,恣意生长出的自在。
夜至深,赵先生酣然入睡,孩子们也沉浸在少年人编织的美梦。时钟悄然而至零点,一天的结束也是一天的开始, 一隅,束之高阁的还是那瓶不曾染指的“杜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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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lichengx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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