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难兄难弟

“兄弟,你发现没,他今天有些不正常。”阿果悄悄对阿华说。

“嗯,我看出来了。一大早他就摆弄我俩,又是抹又是捣的,只不知他又发什么神经病呢。”阿华若有所思地说。

“唉,自从到他家,这日子就过得不太爽。”阿果幽幽说道。

阿华笑了:“我来之前,你不是过得很舒服吗?”

“舒服倒是真的。但太寂寞了。没个伴,而他又过得刻板。别人成天热热闹闹的,听歌追剧看舞蹈,聊天泡妞打游戏,样样来得,他倒好,天天拎只触写笔在我身上捣来捣去的,码那一堆又一堆文字,压得喘不过气来。好在咱肚量大,他堆多少,咱就吞多少。存档之后,就是一身的轻松。没别的活儿干,大部分时间就睡大觉。”

阿华沉默了片时,忽又笑问道:“既然这样哈,那他为何把我也弄来了呢?有你一个足矣。”

阿果嗬嗬笑了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阿华心里发毛,颇为不悦:“你笑什么?我值得你好笑么?你要知道,咱虽然土气,可样样也不输于你。”

“NO,NO,兄弟,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阿果止住笑,有些歉意说道:“我笑的是这个呆子。”

阿华更生气了,不语,只是有些恼怒地盯着阿果。

阿果莞尔,道:“正因为你老土,所以这呆子非要把你请进家门,说是爱国,支持国货。全是码字码出来的神经病。我是巴不得有个伴,你来时,没看我多么高兴吗?但他用这种方式表露爱国之心,不是呆子?”

“嗯,是有些呆。不过,呆得可爱。”阿华听后笑了。然后又神秘问阿果:“你说,这呆子以前敲电脑,后来改捣我俩,来回换着捣,他是不是也是呆性的表现?”

“什么呀,我听他自言自语说,电脑键盘让他的手累得不行,捣我俩是歇息。也好,让他捣呗,反正我俩轮着,倒也不怕。”

阿华却惊恐道:“不怕?你不知道他憋不出文章时,把我捣得晕头转向,有一天捣来捣去,抹来抹去,一个字也写不出,恼火得把我扔在了地下,嘴里嘟囔着‘什么破玩意儿,去死吧’,我浑身瑟缩着,生怕他上来一脚把我踩扁了。”

阿果颇不以为然,撇了嘴,说,“很平常,这类事儿司空见惯,我以前经常受此虐待。可是,也有高兴的地方,比如,他心情愉快的时候。”

阿华想了想,笑道:“这倒也是,他发怒的时候吓人,快活的时候也很吓人。你还记得那一次吧,他捣完最后一个字,又划来划去,看了半天,突然大笑起来······”

“对对,我记得。”阿果打断阿华的话,“他边笑,边把你举得高高的,我当时躲在一边,生怕他又把你扔了,谁知他绕室兜圈,那笑,快将他脸上的肉抖落下来了。忽然把你贴近他的脸,张嘴就是连连亲吻,看得我血脉贲张,满心的嫉妒,眼睛要喷火······”

阿华笑得浑身乱颤,指着阿果道:“这是他文思敏捷的时候,他当时完成了一篇满意的文章。亲吻我的时候,还喃喃自语‘亲爱的,你总算有出息了,帮我捋顺思路,没有烂尾,真他妈的欧耶’,你看看,连粗话都出来了,这么个斯文的人,不可思议。”

阿果笑道:“写文章的人,大部分都是疯疯癫癫的,见怪不怪······嘘,小声,那呆子回来了。”

阿华吃了一惊,悄悄耳语道:“现在回来?”

阿果也耳语道:“你也变呆了。没看已是下班时间吗?”

“真的哈,我俩聊了半天,时间过得这样快。看,他走来了,不知又要怎样摆弄我俩。”

“我猜,他应该是对我俩美容。因为,他上午摆弄时,就逮着个屏膜划个不停。”阿果蛮有把握地说。

“对,我也是被他划来划去,还揭开了屏膜一角,仔细瞅了瞅,我都被他瞅得心里咚咚乱跳。”

“别出声,看他到底要干啥。”

一阵窸窸窣窣响,有两只黑袋子,摆过来,阿华与阿果看见那只经常陪伴他俩的手,在挪动,垃圾桶里的垃圾装入一只黑袋子,鼓囊囊的,另一只却套在他俩的头上,被拎着放在垃圾袋旁边。又听得换衣服声音。

阿华对阿果悄语:“果然猜着了,这是要带我们去美容,换新膜。啊,我好高兴哈。”

阿果却撇了嘴,不悦道:“高兴是高兴,可这呆子也太邋遢了。我们俩好歹也算几千大洋的身价,就这样把像垃圾那样带出门,好没面子。”

阿华劝道:“什么话?我们比垃圾值钱多了。你那是讲虚荣,据我所知,这呆子从来不喜欢那一套,重在内秀。”

“嗯,也是。算了吧,计较这个也没啥意思,出门换装总是件愉快的事。”

“别说了,呆子拎着我们走了。挺舒服啊。”阿华对阿果惬意地说。

“着实不错。”阿果与阿华并肩躺着,晃晃悠悠的。一阵脚步声响,紧接着房门咔嗒关上了,脚步声急促了,阿果与阿华也晃悠得更厉害,正得意着,猛听得哐啷的闷响,还没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已落进了垃圾桶里。当触到桶底时,那硬硬的疼痛立时传布全身,丝丝直吐凉气。“嘭”,桶盖合上了,周围一片漆黑。

“啊······”阿华失声尖叫。

“什么个情况?是不是上车了?”阿果惊问。

“上个鬼头车!你没发现,这是垃圾桶。这呆子错把我俩当成垃圾扔了。呜呜······”

“臭呆子,腐呆子,他尽会干些不着边际的事儿。整天脑子里琢磨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阿果气得破口大骂。

“这是常有的事儿。有一次他带着我开车出门上超市,打开我听着书,拐弯时,差点擦上别人的车······呆子就这样子,现在我们怎么办呀。”阿华声音里带有哭腔了,“说不定那垃圾车很快就到,我俩可真是变成垃圾了。想想我这金枝玉叶活生生被搞成垃圾,心里就难受。”

“我不光难受,还胃疼呢。受万人追、亿人捧,那难受不比你更甚?”阿果不屑对阿华说。阿华不语,良久,冷笑道:“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摆你那洋谱?一会上了垃圾车,你再洋气,也如我一样——垃圾!”

“好啦好啦,别吵了。得想个办法出去,不明不白被这呆子弄成了垃圾,洋也好土也罢,总是窝囊得流鼻血。”

“有什么好法子?”阿华有气无力地说。

阿果却笑了,满有把握地说:“这呆子开车的时候,肯定想不起在他车上的是垃圾。待到手机店去贴膜时,才能发现,届时,一定会发疯回来找的。你别焦急,没事的。”

“那,在他赶回来之前,垃圾车来了咋办?”阿华忧心忡忡地说。

“这个······”正在洋洋得意的阿果顿时语塞。

“这个可恶的呆子!怎么办呀?”阿华又想哭,阿果制止住,又给他画开了大饼:“事在人为,这呆子别看呆里呆气,可到紧急时候,还是蛮有智慧的。他肯定也会料到从发现到赶回的这段时间差,会先让别人来找,他回来再取。”

“他要是想不起来咋办?找谁来帮忙?”阿华急切地问。

“当然是邻居了。随手一个电话,邻居下楼不就万事大吉?”

“邻居?”

“对啊,现在不比往前了,经过三年疫情,据我所知,这幢楼邻里邻舍空前的团结。那时因为防疫的需要,建有微信群,一下子把大家都拉得很亲密。你想啊,在生命面前,一切什么身份地位贫富都抛开了,都成了一家人,大家齐心抗疫,保证这幢楼的安全。因此,先前那种隔膜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能不说这疫情还真是种粘合剂呢。”

阿华一听,慢慢回过劲儿来,心里稍安,但还是不放心,又问:“那邻居下来之前垃圾车来了咋办?”

阿果闭了眼,慢悠悠地说:“如此,只能听天由命了。不过,我敢断定,我们这次一定能逢凶化吉。”

阿华沉默了,思来想去,也没个头绪,昏昏沉沉轻轻飘飘不知过了多久,陡然间听到阿果的低语:“喂,你醒醒,有人来了。”

阿华打个激灵,侧耳细听,果真有掀桶盖的声音,是个女的,还嘴里嘟囔着:“真是奇了!把两只平板电脑当垃圾扔了,反带着垃圾去手机店贴膜,这不是天下第一呆么?”

随着桶盖地掀开,阿果阿华眼前顿时光亮起来,尽管在黑皮垃圾袋里,但那光线却让他俩觉得是世界上最明的最亮的。

“啊,果然让你说着了。佩服佩服。”阿华对阿果赞不绝口。

阿果却摆出一副矜持的样子,面有得色地说:“我跟这呆子比你时间长,很了解他。况且······”

“况且你是洋的,我老土,智商比我高,对吧?”阿华又沉下了脸。

阿果笑了,说:“这可是你说的,我没那意思。什么洋不洋土不土的,我俩命摊上跟了这呆子,就是难兄难弟,活该跟着他糊一辈子了。”

两个难兄难弟随着女人进了屋。没过多久,就听到手机响,女人扯着嗓门:“东西找回来了,你别着急,哦,马上到?好好。”再过一时,敲门的声音,阿华阿果一阵狂喜。

“我这脑子,怎么会成这样了?”是那呆子的声音。

女人笑得银铃一般:“你,你,你咋不把钞票扔垃圾里呢?两个平板啊,一苹果一华为,还九成新!敢情你家里有矿是吗?”

呆子连声道谢,阿华与阿果又感到晃晃悠悠随着走,“砰”的关车门声音,然后是汽车的轰鸣。

阿果对阿华笑道:“这下,你可大可放心了吧。我就知道,这呆子虽不靠谱,但人还不错。”

阿华仍然心有余悸道:“谁知道呢?以后还有没有不靠谱的事儿。只要他天天码那个破字,离奇古怪的事儿就会没完。”

阿果开心得纵情长笑,随着车子的晃动哼起了小曲儿,“路漫漫其修远兮,我们兄弟一起跟他不靠谱。欧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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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玉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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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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