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色|落霞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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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问：“如果可以选，你还想生于帝王家吗？”

“能以一人之躯换得天下太平，我愿意。”她的眼神依然坚定如初，落霞枪在她身侧红光流转。

神闭目微笑：“果然不愧于女战神的威名。”

01

龙象城未央殿内，武威公主一身戎装，手握落霞枪站于殿内。

“长公主，”折颜跃入殿中，已顾不上礼节，“宁王的兵马刚破城门，皇上的亲兵毫无招架之势，现下应该快攻到上阳宫了，恐怕……”

长公主神情一紧：“带上部队，即刻勤王。”说完，提起落霞枪，朝上阳宫飞奔而去。说是部队，其实就是公主的百人队伍，他们在公主底下练兵，时日一长，就练成了一支精锐队伍。虽然他们各个骁勇善战，但面对几万兵马，仍然是没有反击之力的，折颜的担忧就在于此。

折颜欲言又止，只能摇摇头紧随其后。

武威公主持枪站于上阳宫门口，一路杀将过来，她的人马已折损大半。

“武威公主，我敬佩你是位女中豪杰。但当今皇帝昏庸无道，作为皇叔，我不忍看到我们太祖皇帝辛苦打下的百年基业毁于一旦，故今日特此前来重振朝纲。”宁王看着眼前已是强弩之末的公主，“还请长公主多识时务，切莫再妄加阻拦。”

“还望皇上退位让贤。”礼部尚书朝着宫门内大喊。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说罢，武威公主便纵身一跃，提枪直攻宁王面门。

落霞枪在人群中火花闪烁，在武威公主的挥舞之下气势如虹。凭着一身绝技，长公主以一人之力足足抵挡了宁王千万人马长达半个时辰。但此时长公主的内力也已耗尽，再也无力支撑下去。

这时，宁王搭弓射箭，连发三箭直击人群中的武威公主，此时长公主力竭，再无能力躲过三箭。她半跪于地，倚着落霞枪，坦然闭上了眼。

“阿姐，莫怕。”上阳宫门大开，一袭黄衣飞奔而出，落在长公主前面，用血肉之躯生生挡下了三箭，随即倒地不起。长公主自幼出宫习武，武艺学成后才回宫。在这期间，年幼的他经常偷偷出宫找找姐姐玩，为避免暴露，他便喊她作阿姐，一直喊到了现在。

“皇弟，不可。”长公主大喊一声，但为时已晚。她双手接下弟弟，抱着他，心如死灰。

皇帝气息微弱，全身瘫软，他强撑最后一口气，笑着望向长公主：“阿姐，我们已无力回天。我必须死，你不该来，走，快走。”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出了这个字。

“皇弟，阿姐答应过父皇要保护你，保护这江山，我不能食言。”长公主泪如雨下。

“阿姐，你太傻了。”

武威公主放下怀中的皇帝，站起身，周围的士兵都不自觉地向后退了退。她拾起落霞枪，只盯着远处马上的宁王。

“皇上退位让贤，自缢于宫中。”礼部尚书的声音又响起了。

第二天，宫中传出消息；宁王称帝，年号德清。先帝薨，武威公主降，收监于地牢。

02

龙象城地牢内，长公主被褪去一身戎装，换上了已经肮脏不堪的白色囚衣，落霞枪也在打斗中不知所踪。她端坐在牢房角落中，怔怔地看着对面的墙。“父皇，女儿无能，辜负了您的期望，我很快就能过来谢罪了。”

她没有当场殉国，是因为在等另一场部署，她不甘心江山就此拱手让人，但现在看来，剩余的人马，应该也已经全军覆没，她就再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

锁声响起，门应声而开，一道人影闪进。

“你来干什么？”公主口中尽是不屑。

“我来带你走，”来人是驸马，“我已经打点好一切，明天你将被正法，而你也将和我过上新的生活。”

“有劳驸马操心了。哦不，我应该唤你为国师吧。”

“公主，先不要说这些了，你跟我走吧，我们的时间不多。”驸马确实有些急了。

“国师你觉得我如果想活下去，昨天能逃不出去吗？倒是你，还是担心自己吧，叛国之臣，能重用你？”提到此，武威公主眼神中流露出更多轻蔑。

“公主多虑了，没有点手段自保，我能如此兵行险招吗？快跟我走。”

“滚开！”公主厌恶地甩开他的手，“不要逼我在这里解决了你。”

驸马没有想到事情已到如此地步，公主仍不肯随自己出逃，他很了解公主的性格，看来今日要无功而返了。“那我不逼你，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保下你的。”说完便匆匆离去。

公主冷哼一下，耻于自己会下嫁如此逆贼。

事到如今，她早已接受现实，也已放弃自己，只是心底，总有一丝悔恨。“罢了，随它去吧。”

突然，一铿锵一声从走廊尽头传来。落霞枪？

地牢走廊内银光一闪，她确定是落霞枪。此时能找到落霞枪并带过来的，只有他了。

“大师兄，是你吗？”公主很快地爬起来，走向门口。

“小师妹，是我，你受苦了。”是大师兄时影，他带着落霞枪来了，声音中满是心疼。

“是你就好，最后还能见到你，我已心满意足。我的落霞枪，就帮我带给师傅吧，替我跟他老人家说声徒儿不孝。”才一瞬，她就变回了冷峻的女将军。

时影心急如焚，朝着她就喊：“说什么呢，我的傻师妹，有我在，能让你在这里受苦？赶紧走，跟我回昆仑墟，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说着就要拉着她的手离开。

“大师兄，没用的，你走吧。我若真想走，区区一地牢能困住我吗？当我决定留在这里的那一刻起，你应该已经猜到我的选择了。”

“我不管，我只要我的小师妹平平安安。”时影完全没了来时的稳重，这是他最不愿见到的结果。

“我既生在皇家，就注定有着皇家人的无奈，这是我的使命，也是我的宿命。现家国已破，皇弟惨死，我不耻独活。”

时影闭上眼，踉跄了一下，险先没有站稳。眼前的师妹，他再了解不过，今日就算师傅来了，也不一定能劝下她，他唯有在内心深处暗自落泪：“枉我修炼几世，却连自己的小师妹都救不下来，我要这满身修为有何用？”

时影抱枪站立良久，久久开不了口。

“大师兄，我很珍惜我们在昆仑墟的日子，如果有来生，我一定还做你的师妹，好么？”公主微笑着看向眼前师兄的眼睛，但不知怎的，竟然流下了泪。

“好，记住，来生，你还是我的小师妹。”

“嗯，一定。大师兄，走吧，回去帮我好好跟师傅告个别。”说完，公主转身，不再有任何反应。

落霞枪上红光流转，仅一会儿，时影便消失在地牢之中。

“大师兄，对不起，此生负了你。”眼泪顺着眼角大滴大滴地落下。

“身为长公主，身为女将军，我没能保住帝国，没能护住皇弟，我有愧于苍天，有愧于黎民。父皇，你的不孝女见你来了。”武威公主提气运功，瞬间震碎五脏六腑，亡于龙象地牢。

时影看着落霞枪失去光芒，陡然跌落于雪山之中。

03

灵识消散之前，公主似乎又看到了十几岁的时影，那是他们刚刚见面时的场景。

二十多年前，长公主降生，当时的德顺帝欣喜万分，随即命钦天监为公主算上一卦。钦天监说卦象显示长公主乃上天武将下凡，将来定能成就一番事业。德顺帝听后哈哈大笑，成为我朝第一个女将军，也不失为一件幸事。于是，在长公主年满六岁后，德顺帝便将她送往昆仑墟学习武功术法。

到昆仑墟的那天，漫天大雪，武威公主下了马车，第一眼见到的便是站立于山门处的白衣小道，他说他叫时影，以后她就是他的小师妹了。

“叫我怜月吧！”公主说完就不再理会那个少年，径直向山上走去。

时影觉得她很有意思，想着以后在山上修炼的日子就不孤单了。

小师妹，我来找你玩啦。

小师妹，吃红豆汤圆吗？我刚下山要的。

小师妹，我们来打雪仗吧！

小师妹，你怎么不理我呀。

诶，小师妹，你别走那么快呀。

怜月不胜其烦……

寒来暑往，一晃十多年过去了，怜月的身后依然跟着那个“顽强”的时影。怜月性子清冷，但十多年的朝夕相处，她早已习惯了这个聒噪的大师兄在身边相伴。

不过这时的怜月武艺已成，是下山的时候了。

她还记得分别那天，时影在山门前站了很久，任凭风雪打在身上，他没用结界护身。

怜月几次想回头，但都忍住了，她是帝国公主，她有着自己的使命，他们终究不能走到一起。擦干泪，怜月上了回龙象的马车。

后来，武威公主怜月听了父皇的安排，嫁给了江南方术大家李家。父皇说李家在方术上的造诣已登峰造极，据说已经炼出长生不老丹药，和他们联姻，定能保我帝国万岁长青。

怜月没有反对，她明白，这是最好的选择。

时影，对不起。一声长叹，转眼怜月的灵识消散在了空中。

04

昆仑墟长生殿上，时影抱着失去光泽的落霞枪跪在老祖前面。

“师傅，我已将小师妹的一缕魂魄封印在这落霞枪内，待我修炼成功，一定能让她再临人间。”

“哎，我的徒儿，你又何苦如此执着。”老祖捏须长叹。

“那日的相遇，便是我们的缘起，今生今世，来生来世，我们注定相互牵扯。只希望来世，小师妹能投身俗世人家，不再有那么多的束缚。”

从此，昆仑墟的雪山之巅，总能看见一个背枪的白衣道长负手而立，像是在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