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面地中海，拾遗一缕蓝

从小到大受各类偶像剧荼毒太深，提起地中海便自动与“浪漫爱琴海”、圣托里尼、沉船湾等蓝色大海、白色楼房自动配对。虽然初中地理课上认真学习记忆了地中海沿岸各个国家的位置及相关地理知识，然而课本之外，“地中海风光约等于希腊风光”的惯性思维在我脑子里依然根深蒂固。

直到踏上西班牙，真真切切站在地中海的海岸线上，这一固有印象才被完全粉碎。

地中海有她的性子，多样灵魂。每座城镇、每个海湾、每个角度的地中海，都是独一无二的。

被誉为地中海遗珠的佩尼斯科拉，也只是这片海成百上千面目中的一个侧写，但已足以惊艳为它停留的每一位过客。

西班牙旅行规划之初，我和同伴小玉在旅行类公众号推送的十几二十个“西班牙最美小镇”中挑花了眼。佩尼斯科拉恰好位于行程锁定的两座大城市之间，看上去很顺路，于是我们愉快地把它作为逃离都市的歇脚处。

真正开始制定详细路线才发现，天真的我们被地图骗了：从巴塞罗那到这座小镇要转一趟火车，从小镇到马德里也要在巴伦西亚再转一次火车，每趟车程都要好几个小时。

旅行开始前，我心心念念着巴塞罗那高迪建筑的美轮美奂、马德里大皇宫的雍容华贵，塞维利亚大教堂的恢弘瑰丽……满打满算，我们在佩尼斯科拉也就待24小时，对于全程两周的旅途来说，这一天的时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不曾想过触不及防被这座小镇打败，用旅程7%的时间，占据了50%的最美回忆。

佩尼斯科拉位于西班牙的两座大城市巴伦西亚和巴塞罗那之间，是地中海橙花海岸上的一座中世纪小镇，一向是欧洲人心中的度假胜地，近两年又作为美剧《权力的游戏》第七季中奴隶港弥林（Meereen）的拍摄地再次名声大噪。

四月的西班牙，天时，地利，人和。

暖阳的光斑在这片土地上四处跳跃，古老的建筑，开阔的海滩，陌生人的笑容……所到之处无不闪闪发光。正直复活节假期，这个国度随处可见别具一格的系列庆祝活动。游人顺其自然地加入这场节日盛宴，人流络绎不绝，却不觉拥挤和喧闹，置身其中，悠然自得。

我们经过辗转车程到达小镇，站在海边，万里无云，阳光遍地，却没有丝毫燥热。海风拂过，空气都裹上了来自海洋深处的清凉外衣。

我们迅速到酒店放下行李，换上清凉的长裙和草帽，迫不及待开始四处溜达。

沿着小镇的城墙拾级而上，走到台阶的尽头，石墙围起的白色楼房一下子映入眼帘，错落有致，四处都是浓郁的海洋风情，有种希腊旅游宣传照的味道，基本符合我传统印象中的地中海。岩石砌成的房屋刷上白漆翻新后，正如这里的海风一样清新可人。

但在窄巷小楼间穿梭漫游之后又能慢慢体会，这里点点滴滴都彰显着西班牙风情，是清新地中海与热情西班牙的碰撞与融合。

小镇大部分楼体的外观采用了白色为主、蓝色为辅的色调，与海的幽蓝、浪的洁白交相辉映。但红黄橙绿等其他颜色的点缀也随处可见：木色或深绿的门、红褐色的窗框或窗沿、少数红砖样式或淡黄色的外墙等，偶尔还有没被粉刷的小楼，保留了原本米黄色岩石的外观。五彩斑斓的小配色遍布整座小镇，朴素又不失活泼。

楼间的巷子都不宽，路也总是左弯右拐，加上高低不平的地势，在小镇的小巷间穿行像是置身于巨大的迷宫之中。但在小镇里漫步其实也不需要目的地，慢下脚步，留心观察，佩尼斯科拉的每个拐角都能邂逅惊喜。

小镇居民大概都是生活的艺术家。

窗台底部和地脚线铺设的花瓷砖、花盆与窗台边的小装饰品上缤纷的色彩和精致的图案搭配，无不流露出西班牙骨子里的热情与浪漫，让人身不由己驻足欣赏。

不经意间抬头，凸出的阳台上花团锦簇，筑起了空中的繁花之巷。在佩尼斯科拉四处游走，总会一次次地被这些设计精巧的细节所惊艳，一遍遍被当地人对生活的热爱所感动。

各具特色的商店和餐厅用他们的招牌和露天餐桌随意在小巷两旁装点，咖啡和海鲜饭的气味从不同的方向扑鼻而来，诱人的香气实在让人难以招架，我们在餐馆门口迅速投降认输，明明没到饭点，也立马落座，准备开动。

餐厅的服务员不会英语，我们不会西语，但菜单都很贴心地配上了照片，经过指手画脚加点头微笑的交流之后我们顺利点餐，菜品毫无例外——主角依旧是食欲满满的海鲜饭。

作为与法国蜗牛、意大利面齐名的西餐三大名菜之一，西班牙海鲜饭有种魔力，量大、料足、味香浓，不同的材料搭配还能成就不同的口味。我们踏上这个国家的前几天，一天一顿换着口味品尝，之后几天两人都因此上火了才忍痛割爱。

行至小镇高处，城堡气势恢宏地耸立在眼前。

佩尼斯科拉城堡又称Pape Luna城堡，是由圣殿骑士团于1294至1307年间修建的防御堡垒。1411年教皇Pape Luna来到这里并把它变成了罗马教皇的教廷。

历经数百年的风吹雨打，海浪侵蚀，石墙仍然高耸，城堡依旧屹立如山，逝去的是战争的硝烟炮火，留下的是灿烂的历史文明。

登上城堡的最高处向下俯瞰，惊奇地发现，原来每座白色的小清新楼房都有一个橘红色的屋顶，颇有南美拉丁风情。橘红与纯白交错，林立的楼群一直延伸到陆与海的边界。远至连绵的山峦和无垠的大海，近到附近餐厅用餐的游客，每一处风景，无限的风光，都尽收眼底。

另一边，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蓝色。地中海的蓝总有办法令人痴迷。

这片碧蓝澄澈的大海让人无法转移视线。从延绵无尽的海岸线开始，海水由靠近沙滩透明的浅灰转向碧绿，再由碧绿转向深蓝，最后与蔚蓝的天空相接。这醉人的蓝色仿佛融进了空气里，化作海风，迎面吹来，沁人心脾。身处陆地，心已浸没在这片碧蓝之中。

临近傍晚，气温转凉，余晖附着在白墙上，远看这座中世纪的小城，熠熠生辉。

斜阳把海滩上游人的影子拉得老长，享受了一整天阳光的人们开始散去。孩子们却意犹未尽，不忍离去，趁着大人们收拾东西的空挡，依旧在水边嬉戏。

大海告别游人，平静了些许，似乎也想歇息了。洁白的浪尖被抹上了金边，海水收起了白天张扬的蔚蓝，披上暮色的大衣，蓝色渐深，温柔而沉稳。

回到酒店稍作休息后再次来到海边，夜幕降临已久。海边不见半个人影，人们在露天的酒馆闲聊，在大路边上散步。沙滩边人行道上昏黄的路灯仿佛是人与自然的分割线。白天，人们接受大海带来的清凉馈赠；夜晚，人们将大海还给寂静的自然，不再打扰浪花入眠。沙滩与海都一片漆黑，分不清你我。只有远处海边餐馆的微弱光倒影在海上才能分辨，那是海啊。

我和小玉坐在人行道边，背对灯火，面朝黑夜中的大海，习习凉风中想起前一年同一季节里秦皇岛的海，想起万年青年旅店《秦皇岛》那首歌。

一年前的春天是我第一次去秦皇岛，也是唯一一次。在远离城市中心的昌黎海边，那座孤独图书馆旁，也有一片寂静的蓝。那段时间处于学业转折点，压力大，前路迷茫，孤独无助。在海边坐了大半天，内心焦虑被渐渐抚平，多亏那片温柔的海。

之后听到《秦皇岛》，眼前浮现了曾经在茫然中独自挣扎的自己，嘹亮的小号是内心奋力的呐喊。

“遮蔽我们黑暗的心 究竟是什么”

“住在我心里孤独的孤独的海怪 痛苦之王”

在佩尼斯科拉这片漆黑的海面前，我哼起这首歌。

“开始厌倦深海的光 停滞的海浪”

过往的惊慌、孤寂、不知所措、遥不可及的目标都已是消散的云烟。深海难寻微弱的光，海浪暗自无声翻涌。艰难走过的路最终可以舒心地一笑而过。

海总是那么迷人，给所有沮丧和失望以宽阔的拥抱。

入夜，大海完全隐身于黑夜之中，只有靠近沙滩，才能听见细浪来自深海的低鸣。

有别城市夜晚的流光溢彩，小镇一改白日的热闹，点亮山腰间几盏疏离的灯，把广阔深邃的夜幕留给海上的一轮明月。

四月的晚风依旧带着些寒意。裹上薄外套，我们平躺在酒店露台的沙滩椅上，少了人为光线的干扰，月色澄明，也掩盖不住漫天繁星闪烁。

正沉醉于满目星辰，球迷们的一声欢呼打破了夜的静谧。待人声散去，又只剩海风徐来，轻声呢喃。

旅行匆匆归来，我便回到原本的生活轨迹，闲暇时间整理照片，反复翻阅，地中海遗珠碧海蔚蓝的光芒不时在记忆中闪烁。

一年后小玉告诉我，她和父母要再次到欧洲旅行，重走我们到过的西班牙，再看看佩尼斯科拉这片海。看着她朋友圈里熟悉的风景，这座小镇依旧安然地在阳光之下，独享地中海为它点缀的一缕幽蓝。

不知下一次与地中海的相聚，她又换上了哪一款蓝色面纱呢？

我将永远，充满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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