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那些信
“我寄给你的信,总要送往邮局,不喜欢放在街边那绿色的邮桶里,我总疑心那里会慢一些。”第一次读到这句话,就很喜欢。
现在通讯手段发达,街头的邮桶很少见,好像也随着某个时代一起落幕了。在我们上学的时候,它可是个顶顶重要的物品,那时候的通信主要靠纸笔,给家人报平安,向朋友说思念,都要通过它来完成。
要是班上谁收到信或明信片,可是一件让大家羡慕的事情。对了,那时候还流行交笔友,每周一封信,谈学习、谈家人、谈理想,也有胆子大的会讲点别的内容。说起来这是学校鼓励的一种行为,到了大学,老师还说可以和国际友人写信,算是锻炼我们的胆量提高学习英语的水平。
上哪找国际友人呢?当然最佳的地方是旅游景点,同学们会结伴去碰碰运气,有一回,在黄鹤楼,遇到一对较和善的夫妇,金发碧眼,一看就是外国人,且能说几句简单的汉语。
周围的学生,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一拨拨地往上冲,要通讯地址,要签名,甚至还有学生自告奋永当导游,人家自己带的导游都挤不到正主跟前,搞得工作人员以为出现了什么特殊事情,走过来询问后才知原因,只能嘱咐大家注意礼仪,急于交笔友也不能影响别人游览。由此可见当年的笔友胜况吧。
学校的邮桶不少,大家都愿意把信件投入离教师办公室最近的那个,因为那有一个长明灯,把每个夜晚照得亮亮堂堂,还因为有一个摄像头正对着那里,投入的信件就更安全。每两天邮局工作人员来一次,在同学们的注视中,带走邮桶内的祝福,带来远方的思念。
同学丽就有一个打得火热的笔友,她说是一个女生,我们都怀疑是个男的,因为每次来信,她都兴奋不已,且不让我们知晓信件内容。回信时,也不像我们想到哪写到哪,要反复斟酌,还会摘抄普希金大帝的诗句,简直是当年少男少女展露小心思的标配。
云中谁寄锦书来,丽的写作热情被激活,还写了一个几十页作文纸的小说,她笔友的庐山真面目我们不知道,但小说宿舍里的人都读过,也被大家齐声称赞,说丽早晚都能成为一个作家。
还记得她写的一个情节,一对有着朦胧情愫的少年男女,男生跟着父亲工作调动转学了,数月后,给女生寄来一张明信片,地址是一个很陌生的名字,女孩在地图上找了好久好久,才发现了这个很遥远的陌生小城位置,然后,眼泪一下了流了出来。
当时觉得这个场面写的太好了,那不由自主流出的眼泪,囊括了太多复杂感情。
不知道丽写了多少封信,这些信又编织了多么绮丽的梦,这个梦最终有没有照进现实,但这也不重要了,这个过程想必已是让人刻骨铭心。木心说过:“记得早先少年时,大家诚诚恳恳,说一句是一句。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人只够爱一个人。”
因为喜欢,才更谨慎,写给好朋友的信,总要送往邮局才会妥帖,好像这样才能保证它会穿越千山万水飞到朋友掌心。
“我寄给你的信,总要送往邮局,不喜欢放在街边那绿色的邮桶里,我总疑心那里会慢一些”,出自一个喜欢在百草园找寻人形何首乌并在桌子上刻下“早”字的少年,长大后他写了很多犀利的文章,也写出了《两地书》这样的浪漫,说实话,看到作者鲁迅两个字时,更觉这句话的温柔。谁说中国人不懂浪漫,浪漫藏在字里行间,虽含蓄内敛却也更热烈,更真挚,哪怕句句不提爱字,却处处充满了情意,能击中人们内心的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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