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圩场上的家禽

本文参与【人生关键字】系列征文第五期【悟】主题征文，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福利圩场是我目前为止见到过的最大的乡村集市，各式各样的东西和交易汇聚一起展开，一场非常特别的盛大party，恰如春末夏初的呱噪与温暖。

自打去年端午节前在漓江边小住数日时赶过一次福利的圩场之后，现在每次再去菜市场，尤其是家禽摊档，圩场上那些鸡鸭鹅兔各种被关进笼子里却仍然活蹦乱跳乱喊乱叫的动物们，就会浮现眼前。

记得那天一出停车场的门口，我就被圩场热闹非凡的场面震撼到了，竟然有一种欢欣鼓舞的情绪涌上心来。

最先吸引我的是正对门口的一群小鸡小鸭小鹅之类的小东西，一排排，一笼笼。各种颜色，各种年龄段，天真无邪，煞是可爱。

一个敞口的大笼子里，一群小鸭正在抢吃一根菜叶，它们你争我夺，场面十分有趣。

那个最好斗的小鸭子始终咬紧菜叶不放，好像战斗中的主控手，然而菜叶却被其他小鸭子们一口一口啃掉。

在菜叶被咬得所剩无几的时候，它突然抬头看见我身边一个小姐姐正在给她怀抱中的小狗喂食，它惊愕地张开了嘴，不曾想，就在它张口的一刹那，仅剩的那一片小叶也被夺走……。

唉，我为它扼腕叹息。它自然不明白为什么它要被关在笼子里，食物要争要抢来之不易，而小狗却可以舒舒服服获取嗟来之食。

唯有一个略显高贵的小鸭子站在一旁冷眼观战。它是因为不饿，还是因为不屑？抑或是对《动物农庄》戒律墙上的那句话“所有动物都是平等的”发出质疑？

就在那只最好斗的小鸭子丢失菜叶的时候，那只略显高贵的小鸭子的嘴里几乎同时发出了轻轻的叹息声，也许它也是在为那只最好斗的小鸭子感到可惜吧。

傻鸭，戒律墙上后来增加的那句话更要记住，“但有些动物⽐其他动物更平等。”我想对它们说。

挑选幼崽的买家，为小动物们驱赶蚊虫的卖主，看管鸡笼的大爷，边带孩子边叫卖的妈妈，还有那只即将卡住鸭脖子的手……。

当我拍下这些生动场景迫不及待分享到朋友圈时，看图片，才发现在家禽销售区的背景墙上张贴着“自由民主文明法治”的标语牌，哈哈，与动物们的处境相映成趣。

于是，我在发图片的同时，顺手加了一句评语和哈哈笑的表情，“动物们也是要讲自由民主文明法治的”。

《动物农庄》里的动物们在起义独立后的初始阶段，也把类似的戒律写在墙上，但它们却远离初衷，没有坚持到底，甚至后来被统治层的猪们进行了篡改，其它动物们则受尽了奴役与蒙骗。

这些被关进笼子里的动物们，如果把他们也看作是《动物农庄》里的，我想，它们是没有能力和机会进行反抗的了，更不用说还会制定戒律及篡改了。

因为，我找不到那些带头闹事的猪们，它们的缺席大概是原因之一吧。那么猪呢？

我看见各种蔬菜水果，各种竹制草编器物；我看见各种根藤草药偏方，销售员拿着扩音器大声讲解或做示范；我看见治疗眼疾的、理发的、推着电驴叫卖豆腐花的，还有极具特色的孝敬大排档上五花八门的吃食，以及老有所乐的大爷大妈们津津有味地或吃或聊……。

几乎逛遍了整个圩场，我都没有发现猪们。

突然间，我被黑压压一群围观的人所吸引，他们全都向着中央位置低垂着头，从背后望过去，像是在默哀。走进一瞧，原来中间的案板上正是我在寻找的猪们。

然而它们早已不是活物，甚至都不是全尸。再朝里走去，在其他摊位上，有的正在剁猪肉，有的正在分猪肉。哎呀，可怜的猪们！

难怪其他动物们也只能得到被关进笼子里进行买卖的命运，因为他们的领导者——猪们已被支离破碎，成了刀下鬼。

嘿嘿，我被自己的臆想和这别样的领悟给逗乐了。

时间不早了，我买了些菜和水果，朝停车场方向走去。在停车场门口，我又看到和听到笼子里那些鸡鸭鹅兔们活蹦乱跳的样子和乱喊乱叫的声音。

若按《动物农庄》的逻辑，究竟是有这些领导猪们好呢，还是没有这些领导猪们好？

如果没有这些领导猪们，动物们就会一直在人类的掌控下，过着任人宰割和买卖的生活；但是如果有这些领导猪们，摆脱了人类的掌控，却又落入到被这些猪们所奴役、剥削、欺骗、和杀戮的同样境地。

看来，有没有这些猪，或者说猪领导的起义之前和起义之后，动物们的日子也都一样悲惨，只是表现方面不同而已。

罢了罢了，别跟这些猪们较劲了，换汤不换药，再艰难的日子也得紧咬着牙关过。

嗯嗯，还是《动物农庄》里的动物们明智，不，应该说是最恰当的选择，对，时髦点说，叫作“自洽”。

它们最后一个个都变得呆若木鸡，把别人认为惨痛的遭遇看得再正常不过，而那些依然健在但所剩无几的老动物们也大都忘记了过去。

回到停车场，休息片刻。我打开手机，看我发在朋友圈的动物图片是否有回应。

哈哈，有了，不仅有大量点赞，还有一些评论。其中一位教过我的老师（文革期间被分配到乡下教书，后来返城）说，“此场景恍如隔世，居然还在”。另一位同龄朋友说，“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是的，每一种场景，每一个故事，不同的人看都会有不同的领悟与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