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白梦游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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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睁开双目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云遮雾绕的玫瑰花丛中,四周花香馥郁,朝露待晞。
隐隐闻得远处有清歌漫漫。
歌调婉转,声音温润。
他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才于玫瑰丛中窥见一美人,那美人身形窈窕,白衣墨发,金钗珠摇。
他欣喜不禁,疾欲走上前去。
却醒了!
原来还是那个梦!
他唤来书童,立刻让他给自己研墨添香。那书童展开白宣时却被他一把扯落,自去书格间抽出一卷画轴。
画轴被徐徐展开,轴中是一白衣少女,静默其中,墨发及腰,只是金钗鬓影间抬起的微微侧脸上并无五官,苍白的像一碗碎雪。
“公子,你又开始画她了?”书童不经意间撇了撇嘴,似是嘲讽,亦是无奈。
“怎么办,怎么办?”他于房中握拳踱步,“我还是没能看清楚她的模样,为什么每次都这样?”
“公子,那只是你的梦魇,或许您……魔怔了?”
“不,不是的——”他停下脚步,伸手猛掐书童脖颈,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动容之色,“我前几日还曾梦到她,她还跟我讨论诗词歌赋,跟我针砭时事,劝我上进,考取功名……”
“公……公子……”看着书童脸色渐渐暗淡,龇牙咋舌,他才警觉般放下手来……
“公子,公子……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你加油!我……我先撤下了!”
书童逃命似地狂奔至前院门前才停下,弯腰垂臂,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他都怕自己晚跑一步,他家公子便要掐死他!他缩着脖子喘息了半日,忽然一拍大腿。
对了!他得去给公子找个道士驱驱身上的邪祟,这公子八成是中邪了!
这边,公子正伫立于案前,眼睛一刻不眨地盯着那幅画,宛若雕塑!
若谈起那个梦!
这还得追溯到数日前。
那日,公子温课累了,早早就打起了瞌睡,随着公鸡的几声打鸣也就成功催眠了他。
很快,他晃晃悠悠的就入了梦境。
玫瑰园,晨露,少女的歌声,一步一步将他引到她身后。
“太白……一别数载,你可还好?”
少女声音清透空灵,宛如天籁。
“姑娘……叫……在下什么?”
“呵呵,果然男人都是无情物,下了趟凡间便忘记自己是谁了?”
他疑惑地挠了挠头,不知所云。
女子却悲伤难耐,嘤嘤而泣。
公子心下立马着了慌,他生平最怕两件事——
第一,先生的板子。
第二,女人的哭声。
“好了好了好了……”公子温言安慰,“在下唐突,吾与姑娘素未谋面,为何姑娘要叫在下——什么太白?”
“那我问你,你是不是叫李白?”
公子愣了愣神才答曰:“对……对啊!”
“你看你那怂色,问你问题,你也比别人慢半拍,真是与我那死鬼冤家一模一样。”
李白继续挠头,一脸尴尬,几次欲绕到姑娘前面,看清她的模样,又怕唐突了佳人。
“小姐……”李白对着那个倩影作了一揖,“我想在下与小姐之间是否产生了什么误会,要不,小姐随我到茶坊,咱们细说慢聊?”
“呸!”姑娘缓缓转了脸,朦胧的雾气里,他只来得及看见她清冷绝尘的侧面轮廓。
然后,他就醒了。
刚开始,他也以为那只是个梦,还在摇头叹息兀自咯咯笑道,难怪孔老夫子有言,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书童问他笑什么,他也只是笑而不答,继续温书。
只是那女子隐隐若若的倩影却一整日萦绕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于是,他拿出画笔,却只能够描摹出女子背影神韵,实乃一遗憾之事。
孰料,入夜时分,他再次入了梦。
依旧是那座玫瑰园,依旧是刺鼻的芳香,甚至,那美人都未曾移动寸步。
也依旧一副冷冰冰的背影对着他。李白知是梦境,便不再拘礼,开门见山道:“那么姑娘说说吧,我与姑娘是如何相识的?个中又经历了何事才分开?”
他原本是拿玩味的口吻调侃她,却在姑娘幽幽空灵般的语调里,差点迷失了自己。
“我本九重天司掌玫瑰的花神。只因蟠桃盛会那日与文曲星太白偶遇,四目对视的瞬间便都双双坠入情网,奈何上天不允,我便与他偷渡凡尘过了一段神仙眷侣的美好日子,但……”
“天兵将我二人抓回,天帝欲重重处罚我俩,太白为了救我,情愿剔掉仙骨,入永世轮回,而他堂堂文曲星,却被天道诅咒,于凡尘间,不能入仕,空腹才华,潦倒一生,而我……便……被惩此玫瑰园中,永生永世,画地为牢,不得见君面!”
李白听那女子掩面幽幽而泣,竟也黯然神伤起来。
“仙子……”他朝着女子急走几步,可奇怪的是,无论他怎么试图靠近她,他们之间的距离依旧分寸不动。
“别试了……”女子以帕拭泪,垂首道,“你见不到我面的,这是诅咒……”
这是诅咒——诅咒——诅咒——
他猛然间从床上惊坐而起,浑身被汗水濡湿。
“公子,公子……”书童自门外而来,“来了来了……”
“什么来了?”他一脸迷糊。
说着门就被人推开,一道士着装的人手持拂尘,捏着一纸符咒,“啪”得贴在李白脑门上,接着双手掐诀,念动咒语。
李白心头火腾腾而起,他一把撕碎脑门上的黄符,跳将起来,操起门边扫帚,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个故弄玄虚的道士和一脸虔诚的书童扫地出了门。
书童拉着道士再次呼哧呼哧飞奔至前院门口,边跑边嘀咕,他家公子一向温文尔雅,就算是平时走路踩死一只蚂蚁也会为其作首悼亡诗,并且斋戒三日超度亡灵。
今儿是怎么了?怎么见人就打呢?
疯了,疯了!
晌午时分,书童再次踏入房门,便见公子已恢复常态,正襟危坐于案前作画,公子脸上的那种专注与温柔,若水波般流泻潋滟。
书童疑惑间放下茶盏,歪头一瞧,见公子笔下依旧是那幅美人图。
“公子?!”
“嘘——”李白竖起食指,示意书童噤言,他含笑垂目,执笔在那女子乌发间细细描摹着玫瑰花钿。
书童这下确定,他家公子果真疯了!
后来,李白日日梦见那花仙。也依旧是可见而不可近其身,不可观其面。
直到有一日。
那玫瑰仙子忽然兴致勃勃对他讲。
牡丹百合等众花神已经在王母那求了上千年,王母终于心软,已向玉帝请旨,准许玫瑰下凡历劫。
“在凡间,说不准我俩就遇上了!”
李白听闻此言也格外高兴,但是有一层忧虑又冰霜一样附上心头。
“在下从未见过仙子天容,于凡尘间又如何寻你?”
玫瑰仙子听闻,轻轻笑出了声。却意外转了话题——
“公子可知你饱读诗书却为何应试不第?”
李白苦恼地摇着头,他幼年读书,天赋异禀,才华横溢,可连个乡试都未曾中过。果真是天道难违吗?
后闻京中多有达官贵人,豢养门客,有大才者便举荐为天子门生。便带着书童来京中碰碰运气,孰料,数月已过,他那些惊才艳艳的诗稿却被高门大户视作蔽履丢出府门外。
“那是因为公子还未曾遇到命中贵人。”
“仙子请明示!”
“他日你若路逢礼部侍郎贺知章大人的府门前,不妨多停留片刻……”
“仙子——”
一阵云雾过后,仙子消失不见,玫瑰园顷刻间化为乌有。他着急那仙子尚未告知如何与她在凡尘重逢。
便醒了!
他睁眼,只盯着帐顶垂下的晃晃悠悠的金丝流苏发了会呆,忽然叫来书童。
“备马,去贺府!”
三月初尚余留着些料峭轻寒,连日的绵绵春雨催醒了长安城内迟开的杏花,可清风里却藏着淡淡的玫瑰香。
许是心境使然吧。
李白骑着马,便走边恣意饮酒。
拂风穿柳之际,他的余光无意间瞥见一白衣女子,那襕衫上尽浮着玫瑰暗纹花瓣,一袭绝尘之白衣翩跹若仙。
李白以为自己醉了,扔了酒囊细瞧,已见姑娘低头没入一顶锦绣小轿内。
一路留下的玫瑰清香于风中的杏花香缠绵绕指柔。
李白一扬马鞭,疾追而去。
留下可怜书童,在后面一路狂追,气喘吁吁。
骄子里,姑娘清冷绝尘的面容犹如一轮明月,却透着李白画作中的淡淡清冷,只见她唇角带起幽幽浅笑,叫停了骄子。
“喂,你这登徒子,我家小姐让我问你,为何一路跟随我们?”
轿停风落处。
小丫头颐指气使指着马上的他道。
李白立刻下马,于轿前行礼作揖,借着酒劲大胆道:“小生唐突,姑娘可否撩开轿帘与小生对一次话?”
“大胆~”丫头气性更大,扬起手中鞭子便要教训这个当街揶揄小姐之人。
“翠儿,停手。”
李白闻如此熟悉的清凉温润之声,心内更是了然。
“在下李白,小字——”他凝神片刻,忽然眼眸一亮,“太白……”
熟料他刚自报完家门,小姐的轿帘立刻从里面被撩开,露出她闭月羞花般的绝世真容。
“你!?”小姐脸上泛起潮红,眼眸若星辰般明亮,那是一种遇见偶像般的膜拜之情,“你果真是李白?”
李白被女子容貌震惊许久,忘了应答,只木木点了点头。
“太好了,家父寻访先生多日,终不得见,谁知今日……”
“家父,家父是……?”李白浑浑噩噩啰啰嗦嗦中竟然闹了个大乌龙。
“噗嗤~”丫头先忍不住随围观人群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好不容易赶上公子的书童此刻却于人群中缩回了脖子,恨不得给公子挖个地缝让他自己钻进去。
“诺……”女子忍住笑指了指前方的礼部侍郎府。
“前方便是我家。”
李白回首,但见红墙碧瓦间镶嵌一匾额,上书两个鎏金大字——“贺府”。
“滴滴滴滴滴滴……”
一阵微信的狂轰滥炸把伏卧在学校阅览室书桌上的令狐震醒。他抬起头,嘴角哈喇子顺道流了一桌子。
外面,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一缕阳光透过纱窗斜斜地倾泻于摊在他面前的那本《李太白诗选》上。
风吹开的那页,正是那首《陌上赠美人》。
骏马骄行踏落花,垂鞭直拂五云车。
美人一笑褰珠箔,遥指红楼是妾家。
他斜睨着眼睛看了一眼微信,嘟囔道:
“这个老浪,怎么吵醒了老子的美梦呢?”
他不耐烦地拿起手机。不料瞥见20余条未读语音。
“狐狸,你小子又跑哪里去浪了?老师点名了!”
“嘿嘿。”令狐回道,“浪回了千年前,变成了李太白,你信不?”
“滚~”
……
令狐把书放回书架,转身慢悠悠地离开后不久,就有一双滢白的手指轻轻抚摸过那书架,寻寻觅觅间最终将目光定格在那本诗集上。
清风轻拂少女的白裙子,撩起少女那垂肩的乌发。她眯起一双黑眸清澈的眼睛,那微微一勾唇的浅笑,就如同她身上散发出的玫瑰香水味一样——
叫人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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