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之光】︱一个人的黄山② 山水女孩

Mr李 • 2023-05-23 03:14 • 杂文

坐火车去黄山，要在黄山站下车，那里现在叫做黄山市，离着你要爬的黄山还有着一个小时的车程，其实我倒更喜欢它原来的名字，屯溪。

你要爬的那座黄山，也有个你要落脚的地方，它叫汤口。从屯溪到汤口要坐中巴车，现在客运中心十几分钟一班很方便。而我当年第一次去那里时，那些拉客的人和拉客的车子没有这样规矩的管理，他们就乱哄哄地聚集在火车站的出站口，每一个出站的游客，都像落入狮群的肥羊一样，要被争夺角逐一番。

这对肥羊也有好处，你不用费太多周折就会有人像护送明星一样，送你登上一辆许诺你很快就会离开的中巴车。你不应相信轻许的诺言，就像不要相信轻许诺言的爱情那样，去相信一辆轻许诺言的中巴车。

我们的那辆中巴车，是在几位抱团的乘客扬言要下车的情况下，才不情不愿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屯溪火车站。但车上空出的那几个位置，就像待字闺中的大龄女郎，总要惹得父母双亲没魂一样，逢人便去打听个婚姻与否。那辆中巴车也像是没了魂，一路吆喝着汤口汤口，不死心地在屯溪小城中慢悠悠地游荡。

我安排黄山有三天的行程，因而第一天倒是不急，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乐此不疲地随着它慢悠悠地晃悠着，去看那个新奇的小城。屯溪的街道与同类型的城市相比，确要更平整、宽阔许多了，街道周边的建筑也很时尚，很难给人一个古镇子的想象。

出了车站和老街，路上的行人车子就少了许多，城市像是一下子就沉静了，只我们的车子，吵闹又扭捏地前进在这样的沉静中。才刚下过雨，空气透亮得能数出每一根光线的去处，那座让人向往的山就在那座城市之外，朦胧的远方。

而我们这辆车子，与那座山之间，只差一位能许配给那个座位的佳偶。

屯溪老街

在一家小旅馆的门口，一个穿着露脐T恤和牛仔短裤的高个子时尚女孩，在五、六个推销地图、雨衣和土特产的当地妇女的簇拥下，女王一般站在路边，那是这个清静小城难得的热闹所在。我们的中巴车像突然磕了药一般，提神地冲到她身边，女孩也不问去哪，逃难般上了车，直到车门嘎然关上，才算切断那样推销的热闹与急切。

等车子启动开走了，女孩才像想起来什么来，操着略带些的河南口音前后左右地打听，这车是去到黄山的吗？

那女孩就坐我身后，那个位置显然是狭窄了些，容不下两条招摇的大长腿，它们就无拘束地伸在车前的机器盖子上。虽是衣着清凉，脚倒裹得挺严实，大半条小腿捂在一双雪白的半高跟长筒靴子里。

司机很年轻，瞧眼那双大腿，像得到奖赏般吹了声口哨，而后坏笑着瞥我一眼。出于礼貌，我也得瞥着那双大腿坏笑着回应，只我更好奇那双长筒靴，它们是用来爬山的吗？

自那女孩填补了车上最后一个空位后，这辆中巴车才算死心塌地地开始了它的全速奔跑，当然它这样卖力地奔跑，还要持续一个小时的时间。

我对黄山旅行心中没底儿，因而逮着功夫就向司机虔诚讨教，不想“正中”司机下一阶段揽客意图的“下怀”。他一路教导我，如果时间有富裕，不妨第一天去转转东海的凤凰源和翡翠谷。

女孩儿原也是心中没底儿的，因而一字不落地听我们说，见我们说到一个去处，便像抓着救命稻草，忙不迭地说，她也要去。我们两个小白，就这样在老谋深算的司机那里挂了号。

这里大概介绍下黄山的行程安排吧，原则上讲，爬黄山一天半就够了，我说的是爬，徒步上，缆车下。如果再加一天的安排，留在山上自是不错的选择，可以看得更细致。但也不妨去看看山下的凤凰源、翡翠谷和九龙瀑，那里是黄山最好的水景所在。

到了汤口，司机师傅就用这套说辞，极力撺掇大家去东海。但这车上的游客们集体识破了司机的诡计，最终只留下了我们两个可怜的小白。司机自然不会甘心，他让我们在这里稍等，自己跑到别处揽客，半个小时后，他拉来一家三口，这趟东海才算成形。

在司机忙着拉人的当口，女孩也没闲着，找堵墙来垫脚，就开腿劈叉，我当时就想，拿这样高难度动作来打发时间的，不是练瑜伽的，就是练舞蹈的。其后她又即兴惦着脚尖来了几个720°旋转，算是坐实答案之一，练瑜伽没这么闹腾。

后来她跟我说，她是安艺舞蹈系大一学生，我说，努力吧，你将来一定是四个小天鹅之一。

那三口之家的男主姓侯，自言是一个摄影爱好者，其实从他背的大小器材中我也能看出个大概来。黄山，是我们未来几天共同的目的地，我们大家自也很快在攻略交流中熟识起来，冷清的车厢，慢慢有了人情的温度。

凤凰源是此行的第一站，当地老乡说，我们来的时候正好，前些天连续降雨，这里水量激增，一定会让我们玩得心满意足的。

这里是位于黄山仙都峰和布水峰间的峡谷，把黄山塑造得妩媚多姿的流水，大部分都汇集到东海的这里，蜿蜒着奔腾而出。相传皇帝的爱妻嫘祖在这里放养凤凰，据说仙都峰上，现在还留有许多状似凤凰的奇石，只我们没有时间爬上去，自也无法见证。

但黄帝夫人只是养凤凰，也不是收藏家，她要这些奇石做什么？

我将这样的问题问与老乡，老乡冲我嘿嘿笑着说，他也没上去过，没见过那些奇石。

水在峡谷中奔波的盛境，我在四川的九寨沟和崂山的北九水都有领略，然而由于地势更是狭长复杂，凤凰源以及其后的翡翠谷，也给了它们更多精彩的表演空间。

你瞧那水，忽而在碎石间奔腾碰撞，“大珠小珠落玉盘”；忽而又凝聚成潭，“凝绝不通声渐歇”；忽而从一面光滑的巨石上滑过，“幽咽泉流水下滩”；忽而又飞流直下，“银瓶乍破水浆迸”。在这样的天地里，水，毫不吝惜地展示着它的各种姿态，让人在路转峰回间，因眼前突现的景色而惊叹。

凤凰源的水，真是清澈呀，让人总想着跃入其中，而其实，哪怕你只是脱了鞋子，刚想着偷偷把脚伸进去，便会有老乡过来劝阻，憨憨地和你说，“不能叫俺们喝你的洗脚水哦”。而在如意滩前的乱石间，我还是抑制不住那水的诱惑，半跪在两石之间，将头扎进迸射出的急流之中，享受了一番天然自来水的畅快，尽管有老乡操着本地话大喊着……

“那个人……那个人……那个人你怎么回事”。

那是，那一天里最快乐的时光，我们尽情挥霍着水的灵性给我们带来的无穷乐趣，来时的陌生与隔阂去若无痕，大家更像是相识多年的挚友。而也是在闲聊中，我了解到，那个高个子女孩来自郑州，如今在合肥安艺上大一。

“过了暑假就上大二了，我现在最怕学的就是数学”，她略带的河南口音，让她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让我觉得想笑。

“你说将来跳舞，为什么还要学数学？”

“跳舞的挣得多，所以一定要学会算账。”

“嗯，我一定要成为邓肯那样的，做大明星，住大房子，你知道邓肯吗？”

“知道，打篮球的。”

那是快近正午的时分，我躺在被阳光晒得暖暖的巨石上，两脚耷拉在清凉的潭水中。大概都去吃午饭了，因而没人再来唠叨我们，把那水变成了洗脚水。

老侯一家在不远处的另一个暖暖的巨石上，吃着准备好的野餐，他挥手招呼我们过来，我们同样挥手拒绝了，他的那个四五年级大的闺女，小鹿一样试探着在没膝的溪水中缓缓而行。

“你听过河南的民歌小调吗？”

“编，编，编花篮，花篮的花儿真鲜艳。”

“这个是，不过你唱得真够难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