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点 || 从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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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猫妖联合征文【博】

01

2022年11月8日晚上22：27

珊：你考研报名了吧？

我：报了。

珊：每天都按时学着吗？

我：学着的。

珊：希望疫情能够快点好起来，不要影响到年底的考研。

我：希望如此吧。先不说了，我再学一会。

珊：加油！我也继续学一会。

我放下手机，呆坐在寝室那个小得可怜且硬邦邦的椅子上，看着桌上背了无数遍却仍然不会应用的数学公式，密密麻麻的，心中思绪万千，乱作一团。

关于一个月后的考研，关于未来，我心下没底。坚持了这么久，第一次有过放弃的想法。每天早上六点多起床，晚上十一点睡觉，花费的时间与所学知识不成正比，十年磨一剑，我得到的只是一块废铁。一向以学习为傲的我，这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无力与疲倦。

这已是封寝的第二周，我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冲破这个困住我的“牢笼”，破除禁锢着我的桎梏，最后却撞得头破血流。课程落下太多，计划被彻底打乱，病毒肆意，心里起伏很大，学习效率极低，我已心力交瘁，在崩溃边缘徘徊了无数次。我曾试图去打破这个僵局，摆脱这个困境，但我做不到。

2022年11月12日晚上19：13

珊：你们那里这几天怎么样？

我：其他楼层可以派一个人出去买饭了，我们楼层还不行。

珊：你们楼有说什么时候解封吗？

我：我们楼层再隔五六天没事应该就可以解封了。

珊：时间紧迫，你接着继续学吧。

我：ok，撤了。

呼啸而至的风卷着漫天的尘土无情地拍打着窗户，在这个寒冷的冬季，在这个仅有十多平米的寝室里，死寂与喧嚣交替，茫然若失的我如同一个躯壳，空洞无物的眼神，看着远方，看着无尽的深渊。

“看啥呢，看得这么入神？”室友地躺在床上，百无聊赖，淡淡一问。

“哦，没什么，今天风很大。”我嘴角上扬，尽力保持着那个标准的笑容，似乎这个笑容能给他们带来安慰，缓解紧绷的神经，为这紧张而急促的寝室氛围带来一丝慰藉。

“学习。”室友放下手机，走到桌前开始刷数学真题。

我走上前，看着安静地躺在桌子上的备考资料和已经写了一半墨汁的签字笔，心中多了一份平静，焦虑与不安、无奈与绝望早已经磨平了我的棱角，摧残了我的心灵。我慢慢地爬上上铺，仿佛爬天梯一般，从来没有如此艰难，那是一张不大的床，床上倒扣着一本薄薄的、以前我根本就不会看一眼的老黄历。现在，我却对这本书痴迷不已，开始相信人的命运从一开始便是注定的。我将书合上，重重地躺了下去，看着离我仅有八十公分的天花板，除了一些黑色的小点，什么也看不见，如同我的未来一般。我沉沉地睡去。

2022年11月25日晚上18：15

珊：你们那里现在怎么样了？

我：除了考研考公的，其他人都回家了。

珊：还有一个月，赶紧考完回家。

我：是的，太可怕了，整天提心吊胆的。

珊：保护好自己，一定要。

我：好的，你也一样。

封寝结束，阴霾散去，但心里的那层阴霾却变得更加厚重，把我的整个心房给遮蔽起来，仿佛那一刻再强烈的阳光也不能将其驱散。

我独自徘徊在环校路上，呼啸的寒风刺骨逼人，像无数把刀子刮在脸上，一阵刺痛，就连两旁的树木也抵挡不住，发出嗖嗖的呻吟。

我无意识地走在路上，当下意识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它只会让我更加迷茫，更加无措。我任凭寒风蹂躏，看着通红的双手，冷得已经没了知觉的耳朵告诉我，麻木了就好了。

我走过实验楼，微弱的路灯下投射出一个瘦弱的人影，随之而来的便是哭泣，很凄凉，很悲伤，穿透我的身体，敲击着我的心房，恶魔露出狰狞的面目，伸出无数双手拉扯着我的心脏，强烈的撕裂之感让我有了些许意识。

哭泣之人是个女孩，穿着厚厚的白色羽绒服，灯光有些泛黄，我看不清楚她的模样。女孩抱着头哭泣，很投入，很伤心，不知道我路过。我不知道她为何而哭，家里出事？失恋？或者是其他的事情，我不知道，没上去打扰，换作以前，我会上前递个纸巾。难道还有比悲伤更悲伤的事情吗？此刻的我为什么如此难过？她每一声哭泣都深深地刺痛着我，让我游走在有意识和无意识之间，徘徊在痛苦与解脱的边缘。她的痛苦与我的痛苦在时空的某个节点有了共鸣吧！对，就是刚才，就是现在。她之痛便是我之痛，只是我不愿像她一样让自己哭泣罢了。男儿有泪不轻弹。

2022年11月28日中午12：31

珊：国考延期了。

我：刚看视频刷到了，你觉得好还是不好？

珊：肯定好呀，现在我这里封着出不去，并且我还没学完，还可以再学一学。

我：哈哈，正合你意。

吃完午饭，我收拾寝室桌子上的饭盒，室友不情愿且无可奈何地耷拉着脸，不断地往书包里放备考资料，仿佛一天要学完几十本书一样，我们都知道一天只能学几页，其他的都是摆设，但是大家都这么做。

一阵收拾，室友背起他黑色书包，书包鼓鼓的，再也容不下其他东西，后面是一个路飞图像。他询问我是否要一起出去学习，我拒绝了，我需要午睡。他远去的背影，沉重的书包压弯了他的腰。我身上空无一物，却像是被千钧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来，扛了这么久，有些扛不住了。心中的那朵太阳花渐渐低下了头，不再向着太阳的方向，叶子蜷缩起来，暗淡枯黄，枝干不再脆嫩，而是褶皱突起，水分丧失，在风中左右摇摆，一直麻雀停留仿佛便能将其压断，走向死亡。

我躺在床上，寝室里寂静无声，一墙之外的走廊里噼啪噼啪的拖鞋声此起彼伏，嘻笑打闹声时不时从其他寝室传来，哐当哐当的摔门声很有规律，仿佛一位演凑家在弹奏美妙的乐曲，时不时传出的几声嬉笑，带有几分邪恶，令我无法入睡。

考试在即，一学期遭遇了各种不可预知的事情，原本信心满满的考试，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是恐惧、压力、不甘、无奈、痛苦、折磨……是一把无形的枷锁。

辗转各地求学多年，我究竟学到了什么？二十二年的光阴，我得到了什么？未来我该何去何从？

回忆起之前的诸多事情，我的眼泪不自觉地流了出来，顺着耳朵浸湿了枕头两侧，顺着鼻梁边缘流到嘴角，伸出舌头舔了舔，咸的，很久没流泪的，绷不住了。那一刻我体会到了还有比悲伤更悲伤的事情。

02

2022年12月23日晚上22：43

珊：明天考研加油！给我冲，保持好心态，上考场不要慌，稳住，就当平时做题，我看好你。

我：好呢，加油！

珊：加油加油！

我：冲了。

珊：等你的好消息。

我：好。

明天考试，我很平静，平静如水，一切已经尘埃落定。躺在床上，一声声咳嗽和酸痛的四肢令我久久不能入睡，是的，我感染了病毒，已经两天没有看任何书了，前几天背会的知识几乎全部忘记了，昨天一天都没下床，今天稍微缓解了一点。

夜深人静，或许是因为明天考试，往日喧嚣的楼道变得安静起来，这是十分壮观的场面。我紧闭双眼，任思绪随处游走，以寻找那颗无处安放的心。

……

“感觉怎么样？”瓴问道，“你应该如释重负了吧，所有的事情都快结束了？”瓴是我最要好的朋友，这次考研他也考了。

“是的，至少不那么煎熬了。”

“嗯，尽力就好，世间之事，变化莫测，不是我们能够掌控的。”

“你说要是我没考过，该怎么办呢？”我有些怯懦，虽然我已经知道考不过了，但还是抱有一丝希望。

“考不过？那就再考或者找工作呗。”瓴停住脚步，微微一笑，“我预感我也考不过，这次的英语太难了。”

我们穿过他家附近的大寺，寺庙不大，听说花费了800万才建成的，甚是气派。大寺周围小山丘上高大茂密的梧桐树在夕阳的照耀下，显得无精打采。旁边的矮灌木却顽强地生长着，几只灰雀谨慎地避开我们，飞进灌木丛里，越过前方几棵高大的桉树，可以看见远远被装饰得耀眼的高铁站，蔚为壮观。

眼前的一切，我觉得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似的，现在看上去是多么和谐美丽。不错，曾经的一段时间，我过得异常艰难，现在回想我的头还在隐隐作痛，不过，好在我已经复活了那段时光，不论结果如何，已不再重要。

瓴走下小山丘，穿过横卧在小山丘旁边的铁路，走过一间破旧的屋子，来到了一座石桥上，“走吧，去那个水塘里钓会鱼，缓解一下之前紧张的情绪，还是那句话，不多想，无论结果如何，我们只需享受过程便好。”他每年都会到这个池塘里钓鱼，钓鱼既是放松，也是静心。每次心烦意乱时，他便会去钓鱼，我则会去看书练字。池塘边柳树成行，河岸边有一个破旧的房子，是当年渔夫住的，池塘水在树木的掩映下呈碧绿色，池塘不大却很深，夕阳斜下，池水恬静如湖，细嫩的柳枝在晚风中手舞足蹈，风停后，慢慢地垂入水中。

犹记得，小学的时候，我们在这里度过了一段美妙的时光，在这里游泳、钓鱼、捉泥鳅、玩泥巴。学业繁重，为了备战考研，瓴已经一年没有钓鱼了，都不记得钓鱼是什么感觉了。

来到塘边，他从草丛里拿出两根鱼竿和一些鱼饵。惊喜之下，我已猜出他早晨应该就来钓了一会。

“来，钓一会。”瓴扔给我一根鱼竿，挪了一个位置给我。

蹲在平静的塘边柳树的庇荫下，不远处高铁划过的声音时隐时现，波光粼粼的塘面，鱼竿微微颤动，有鱼咬钩时，瓴激动不已，收竿拿鱼，动作麻利，从不拖沓；手中握着鲜活的小鲤鱼，不停地扭动着身体，他很满足，已经把之前所有的不悦抛之脑后。

我握着鱼竿，看着瓴，看着塘面平静的水面，心中思绪万千。

“别分心，这是一个享受的过程，忘了之前所有的事情，活在当下，享受当下的这一刻。”瓴将新的鱼饵放上，放下鱼钩，等待着下一条鱼儿。

2023年1月4日下午13：04

我：国考加油！

珊：我正羊着，但我会加油的。

我：哈哈，同病相怜，考研那两天我也羊了。

珊：有影响吗？

我：有……吧，反正已经考不上了，这个影响可以忽略不计。

珊：唉……我省考国考一起准备，考上那个算那个。

我：你加油！我准备找工作了。

珊：不考了吗？

我：先看看吧，我先投简历。

珊：还有春招，好好把握。

……

珊：如果你想考公务员的话，你要抓紧了，省考不出意外的话是2月25日。

我：时间太紧了。

珊：可以先试试，积累经验。我是没有其他路了，只能拼一把。

我：嗯嗯，拼一把，说不定就上了。

珊：一个多月的时间，如果你决定好了，我把那些课程资料分享给你。

我：时间太紧了，我现在还有两门实验课，还有毕业设计需要做，时间根本不够。

珊：行，你自己看着办。

我：嗯，你考试加油！

珊：好，等后面好些了，我们再聚。

我：好。

我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心烦意乱，不知道该干什么。瓴上次跟我说了很多，他考得也不是很好，但他却很乐观。

突然，手机响了，电话那边是一个雄厚、和蔼的声音：“你在家吗？我来找你，出去散会步。”

原来是云飞，我的另一个好朋友，我们认识已经十年了，好久没跟他联系了。

云飞从瓴那里了解到我这次考研的失利，给我讲了很多打气、鼓励的话，但他说这番话的真正用意是想告诉我，考试仅仅是一件不确定性的事件，很多时候我们无法左右一些事情的发生，即使考砸了，也无伤大雅，很多人都会经历这样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么接受便好，不要总是沉溺其中，要向前看。

几朵云彩漫无目的地漂浮在天空中，有的像蘑菇，有的像一条巨龙，有的像一棵树，投下的阴影快速地移过湖面，爬向山坡，太阳也在悄悄地挪动着，半边脸已经隐匿于山腰。有那么一瞬间，我有种想扑倒在周围的草丛中，号啕大哭的冲动，不过我没有这样做，男儿有泪不轻弹。

我坐在花坛边沿的瓷砖上，看着平静的湖面，突然感觉到一只宽厚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很温暖，耳边响起云飞的声音：“开心点，不就是考试失利吗？我连试都没考，直接找工作了，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还年轻，有的是时间折腾，这个不行就换另一个呗。实在不行，那就再考一次又何妨，我们支持你！”

“你说，考试没考上，工作也找不到顺心的，未来该怎么办？”我淡淡一问，还是看着平静的湖面。

“未来？交给时间吧！活在当下，我相信你总能找到适合你的东西。你看，你是我们几个里面综合实力最强的，你羽毛球打得好，跑步厉害，会写作，会画画，会写新闻，厨艺高超，还会捣鼓一些挣钱的小门路，太多了，反正你的未来不会差的。”云飞平时话不多，用嘴吹了吹瓷砖上的灰尘，坐下来陪着我。

是呀，我会很多东西，我喜欢很多东西，我热爱这个世界，我凭什么要自暴自弃下去，父母省吃俭用供我上了这么多年学，我学了这么多年，总会有用武之地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我无力改变，但我可以改变自己。我浅浅一笑，说道：“谢谢你们！走，我请你吃烧饵块去，这次多给你夹两条烤肠。”

“哈哈，要得，舒适。”云飞一脸笑意。

03

2023年3月12日中午12：37

珊：呦，换头像了，稀奇呀！

我：换个头像，重新做人（哭笑）

珊：“服刑期满了？”

我：是的，解放了。

珊：读书还是搞钱？

我：还没想好。

手机铃声响起，是纯音乐版的天空之城，来电显示是珊。

“喂。”

“哈哈哈。”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从电话那头响起。

“为何如此高兴？”我坐在寝室的床上，准备睡午觉。

“为你开心呀！”

“我马上将成为失业人群一员了，还为我高兴，你这杀人诛心呀！”我调侃道，但也确实如此，如果我找不到工作，真的是毕业即失业。

“放心吧！凭你的本事，你是能够有大作为，真的，我一直都这么认为。”珊收起了笑容，语气很很诚恳。

“真的？”

“真的，发自肺腑。你会成为你想成为的人，做你想做的事的。”

“谢谢！”

“我知道你曾经有一段时间因为一些事情耽误了备考，变得焦虑、痛苦、压力剧增，后来又对考试失利耿耿于怀。你把这个考试看得太重了，拿得起放不下。”珊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我放下了。”

“哈哈，不放下我也不敢在你面前嬉皮笑脸呀。”珊轻咳一声，继续说道：“其实，这只是我们人生中一个小小的经历罢了，我们才22岁，有时间有精力去试错，去成长，所以好好享受这个毕业季，然后继续考研、找工作或者干你想干的事情，都随你。人活一世，不要把自己搞得那么累，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自己开心快乐最重要。”

“哦。”

“我说了这么一大堆，你就只说一个哦。”

“是的，开心快乐最重要！活着就好。”

珊停顿了两秒说道：“我不懂那些大道理，也不知道咋说，反正就是既然棋局已乱，何不再下一盘，从新开始。就这么简单。好了好了，不说了，我睡觉了。”

“好的，拜拜。”

我放下手机，心中舒畅了不少，是呀，我的人生之路还很长。从床上透过窗户，向外望去，阳光明媚，百花竞相争艳，柳枝抽出新芽，一切都是生气勃勃的样子。

中午一点多，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旋即做了一个接一个的梦来，无数生活的片段拼接起来，美好的、痛苦的、难过的，凑成了一个荒唐的故事。随即，我突然转换到了另一个场景，一个陌生的人站在我的面前，我看不清祂的模样，祂在向我招手，强烈的光透过祂的身体照射过来，我顺着光，顺着祂招手的方向走去，旋即我被光给吸了进去，猛地醒来。

04

2023年3月13日晚上21：26

珊：给你推荐一个电视剧吧。

我：什么剧？

珊：为了你我愿意热爱整个世界。

我：可以。

为了爱我的人，为了我爱的人，为了我自己，我也愿意热爱整个世界。

……

“棋局已乱，再下一盘，从新开始。”这句话久久回荡在我的耳畔，人生才刚刚开始，正如悉达多中的那句话，我不再将这个世界与我所期待的、塑造的圆满世界比照，而是接受这个世界，爱他，属于他。

走在学校的林荫小道里，小道两旁的长椅上，草坪上，时不时有几对情侣在卿卿我我，我微笑而过，似乎打扰了他们的雅兴，他们投来异样的、不屑的目光，仿佛在向我宣泄着他们的不满，或者炫耀着他们完美的爱情。微风徐徐，阳光正暖，学校上方是一片宁静的蓝色天空，小道旁的沁湖水泛着点点粼光，上百棵桃树覆盖的小山丘忧郁和恬静地延伸至综合楼北侧，湖边的几只黑色大鹅把头伸进翅膀里，梳理着它们柔顺的羽毛。

我跨上图书馆的台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干嘛呢？大老远就看到你春光满面的，有什么开心事吗？”室友背着他那个黑色的路飞书包，朝我喊道。

“我去图书馆查阅资料，把论文写完。然后制定下一步计划，毕竟不能总是揪着考试不放。”

“什么计划？你是不是闷声干大事，发达了别忘记我们这些好兄弟。”室友喘着粗气，赶了上来。

“还能干什么大事？学习之路已经结束了，得从新开始另一段旅程了。”我浅浅一笑。

室友竖起大拇指说道：“牛，羡慕你。”我们两人一起进了图书馆。

对于未来会是什么样子，我现在依旧没有答案，但我却坚信，只要我不放弃我所热爱的东西，它们定能为我创造我想要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