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见过山川日月——读《怀念萧珊》
当你我沉浸在那些感人肺腑的尘世情缘里时,蓦然觉得:一生烟火,人间值得!
——题记
我曾见过山川日月,大江黄河,可是它们所有,在我的心里,也只有一个名字,萧珊。
巴金先生在妻子萧珊去世六年后开始动笔写《怀念萧珊》。巴金说:六年前的光景,还非常鲜明地出现在我的眼前。
萧珊去世两三天后巴金就有了将无处倾诉的感情,诉诸笔端的想法,但静对着稿纸,三四个小时,他“却写不出一句话来”。
直到六年以后,重拾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他才发现面对过往,早可以风轻云淡,面对亡妻,他却依然寸断肝肠,无法释怀!
每每读到中国历史上“文·革”那段特殊时期的故事,我都会感觉触目惊心。在那段光怪陆离的岁月里,众多知识分子经受的巨大灾难,肉体上的折磨和精神上的摧残,是任何一个旁观者或是读者都无法深切感知的。
《怀念萧珊》这篇散文不长,但巴金先生于1978年8月开始动笔,直至1979年1月才得以完成,何至于写了如此长的时间?我们无法想象孤灯孑影下,巴金先生是怀着怎样的心绪落下那些含泪的文字的。
正是含了泪,所以通篇文章里的情感是那样的真挚而深沉。对于那个特殊的年代,作者满怀着不堪回首的愤怒,回忆自己经历的一个个骇人的场景,内心应是何等的义愤难平呢?但在文字里巴金先生表达内心的愤怒时,我们感受到的却是收敛而深沉的。
“我每天在牛棚里面劳动、学习、写交代、写检查、写思想汇报。任何人都可以指责我、教训我、指挥我。”
他一点一点回忆,一点一点诉说,不雕琢,也不渲染,是一个看罢了“山川日月”、“大江黄河”的人,走过了沟壑纵横,经历了波涛汹涌,经受了暗无天日,熬过了长夜漫漫,历尽千帆之后的从容平淡,他心里早已没有了什么义愤难平。所谓度尽劫波,回首萧瑟之处,风雨也罢,烈日也罢,都已随风飘散!
但是,当萧珊的身影出现在那些混乱不堪、乌烟瘴气的场景中时,巴金先生的感情陡然变得激动起来。
他痛苦地回忆:“人们的白眼,人们的冷嘲热讽,蚕食着她的身心。”
他悲伤地喃喃自语:“今天回想当初的情景,她那张满是泪痕的脸,还在我的眼前,我多么愿意让她的泪痕消失,笑容在她憔悴的脸上重现,即使减少我几年的生命来换取我们家庭生活中一个宁静的夜晚,我也心甘情愿。”
看着那个胆怯、孤助、痛苦,深爱自己的女人所承受的身体与精神上的煎熬,内心的愧疚与怜惜,柔肠百结,痛彻心扉依然让他无法自持。
后来,萧珊患了肠癌,因为是“巴金的臭婆娘”,所以得不到医治。萧珊的病一拖再拖,最终病情急剧恶化,怀着一腔的不舍与挂念,倏然而逝。
巴金一定是在泪眼婆娑中回忆萧珊临终前的大眼睛的,“她非常安静,但并未昏睡,始终睁着两只眼睛,眼睛很大,很美,很亮。我望着,望着,好像在望着快要燃尽的烛火,我多么想让这对眼睛永远亮下去,我多么害怕她离开我。”
是啊,巴金先生怎能忘怀,这双眼睛曾经散发着无比明亮的光彩向他而来,一生痴情凝望!
萧珊向巴金的奔赴是勇敢而执着的,萧珊对巴金的守护是坚定而持久的。虽然巴金描述萧珊“是一个普通的文艺爱好者,一个成绩不大的翻译工作者,一个心地善良的人。”但他没有言明,也不需言明的是,萧珊是一个为爱而生的女人,为他而生的女人。
自从少女时代的萧珊寄给巴金那张照片之时,这个小姑娘就把自己许给了这个偶像、这个先生、这个爱人。
贫苦、逃难、分离,都没能消弱这份爱。萧珊勇敢了一辈子,坚守了一辈子,最终坚韧的蒲草被风雪压垮,究其根源还是因为在那个动荡的年代里,她对爱人入骨的惦念和牵挂。她以其喜而喜,以其忧而忧,几乎没有了自己,以至于风声鹤唳,积郁成疾!
所有这些,巴金先生如何不明白,所以即便见过山川日月,大江黄河,在他心里,“只有一个名字,萧珊”,所以即便阴阳两隔,他也一直陪着她的骨灰。
最终,历史风云都已成过眼云烟,斯人已逝,世上再无萧珊,山川日月见过,便可作别,唯萧珊二字,忘不了 ,不能言 !
“这就是她的最后,然而绝不是她的结局,她的结局将和我的结局连在一起。”他让两个人的骨灰终于在大海深处相拥,永不分离!
爱情最美的样子是什么,也许我们谁都不能定义,爱情最美的感觉是怎样的,也许只有深爱着的人才能明白。
巴金初见萧珊的照片里的倩影时,他们牵手在那间简陋的小屋子里定下一生的承诺时,在凄风苦雨中相互慰藉时,最终在大海深处怀抱彼此时,爱就已经有了最美的样子!
一生烟火,人间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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