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此金莲非彼金莲
俗语说家花不如野花香。六娘李瓶儿过门不久,花心萝卜西门庆就又瞅上一位佳人—-下人来旺的媳妇。
这媳妇原本也叫金莲,因为犯忌讳潘金莲,就生生改了名儿叫蕙莲。有趣的是,蕙莲不光和潘金莲重名,长得也和潘金莲一样漂亮,脚甚至比潘金莲的还小一圈,所以,人家蕙莲才是真正的金莲,可惜身为下人真金莲只好改名叫蕙莲。这蕙莲和金莲还有一拼就是,男女关系上堪与争锋。这样一个女人在西门庆眼皮子底下,不发生点儿啥那怎么能说的过去。
然而,虽然也叫金莲,此女的命运却和潘金莲天壤之别,一个关键原因是她犯在了潘金莲手里。
且看他如何与西门庆相好。
情场老手西门庆为能得手蕙莲故意制造了一个偶然机会,遣蕙莲丈夫来旺去外地出差。果然,西门庆轻易得手,蕙莲转身就和西门庆做了相好。可见,阅人无数的西门庆之所以如此这般,是吃准了蕙莲会上钩。
话说西门庆和蕙莲相好之后,最先被潘金莲堪破私情。潘金莲盘问西门庆时,他也不扭捏,老老实实承认,还央求潘金莲给他和蕙莲提供场地。潘金莲何等样人,爽快答应。可惜这蕙莲是个不成气候的货色,满足于小恩小惠,并因为和主人相好,变得有几分张狂。
蕙莲和西门庆相好,他的丈夫来旺最后一个知道。需要交代的是,来旺本和西门庆的妾孙雪娥暗地里有一腿。等来旺出差回来,孙雪娥第一时间就把蕙莲出轨西门庆的事兜底儿告诉了来旺。
来旺呢,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回家后逼问蕙莲,居然被瞒了过去。但任凭蕙莲巧舌如簧瞒过一次,却瞒不过两次,来旺终于知道自己戴了绿帽子。他心里憋屈,从此后常常喝的酩酊大醉,喝醉后又口不择言,骂西门庆欺负他老婆,还骂潘金莲挑拨蕙莲养汉子。
这话眨眼就传进潘金莲耳内。潘金莲恼怒道,绝不饶过这个奴才,要让他知道知道我的厉害。且看潘金莲如何行动:她紧接着跟西门庆说了两件事:一件是来旺酒后说要杀主,一件是孙雪娥和来旺有一腿。这两件事件件打在西门庆的痛处,件件打在来旺的七寸上。
西门庆责问蕙莲事情缘由时,蕙莲包庇来旺,说哪有此事,又出主意给西门庆,说不如给来旺几两银子做本钱,让他远走他乡做买卖去,咱俩正好说话方便。西门庆转怒大喜,痛快答应送来旺去南方贩卖丝绸,来旺知道后也十分高兴,这可以说是皆大欢喜之事。
没成想,这事儿偏偏又让潘金莲给知道了。这次潘金莲又如何理论呢?
潘金莲马上给西门庆讲事实摆道理说:
你留他在家里也不好,你就打发他出去做买卖也不好。你留他在家里早晚没这些眼防范他。你打发他外边去,他使了你本钱,头一件你先说不得他。你若要他这奴才老婆,不如先把奴才打发他离门离户。常言道;斩草不除根,萌芽依旧生,剪草若除根,萌芽再不生,就是你也不耽心,老婆他也死心塌地。
一席话儿说得西门庆如醉方醒。马上改变主意,不再让来旺去南方做卖买。来旺空喜欢一场,又喝得酩酊大醉胡言乱语,说要杀西门庆。蕙莲埋冤西门庆为什么出尔反尔,西门庆嬉皮笑脸说,我给他银子让他在家里开酒店,哄的蕙莲高高兴兴走了,却并不知道这是西门庆的毒计。
西门庆果然没有食言,爽快给了来旺六包银子,每包五十两共三百两,让他开酒店做买卖。谁知就在当天晚上,来旺睡醒后一摸身边没了蕙莲,不禁怒从心起,爬起来就往西门庆花园扑去。结果他人刚进角门,就被几个小厮拿下,小厮大喊抓贼,并从地上平白捡起一把刀来,人赃俱获拿去见西门庆。
这边来旺百口莫辩,那边西门庆骂他忘恩负义,并索要白天刚给他的三百两银子。不得已,蕙莲只好去开箱取银子,却发现只有一包是白银,其余都是锡铅锭子。西门庆大怒,说来旺偷梁换柱,此时的来旺大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西门庆趁热打铁,一纸诉状把来旺告上法庭。八字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西门庆早就上下打点和官府窜通一起,来旺被打二十大棍带去收监。
西门庆安慰蕙莲说,监他几天耐耐性子,过几天放出来还让他照旧去做买卖。又甜言蜜语说,过两天把对门买了给蕙莲住。蕙莲再次信以为真高兴而去。
巧不巧的,这事儿又传到潘金莲耳内。潘金莲,狠狠道,我若是让西门庆再娶第七个老婆,我这潘字儿就倒着写。且听潘金莲又跟西门庆说些什么:
如今把那奴才放出来,你也不好要他这老婆了,教他奴才好藉口,你放在家里不荤不素,当做甚么人儿看成?待要把他做你小老婆,奴才又见在:待要说道奴才老婆,你见把他逞的能没张致的,在人跟前上头上脸有些样儿!就算另替那奴才娶一个,着你要了他这老婆,往后倘忽你两个坐在一答里,那奴才或走来跟前回话,或做甚么,見了有个不气的?老婆见了他,站起来是,不站起来是?先不先,只这个就不雅相。传出去,休说六邻亲戚笑话,只家中大小,把你也不着在意里。正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既要干这营生,不如一狠二狠,把奴才绪果了,你就搂着他老婆也放心。
听潘金莲说的头头是道,西门庆又变了主意。结果是来旺没被放出来,反而又被毒打一顿,后押发起身发配徐州。
这一切宋蕙莲全然不知,还在那儿美滋滋梦想着来旺儿不日出狱,在附近开酒店做买卖。当她冷不丁得知真相后,一气之下悬梁自尽,结果命大发现及时被救了下来。西门庆怕她再寻死,一边好言相劝一边派人日夜陪伴。西门庆还让潘金莲来劝说蕙莲,见蕙莲不从,潘金莲又跟西门庆编排蕙莲,这次西门庆没有听信。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潘金莲转头又去挑唆来旺的相好孙雪娥。孙雪娥便跑到宋蕙莲处,一番羞辱又补了两巴掌在脸上,宋蕙莲忍气不过,再次悬梁自尽,这次终于一命归西。
西门庆得知后,上下打点并遣人速去火化蕙莲尸体,谁知在路上被宋蕙莲老父宋仁拦住,说他女儿死的不清不白,说西门庆强奸蕙莲。西门庆大怒,反告他打纲诈财,倚尸图赖,结果跟他女婿一样,也被打了二十大板并送回家中。宋仁气病交加,又害了一场时疫,不几日便呜呼哀哉。就这样,好端端一家人眨眼间死的死走的走家破人又亡。至此,宋金莲故事告一段落。
这一段故事写的精彩纷呈,总结起来有以下几个特点。
1、春秋笔法微言大义。
比如:来旺媳妇如果不叫金莲而是别的名字,故事就会逊色很多。巧的是这两朵金莲还有诸多相似之处,读来便耐人寻味。
两朵金莲相互印衬。读蕙莲会想到金莲,看金莲会想到蕙莲,读的过程时不时会有疑问:为什么都叫金莲,为什么很多相似之处,为什么最终命运天壤之别。可以说作者不着一字却尽得风流,让读者欲罢不能无限遐想。
最终结局却是两朵金莲没有并蒂开放,而是成为冤家对头,真是一山不容二虎,一国不容二君。思之,更是良多感慨。
2、通过故事凸显人物形象。
兰陵笑笑生,可谓天下第一讲故事故事的高手。对人物从来不做评语,他只讲故事,一个故事接着一个故事,在故事中凸显人物性格凸显人物形象,在故事中西门庆,潘金莲,宋蕙莲来旺儿一个个鲜活地在我们面前说笑行动。
3、发现红楼梦确实和金瓶梅有深刻渊源。
蕙莲和西门庆的故事会让人联想到红楼梦贾琏和下人鲍二家的的故事。同样是主人和下人的故事,两个主人贾琏和西门庆都同样的荒淫无度,两个下人媳妇同样的悬梁自尽命丧黄泉。还有意思的是男主人西门庆和贾琏的名字。前头交代,西门庆亲家吃了官司后,他为开拓自身曾经把名字改了,就叫“贾琏”。也就是说,西门庆还有一个名字叫贾琏。从这个故事看,红楼梦和金瓶梅确实是渊源颇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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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zhangch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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