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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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紫者，齐鲁之女也。诞日有紫气东来，父母俱大喜之，以是呼“阿紫”。紫处襁褓亦破涕为笑，阖家喜不自胜。父齐公曰：“诞而异象，王侯将相之事也。不期蓬荜与有荣焉，“吉祥止止”，“虚室生白”之谓乎？”母鲁氏曰：“瑞气盈门，此女福分非浅。无他，唯珍而爱，谆以教，为之计深远可也。”父颔首称是。

紫垂髫多疾，药石效微。父母乱投误撞，得一异方。曰“辛夷七钱、穿心莲三味，和以蜜饯煎熬，凡三七疗程，合八九之数，有奇效。”以是父无暇暖，母不安席，至风信之年，果百病不侵，出落亭亭矣。

先是，紫生性尤顽，体虽羸而心犹壮，方及笄与诸男童争，胜无算。最是义气，恃弱凌强，“拔刀助柔”，且所向披靡。至是，无论男女，遑论老幼，咸敬服之。父母尝教之“委曲”，不听。紫胆亦壮，曾率诸儿入山游戏，迷失道。皆惊啼，唯紫颜色无少改，藉星参斗，携众完归，人皆奇之，以为异能。

芳华始信，百家姻求。公欲为婚姻，紫曰：“未可。”母问：“何以不字？”答云：“腕力未足，书不尽意，吾固无斯想也。”父太息，母益忧，无所措。紫不为所动，操作如常。

紫秀外慧中，最喜诗书。凡经史子集，过目能诵，天文地理，触类旁通。其闺阁绝少脂粉之气，惟墨香氤氲无尽也。父齐公开明旷达，颇不类俗，但紫钟意之书，百里往购而千金不靳也。母鲁氏尝谓公曰：“小女子亦如寄，时至他嫁，何务多求也？”公曰：“此言大谬！女红者常，紫不屑为，性使之然也。安能舍其性本而逐之微末哉？虽“璋瓦”有别，于吾则“等量齐观”也。”鲁氏无以对而殊不然之。

一日，紫于闺中静读，母排闼而入。紫惊起而笑迎曰：“阿母有事呼儿便可，何劳亲临之？”母喟然长叹曰：“乃翁一意孤行未能择善从流。我意儿可束书高阁重操女红，此安身立命之事，断不可废！”紫嬉笑曰：“母欲儿以女红养家乎？”母亦嗔笑曰：“痴儿！吾正与汝计深长也。”紫愀然曰：“阿母之心儿已尽知。奈何，人生天地之间，忽如远行孤客……且向日所言“腕力未足，书不尽意”，良有以也。”“儿芳华妙龄何出此言，作斯想？吾儿缘何“不字”，愿闻其详。”

紫潸然堕泪曰：“一旦远离，朝夕悬思。膝下承欢，遽作泡影。且良人未卜，真心难期；儿心羸弱，尚需静养。婚姻之事，今后休提。阿母勿忧！儿定善自区处。”母默然良久，无语自去。序属三秋，时近三五。紫临窗翘首凝望，正是“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清辉映轩，珠帘轻扬。紫若有所动，遂俯首润毫填《卜算子》词云：

“对此一轮月，可抒千古愁。雕栏绿轩伫霜寒，一任孤鸿瘦。

…………………”

积月余，紫方夜读，忽闻异香。一紫衣女郎搴帘笑曰：“姊真才女也！岂不闻书山弥高，学海至深，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紫辍读惊诧，诘其所来。笑曰：“芳邻。”紫亦笑曰：“既芳邻，紫不孤也。”复问：“中夜前来，有何见教？”曰：“无他，邀姊云游耳。”又曰：“胸中万卷，块垒之丛山，脚下地理，游移之风景，姊岂有意乎？”紫曰：“善！”遂请女郎入，引为知己。

有间，紫愀然曰“父母在岂宜远游哉？且我等女流，“鞋弓袜小”何以绝江河也？”女郎复笑曰：“姊勿忧！眠游三千，小憩万里，易如反掌也。”紫大喜，曰：“卿能为此，莫非缩地之费长房耶？”女笑曰：“我悬壶济心者也。时已非浅，姊且安枕，待明夕与姊共榻同游可也。”紫相送，依依别去。

翌日定更，女郎果至。紫衣翠裙，婉丽无双。紫迎入，女郎出一物与紫曰：“可插此物于鬓角，卧眠则悠游从心矣。”紫灯下细审之，一翎羽也。碧管紫毫，润泽丝滑，类簪，灵动非常。紫甚爱之。遂依女郎言，初卧不觉，亥时，风自耳起。恍惚摇曳，二人携手，径奔东南。

紫与女郎乘风驭云，任意东西。忽闻酷香浓烈，芳沁心髓。紫曰：“此芳浓艳，与汝芬迥异，莫非紫桐乎？”女郎微哂曰：“然，姊若有意，可至一观。”遂飘然而下，一山赫然在目，其上紫雾弥漫，云霞蒸腾。紫大奇之，问曰：“此地何所也？”答云：“书所不载，人不与闻，子夜歌之【语不息】之山，实欲界之仙都者也。”

紫若有所思，不觉吟道：“桐花万里路，连朝语不息。心似双丝网，结结复依依……”女郎复笑曰：“姊真痴绝者也！此语不息之山无疑。斯山亦称紫桐仙源，惟桐花千峰万壑，终岁不竟，姊欲一游乎？”紫欣然颔首，遂入山。山道蜿蜒，桐云蔽日，移步换景，恍若隔世。其色粉紫，味若蜜兰，形似覆铃，间有流风，音香交鸣。紫为之痴。

时风物交感，芳潮涌波；紫雾氤氲，清芬叠浪。女郎忽曰：“姊不宜凝滞流连，速随吾一凌绝顶，迟则害生矣。”紫似不忍遽步，女郎遂捉其腕，飘然而起。既至，一紫桐据巅矗然，虬枝斜逸，状若飘云；其花至大，覆口比钟，翕张开合，紫芬喷涌。紫大悦之。以手加额曰：“幸甚至哉！”女郎支颐展颜曰：“至顶一览，众山俱小。语不息之山，烂石也；桐花恒芳而难竟者，丝网结依之故耳。此皆迷障，可遽去之。”时闻花间喁喁私语，初则嘤嘤，若软玉娇香，继之嗡嗡，犹如鼓震，耳间或失聪，紫惊而骇之。

有顷，平复如常。时流风激荡，清芬迷离，紫恍惚。既而遥望，极目处有紫气盎然，惑而问曰：“何境，复紫云浮沉耶？”女郎曰：“彼处大妙。语不息之山为欲界之仙都，彼乃沧海奇观，桑田胜境，无色之紫府也。”紫曰：“莫非海外瀛洲、蓬莱、方丈之仙山哉？”女郎笑而不言。顷之，曰：“盛景故常，囿之于时，逆流溯源，可赏流长也。姊身心俱疲，宜暂息异想，以待良辰。”时鸡鸣五鼓，紫一梦而苏，历历在目。不自已轻拢耳际，翎羽失其所在矣。

紫盥洗毕，甫一推窗，俄见一翎羽委落于地。时鸢尾花开，翠叶披拂。紫细审之，裂片至大，三枚失其一。方恍惚，翎羽已渺，紫若有悟。先是，齐公喜花，独青睐于紫鸢，遂植一本于紫窗下。芳龄与紫相当，葳蕤经年，花信一十八春矣。

逾三朝，紫衣女郎复来。紫挑灯戏谑曰：“阿妹且安坐灯下，待我细审，卿与紫鸢孰美。”女郎亦笑曰：“未若姊美。”紫赧然一笑曰：“伶俐莫如卿。未审卿自何来？”女郎闻言怫然曰：“吾与姊交，贵乎知心，何见疑哉？且姊绝慧，了然于心，无乃过乎？”紫赔笑曰：“唐突佳人，还望赎罪。”女郎回嗔作喜曰：“固知姊，何罪之有？且吾不以一眚掩大德。今夕之游非比寻常，向者单翎独飞，是夜必双羽共振也。”

紫如言，双鬓各插翎羽，亥时风起，三刻而紫府在望矣。但见紫岚翻波，流霞蒸云，三山浮荡，气象雄浑。紫欢然曰：“日囿于方寸，夕纵意以游心。阎浮三千，莫如一隅之清欢也。”女郎急止之曰：“姊休言语，胜境至矣。”果然妙境！有双峰插云，峰壁皆紫晶，光华灿然。峰各有字，篆书曰：“沧海奇观观流易；桑田胜境境古今。”双峰间以巨藤，形若龙蟠，上覆紫花，结串成流，约九尺许，似飞瀑泄玉，比冕旒天冠。惟中空，可六尺，书曰“无色紫府”。

紫喜不自胜，曰：“双峰作门，紫气缤纷，未审入口安在？”女郎曰：“紫英匝地，瑞霭腾蒸，门为之遮。其侧有藤桥，可缘而进也。”遂寻觅之，于桑田峰下，骤见一“山”，形如叠石，九曲八弯，近而细审，紫藤之根柢也。遂循“九曲八弯”而上，许里余，忽见三山，遍布紫藤，流苏凌空，随风荡流；山以藤连，其状若桥；其下镂空，结似蛛网，其上垂英，氤氲飘风。紫喜极欲泣曰：“胜境如斯，叹为观止矣！”女郎喟然而叹曰：“沧海反易，桑田横流，亘古亘今，梦海幻游耳。”

时有风掠，藤桥浮荡，左盘右绕，宛若游龙。忽而一花坠落，紫捡拾之。大小约尺许，其状若梳，翘首珠尾，粉紫可亲，嗅而有香，其味清雅。紫甚爱之，遂隐于袖。女郎见而惊曰：“紫府玄英未尝见陨，此何兆耶？三山亦谲，未可轻入，可速归也。”是时，隐隐有风雷之声，音色飘忽，似远而今。但见垂英瑟瑟，藤蔓摇摇，紫讶怪之。女郎遽执紫手，几番兔起鹘落，旋至山门。喘息甫定，俄闻崩摧，检视之，峰侧藤山化作齑粉矣。紫大骇，惊而苏。复推窗视之，翎羽着地二枚焉。复观紫鸢，花隐叶长矣。紫怅然若失，莫名神伤。

有顷，忽闻齐公与人语。隐约欲为婚姻，议及“东门”、“陆”等，不甚了了。方欲出，俄见翁偕母送一老媪出。掩扉回身际，翁母笑语晏晏。紫倍怅惘。自是，母见紫惟笑，不与语婚姻事，公亦如是。紫惑之。居旬日，女郎竟不复至。紫落落若失，壁影风竹，瑟瑟难支。又十日，形销骨立，翁母恐甚，延医诊之。曰：“脉相亦奇，若藕断，丝相连。中气如泉涌，怪哉异也！药石和之，无乃不济乎？”翁母闻言吞声饮泣。医复捋白须笑曰：“脉虽奇或无碍，脉线不绝，中气绵劲，至望日必有可观矣！”

近望日，紫思饮食；至望日，容色腴润；既望，复如常。翁母喜而慰。积月余，紫午憩阁中，时清风徐来。少间，恍惚有影如鸟，色紫，展翼自窗入，飘然落于室。俄而化人，紫衣女郎也。其俯首贴紫耳唤者三，紫见之，初惊无语，继而凝噎。女郎不复笑，惟抚紫背慰之曰：“向者为游，陨翎羽者三，翎者吾之所假，羽飞制时。或云，一鼓作气，二鼓犹可为，今三者俱失，神元大伤矣。虽然，交因气感，倾心一之。姊病即吾恙也，感如身受，焉分彼此？固知世事有旦夕之变，红尘浮黎，趣福避劫，悲欢迥异而精气分合。然情共意通，虽陌路中分终神摄拢聚也。”言已，泪涟如雨。

对泣移时。紫曰：“人言同病复相怜，不期殊途亦能通感，造化用心，一何巧哉！卿复至，佳梦续游乎？”愀然对曰：“感姊知遇，无以为报。尝闻有太玄山，山有寺曰卧云，寺因云而化，寰宇胜境无出其右者；寺主唤作渔风，释门化外之人。或言欲赏卧云奇观，必经住心、生白、穿心诸关。窃以为，住心非难，生白亦易，惟穿心至痛！且卧云为相，烟霞幻影，西风难为。果至之必有所获，既得亦定出望外！姊若有意，妹必奋翮碎骨以助之！”女郎意颇昂扬。紫心亦壮，慨然应曰：“有卿从之，虽天涯海角，碧落黄泉不辞也！”

女郎复嘱紫曰：“同病之人且将息旬日，至晦朔之交，妹与姊一体同心共赴太玄！太玄绝胜语不息之山，且冠压无色紫府。姊宜携紫府落英，结三花真气，合四紫一心，必可胜意也！”紫惑曰：“何谓三花，四紫者谁？”答云：“姊登语不息之山，桐花之精结于心，复游无色胜境，得紫府玄英之元。且姊亦东来，瑞霭聚顶。斯为三紫。”语讫不言。紫复诘之，“三花少一真气，四紫失却心香，何也？”女郎苦笑曰：“吾本紫鸢，三不缺一，四色同归，何谓少耶？”紫明悟。忽而窗震，有羽如轮，掠而去。紫惊寤。

晦朔移位，亥子相交，女郎现于室。紫曰：“复携手梦游乎？”曰：“向者不足道，今魂梦一之，御风太玄也。”言已俯身，俄化作鸟，如鸢，黛紫。紫惊曰：“卿何以为此？”答云：“姊勿多言，伏吾背可也。”紫无所措，惟以手抚其背。鸟忽厉声曰：“时至矣！何犹疑耶？”紫惊而攲倾羽侧。惊愕间，鸟携紫冲窗而出。既出，羽散如蕉，陡然解箨，错节舒张，可十余丈；尾翎五彩，霓虹斑斓；背若紫绒，柔滑可亲；冠有羽，翡柱三分，翠光莹耀，似“戈”字前倾，王冕也。颈曲如鹤，紫柔荑轻揽，似绸馨暖。紫初惊异之，继而自若，心大悦之。时羽震挟风，戛然雄飞，直腾杳冥之上。

忽有微光攒射而至，骤然大光明。紫视之，翮震云浪，霞涌似潮。俄过一山，有月上悬，形似峨眉，其下芦花伏波，长风浮荡，凝露摇星，浑然苍茫。山若游脊，曲线绵延约三万余里。紫动于中，感而歌咏曰：“浩荡长风送客归，凭栏无语月生辉。明日翻作孤鸿影，千里芦花一路随！”鸢忽唳声曰：“壮哉诗也！无乃伤情乎？太玄未至，遽思旋归，紫鸢为伴，何云鸿孤？今月乍现于峨眉，上弦在望，娟娟可人矣。”言讫，疾掠一湾秀水，又俯仰三叠。举首际，月已上弦，遥望雄峻，腾岚蒸烟。鸢翼覆压，冲风而去。既近，遽缩如豆。曰：“住心已近，生白在望，敢不惕厉哉！”紫闻言曰“善”。遂望住心亭而落。

亭不甚敞，毗邻鉴阁。鸢匿形于紫之螺髻，甫一临亭，有玉树临风之“潘容卫貌”数人，左右列分，侍立相迎。紫目不斜视，径入住心。凡三朝，紫“古井绝澜”。复登“生白台”，其台平旷。惟西北角有一石棺，墨如漆染，尺方许。紫近视之，棺莹比冰，若有纹。紫甚惑之，忽而鸢堕其上，哀鸣者三。有间，棺盖骤启，一鸟戛然而出，继之，振翮远翥。紫讶怪之，鸢复隐紫髻耳语曰：“此乃虔敬法门，固不足虑，所耗者时耳。今入太玄，宜速而决，莫迟以缓。惟台下暗室之骷髅，实棘手也。”紫问曰：“住心或易，生白亦难。如之奈何？”曰：“无妨，姊之紫府落英可解也。”既入，幽室乾位，惟一骷髅尚白。紫出玄英置骷髅神阙穴处，倾之，紫芬氤氲，英倏忽而化。果沧桑互映，“起死人而肉白骨也”。惟见骨肉复合之人苏以觉，感而嗟曰：“好大梦！好活岂如赖死哉？”言讫，不顾而去，莫知所终。紫讶异之。鸢促紫曰：“已然白生，吉祥止止。穿心一痛，卧云可期矣。”

遂至穿心桥，桥如牙签，过之非易。其至细能立人，虽绝短而漫长。鸢喟然叹息曰：“斯桥惟微，穿心至痛。继行耶，回首欤？”紫曰：“既入太玄，焉能空回？固知一痛不免，何如挺身顺受也！”言已举步。行数武，一物飞至。眉睫际，惊闻重物击桥。审视之，鸢堕于桥，足微曲，首侧偏，一物贯胸斜出，尖芒凝珠，殷红莹润，乃黄蜂尾刺，穿心金芒也。紫呆立有顷，俄而大恸。移时，望天而嘘，嗒然若丧。忽闻人语曰：“吉祥止紫，何哭为？”紫平视之，一僧立于前，清癯其貌。袍袖鼓风若波荡云流。紫收泪问曰：“莫非渔风上师乎？”僧颔首微哂曰：“卧云迎紫气，一何可喜。”言讫，一臂微动，卷鸢入袖，复出示之曰：“此物业厚，欲之根苗也。所谓至深者难永，子之谓乎？”紫闻言曰：“上师慈悲，能活之否？”曰：“往者已矣，何执也？人世者，齐是非或易，一生死至难矣。鸢者，源而缘也，玉人而舍己，虽瑾瑜不能夺其彩。命者难改，其气可续。”紫心甚慰，悲少解之。

渔风和尚引阿紫入卧云胜境。果然芥子，自成天地。但见云游峰错，聚散成相，或一线绵延，左绕右结，上旋下折；或状若喷雪，聚霰流瀑；或惊涛奔浪，蒸烟腾雾。须弥芥子，卧云奇观，惟太玄独有其妙也。紫心大悦，至乐此间，蜀思远矣。渔风谓紫曰：“人非太上，安能忘情耶？汝缩地奔行，历烂石枯海，结语不息山桐花相濡之精，揽沧桑流易，得无色紫府境(镜)鉴之气，复巡天遥赏，过关获云。三花共本，四紫同心，斯天下至奇而绝无仅有者。今清风永逝，烟霞已矣；汝绝慧之人，不劳金瓜(金瓜击顶)；惊才绝艳，何惧白风(白水炖西风)？但意有所向，足下有行，必可如意也。”乃袖出一物贻紫，中空而圆。其非金非银，若有若无，恍惚紫氛，瑞毫腾耀。

紫方沉思间，一物着于足踝。视之，一环莹莹。谛视之，其上錾花，紫鸢具形，如意成纹矣。周视之，僧失其所在；复仰视之，鸢盘旋于天；紫明悟，意起身随，驭鸢而归。时至望日，月如完璧，高悬于天。紫慨然曰：“不意一夕之间，晦朔弦望，旬有余日矣。”

东方浸晓，乡关在望。鸢俯冲掠风，望窗而投，堕地而灭。紫觉而醒，往者历历在目，无他异。惟见足踝生辉，曲胫视之，如意环也。甫欲启窗，忽闻齐公高声语曰：“媪诚不我欺，东门陆公子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