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一座英雄的城市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永冬泩双月征文第六期【还】散文篇

春天随着气温的上下波动悄悄来临，不知不觉间，从冬衣过渡到春装，我们换上了与这春天适配颜色的衣服，以期能够在这万花争妍斗艳，做这春天的王子与公主。树木舒展着身姿，树叶迎着春风缓缓向路人招手，晚樱有的是花骨朵儿，有的已经微微张开，似乎刚从睡梦中醒来。

三月底，学校外湖旁的玉兰花挂满了枝丫，沉甸甸的感觉，花朵簇拥压弯了枝丫，像极了重担压弯了人的脊椎。枝头的花朵似乎相互呓语着，仿佛在你侬我侬，好不热闹。红花衬绿叶，春天也是红花檵木花朵盛开的季节，它的花朵似流苏，紫红色的花朵特别显眼，在远处一眼便知，给人一种热情豪放的感觉。

红花檵木的花语寓意“相伴一生”，每年盛开的时候，也是我与奶奶再次相遇的时节，倍感幸福，也许告别与重逢并不冲突。

春天万物是笑脸相迎的，诱惑着人们出发去探寻远方，新事物永远充满激情和活力。我喜欢旅行而常常又缺乏动力，如果让我一个人出行，我是极不愿意的，可能是因为内心缺乏安全感，所以比较喜欢一群人出行。故友重逢的欣喜跃然于心，出发的目的地也富有吸引力。

南方的娃儿总对家乡以北的地方有着无限的向往，湖南跟湖北接壤，也算是老表，鄂湘一家亲，对武汉的好奇源自三年前这座城市承载太多，想走近它，了解它。

武汉的经历与遭遇，我们不言而喻，2019年我刚上大一，故事开始都没有在意，觉得这应该是一件特别普通的事情，手指将新闻一划而过，谁也没有想到阴霾将至。当时，室友的姐姐要在武汉举行婚礼，我顺口跟她提了一下相关新闻报道，她说应该没事吧！大家表现得都非常淡然。

我也不知道当时是什么心情，看着她家有喜事，也非常开心，一提起她姐姐的婚礼，平常不喜颜笑的她，笑容不自主地洋溢在了脸上。不知是武汉的美景吸引了她，还是唯美的爱情故事吸引了她，以致她对武汉满怀期待，作为吃货的她，说去武汉一定要带周黑鸭回家，虽然这已经是一个全国闻名的品牌，外地人总会觉得土特产更正宗。

这次去武汉我也带了周黑鸭回来跟我室友共享，味觉上还是有略微差异，相比长沙的周黑鸭口味更重，入口后麻辣味能让人久久回味，仿佛上百只蚂蚁在上下嘴唇游动，麻进了心田。湖南人无辣不欢，川渝人没有胡椒不上餐桌，而湖北人真机灵将麻辣融汇在一起，征服了川湘渝三地人儿的味蕾，可知湖北人的机敏。

我们大概是2020年一月中旬放的寒假，我室友没回家，直接奔赴武汉参加她的姐姐的婚礼，去后四天，黑妖怪通过空气传播，逐渐蔓延开来，像芝麻遍地开花，如果是过街老鼠还可以人人喊打，可是我们连它怎么产生的都一无所知，毫无头绪。

武汉不得不采取关门打狗的策略，可谓动天地，泣鬼神，必须将黑妖怪捉拿归案，防止它祸害人间，武汉街道是静谧的，街道上一夜之间没有了徐徐行驶的车辆，只有风里雨里的外卖侠，争分夺秒地行驶在马路上，畅通无阻。也没有了早晚高峰，霓虹灯下只有灯杆的影子，没有了昔日热闹的人群。

此时此刻，每一个人都紧张万分，我爸是个闲不住的，还经常去叔叔伯伯家串门，劝也劝不住，有一天他感冒发烧了，于是就开始急了，我就开始训叨他，他还很是委屈。

听我说完，他内心非常焦虑，两眼瞬间无光，跑到卧室床上一躺，用被子裹住整个头，嘴上还说着“我没事，要是我得了，我就满大街去逛”，看他着急的样子，我也傲娇，不想安慰，其实我内心也是有一点点担心的，毕竟黑妖怪是隐身的，看不见，也摸不着。

不敢去医院，家里所备的药品也不多，感觉我们走进了迷雾森林一般，手握一个灯火微暗的灯笼，知道路在脚下，却找不到方向在哪，不能呼喊，因为此时的呐喊是没有意义的，急中生智，找到问题所在点非常重要。

凭借我的直觉，方圆几里没有动静，大家都安分守己，自娱自乐，判断他的感冒与黑妖怪无关，他依旧特别担心，我就开始充当起了小家长的角色。劝他戒酒，湖南人的酒文化，就是餐餐不离酒，心脑血管出现点问题这是很正常的，略懂饮食调理，中医讲究阴阳平衡，我就给他分析，终于安抚了他那悬着的内心。

他发烧了全家跟着他急，我倒不急，小乡村本就人烟稀少，空气和环境巨好，村头广播早晚放三次，我就借机让我爸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我爸还是很倔强，果然忠言逆耳，他说再这样说他，我们可以分家或者离家出走，看他自我掩饰，就知道他内心尤为恐惧，又不肯承认。

眼看三月份就到了，全国各地的学校都陆陆续续开始了线上教学，那年我弟弟正面临高考，他在家上了整整两个月网课，四月初才复学，我是从三月初一直上网课上到了七月份，九月开学，我就大二了。黑妖怪让我们的求学之路受阻，像扼住了我们命运的喉咙一般，让我们呼吸困难，百爪挠心，只能止步于家进行学习。黑妖怪的到访地球，这个时代欠我们一段完整的校园生活。

黑妖怪作乱人间，我们防不胜防，只有自己做自己健康的第一守护人，才算不给这个社会添麻烦，千钧一发之际，牵动着每一个人紧张的神经，口罩一抢而空。

蜗居乡村关禁闭三五个月都是能自给自足的，我爸就是闲不住，想出去溜达，各个途径去寻找口罩的足迹，不知道用了什么途径，买到了四个口罩，在我看来这是最普通的口罩，竟然卖到了XX元，白棉质地，三层纺纱，说是某国外进产品，质量巨好，气得我脸都发绿了，心想还是让他自己寻求一个心理安慰吧，也就没有多说这个价格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们期待着武汉好起来，心里默念着让黑妖怪滚出地球。后来，武汉放开了，我们大家松了一口气，但是依然保持警惕，因为有推断说黑妖怪或将长期与我们人类共存。去年十二月份，有了科学预判，肆意横行的黑妖怪，在我们的三年努力下，也逐渐败下了阵仗，致死率大幅降低，或许它在被人类文明慢慢征服，变得更加温顺乖巧，不知道是共生还是毁灭，许久未闻其音讯。

任何时候我们都不能做巨婴，等待着别人来给我们投食。当年黑妖怪在武汉肆意横行时，武汉人们为亿万人民撑起了保护伞，足以见他们内心的强大，有无数英雄冲锋陷阵，书写了一段人间佳话。

年轻的90后，甚至是00后成了先锋队，那句“17前你们守护了我们，如今我来守护大家”，不知震撼了多少人的心灵，自古英雄出少年，武汉这座城市一夜之间聚集了多少爱国志士仁人，少年心中的爱国情怀瞬间被激发，当断立断的决心，有当年邓爷爷挺进大别山的英勇和气魄，这次他们不为建功立业，只为武汉挺过难关。

关掉大门对武汉这座大城市影响是什么呢，不是武汉人很难感同身受，我们不了解黑妖怪到访前的武汉，只能通过报道去了解它，但终究过于片面，这座城市受到过重创是必然的，决心和魄力足以载入史册，三年过去了武汉是会怎样一幅图景呢？可能不只是我好奇与向往，也是很多人向往之地吧。

三月最后一天，我们启程去武汉，在长沙火车站这头已经人山人海了，绝大部分都是启程去武汉游玩的。不知道是谁提出来穷游，没有买到坐票，一群人买了站票。上车后场面壮观，人挤人，身贴身，空气是喧闹的，可以听见大家急促的呼吸。

大规模人口流动赶去武汉看樱花，一股浪漫主义情调在心中萌生，可是真的好拥挤，老师就开始掏出手机敲击引磬，以期静心，我们决定还是去补个卧铺，这样站到武汉人都累塌方。

小天同学和小盈决定去到前面车厢打探消息，身高189的小天同学在人群中很好辨认，他们艰难地从仅有空隙挤过，如油茶籽在磨具下炼油那般，前行非常艰难。

大概是5节车厢的距离，他们前去花了四十多分钟，我们安静且无神地站在那儿，手里提着大袋小袋的东西，不算多，但也不少。

突然电话铃声响起，说前方还可以补票，我们剩下八个人带着十个人的东西往前走，车厢有点摇晃不似高铁那般平稳，挤到补票点说只可以补四张票，老师带着剩下三个人就在餐厅点了一碗土豆丝，四碗米饭，数米粒数到了武汉，乘务员估计也没见过这般穷游的。

在武汉度过三月的最后一天，活力满满，迎着春风向四月出发，到达武昌站的那晚，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仿佛我曾经来过一般，街道两旁有很多长沙小吃店，牌面上还写着“欢迎来到长沙”，还有长沙臭豆腐，一路颇感惊讶，我们竟然来到了第二个长沙，有种他乡也是故里的感觉。

来武汉的三天两晚，每晚都是凌晨才到民宿，武汉的夜晚静谧且安逸，走在武汉的街道上，身心无比放松，空气也格外的清新，稀稀疏疏的车辆行驶在仿佛已熟睡的街道上，路灯的光线格外柔和，我们徜徉在武汉的梦乡里，享受着微风的抚摸，迷恋着这份柔情，不舍回屋入睡。

走进武汉老巷子里，格调温情古朴，矮矮的楼房相互紧挨着，外观上没有老者的沧桑，却有满满的回忆感，熟悉而又亲切。建筑是一种凝固的艺术，历史越悠久，古韵越深厚，当走近时，可将浮躁的内心抚平，仿佛拥有魔力一般。

武汉是一座现代化的大都市，原始的武汉街道大多经过了改造，尚留存的也不多，如果能走进武汉的小巷子里吃一碗热腾腾的武汉热干面，那一定是极致的人生体验，排队的人很多，有老人，有居民，有小孩。

古巷店面很小，客人有的是打包带走，有的是站着用手伴着热干面，麻酱味鲜香扑鼻，香味浸染着整条街道，瞬间不知道人们是因为热干面出名还是寻着麻酱的香味不知不觉走进了这条巷子。

来武汉不吃碗热面，必然有负此行，小伙伴们很喜欢武汉热干面，价格实惠，手工面非常地道不似其他地方以碱水面代之，麻酱拌面入口是别样的风味，第一次体会麻酱也能让人回味无穷，小伙伴们也是欣喜万分。

武汉是樱花之都，武汉大学的樱花园装点了无数人的花海梦，遗憾的是武大提前结束了樱花园的观赏，我们没能赶上，只能前往东湖磨山樱花园进行观赏。

武汉的街道随处可见的樱花，在阳光的滋养下，花瓣闪烁着微光，微风拂过，便可见落英缤纷之景，行人仿佛行走在花海里，身淋着樱花雨，不知道这算不算走进了童话世界。

樱花盛开的季节，外来游客会加剧这座城市的出行压力。武汉的街道很宽敞，车辆川流不息地行驶着，司机神情略显慌忙。三年前，这个城市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优秀的习惯也刻进了人们的骨子里，出门基本上会戴着口罩，外来游客似乎并没有如此自觉。

梧桐树在武汉似乎很受欢迎，屹立于街道两侧，身姿挺拔，像一排排卫兵，守护着这座城市，四月初梧桐刚刚长出新叶，嫩绿的叶子与周围现代化的高楼相互映衬，尽显这座城市的生机与活力。

我们参观了古德寺，进入寺内后，发现这里的建筑尤为奇特，融合了不止一种风格，哥特式风格尤为显著，伊斯兰清真寺风格也显而易见，似乎完美诠释文化的融汇，建筑是世界各教派建筑风格的交融，内设佛寺，也算佛教文化与世界文化交流的一个现代化殿堂。

彭彭老师很是机灵，为大家求取了十张福，有财运，也有文昌，寺内人山人海，肯定不是来求神拜佛的，是被这风格迥异的建筑吸引而来，处处皆可构图，仿佛人在画中游。

武汉是座工业城市，国之重地，不难发现武汉随处可见的工业建筑标志，将现代文明展露无遗。4月1日下午原本是要去樱花园的，却因公交太挤，东湖景色过分美丽，吸引大家的目光，于是大家在武汉大学凌波门下了车，观的不是沧海，而是东湖。

大自然的魅力胜过所有繁华的堆砌，湖面泛起的涟漪，似乎也在每一个人的心中涌动，浅浅蓝色的湖水与天空同色，湖中央似乎蕴藏着一颗金银剔透的蓝宝石，美之可望而不可即。

东湖与书香学府武汉大学为邻，怎能不受历史与文化的熏陶，武大学子周末会带着书本来湖边观景和阅读，与湖水为友，与自然对话。水养一方人，东湖也算灵气汇聚之地，用它的神韵与这所学府相互滋养，学府更凸显水之端庄，水让学府有容乃大。

东湖玩尽兴后，便去夜观黄鹤楼，站在武汉长江大桥之上，尽享一场光与影的盛宴，天堑变通途造就了一个时代的奇迹，震撼的不是灵魂，而是匠人精神。凭栏眺望长江夜景，游船缓缓行驶在渺渺江面之上，夜晚有些许清凉，热闹中也有平静，热闹的是光，人影和树影的交织，平静的是人的内心，你可以无忧无虑站在桥上与众人静静欣赏江滩两岸建筑灯光颜色的变换，一起感受江风之凉爽。

转身可见舞动的黄鹤楼，光影技术展现了不同韵味的黄鹤楼，昔人已去千百年，黄鹤楼名气只增不减。如果白天登楼远观，定能观长江之远景，赏城市之风貌。夜晚的黄鹤楼像位淑女更显温婉灵秀。

经一番商量，大家又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去江汉路武汉长江二桥旁近玩长江水。于是分三波行动，听说是可以坐船去到哪里，外地人摸不清方向，只好打车。

搭乘了一辆出租车，司机很耐心地指给我们看，应该在哪里坐船，得知我们不是本人，对武汉不熟悉后，他的话匣子就打开了，跟我们谈起了三年前武汉人们的经历与遭遇，话题比较沉重，司机放慢车速，不知是倾诉还是想让外地人更了解武汉。

他说在那个凛冽的寒冬，黑妖怪悄然入侵武汉，他们毫无准备，情况发展迅猛。恍然间武汉变成了一座人间孤岛，这座岛是为了保护万民而设，外面源源不断向岛内人们输送物资，岛内和岛外人们都紧张着。唯有坚强才能扛住病魔的袭击，武汉人们拧成了一股绳，十天建成了雷神山和火神山医院，这一刻的动容是难以言表的。

危机时刻永远最考验人心，司机说他至今也忘不了他送一个乘客去高铁站，乘客事先把行李托付了司机看管，她先去买票。站外站满出行之人，才发现所有线路都停运了，这位女乘客十分恐慌，丈夫和父母十天前就回广东准备过年了，她执意留下来收拾一下房子，把宠物狗处置妥善，于是她给家人打电话，说已经没有从武汉去广州的列车，家人开始责备她，说了特别伤人的话，因为当时情况危急。

乘客就求这个司机，请求司机能不能上高速载她去黄石，司机那时也是蒙的，他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看女乘客归心似箭，在她的几番请求之下，答应了她的请求。冬天特别冷，一路畅通无阻，将她送达了黄石。司机自己是武汉人，这时他自己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加快了车速往回赶，武汉下高速的关卡被扣留了下来。

经过几番周折，他才回到家中。他说那时候空气都是凝重的，像结了冰似的，每家每户紧闭了家门，小区有专门的志愿者每天给楼道和电梯进行消毒，整个冬天气氛格外压抑。静穆之中也有无数的感动，有许许多多的“逆光英雄”，他们是支援医护人员，志愿者，工人，外卖小哥，学生，可能有多个身份，是父母，是子女，不管有多少牵挂，他们内心坚定，无畏无惧，给那个寒冷的冬天送去了温暖。

雪中送炭，亦如泰山之重，黑妖怪是人类共同面临的难题，山川异域，风月同天，重的不是泰山，而是这份深厚的情谊。只有直面过生死的人，才懂生命的可贵，当看着自己的同胞在苦难中挣扎抽搐，不一会儿就告别了人世，内心是何等的苦楚。

司机载着我们行驶桥上，窗外吹着细细的微风，似乎这一切如梦般地离我们远去。他认真讲述着2019年华南市场那边举行了一场世界型展会，那一片当时居住很多的外国人，展会没有办完黑妖怪悄然侵袭了武汉。当我们将目光看向那边时，鳞次栉比的建筑上闪烁着各种字幕，如今没有了当时的寂寥之感。

而司机说着说着，却潸然泪下了，小天同学立马递过去了纸巾，师傅一边擦眼泪，一边滔滔不绝地诉说着，我，姜姜和小天，我们三仔细聆听着，原来之前我们所知道只是冰山一角而已，他们所经历的比我们想象要多得多，承受的磨难超乎我们的想象。

黑妖怪冲击了武汉的实体经济，武汉的损失也是不可估量的，此刻我们内心呼之欲出的一个词就是“英雄”，武汉人民是时代的英雄，武汉是一座英雄的城市。

大桥到二桥似乎距离并不是很远，司机开了很久很久才到达，我们沉浸故事里，下车后情绪久久未能平复。沿着刀茅草横生的小道，溜下坡走到长江边，江水浪打浪击拍着河岸，水击声连成一串音符，我试图是平复自己的内心，去聆听着水浪的击打声。

硝烟已散，妖魔已除，万民平安，水浪拍打着江岸，江风吹动着青草，在这个四月，好似武汉做了一场噩梦，梦醒后，一切还是昔日之胜景，老人手牵着手坐在公园的长椅子安详地交谈着，爸妈追着幼娃在空旷的平地放着风筝，嬉笑声温暖这个春天。

晚上十一点的武汉给人们道了晚安，很快它熟睡了，贪玩的人们还舍不得回到家中，留恋着这安静的夜晚和清爽的微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