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从源头再续回溯
溯源之光，它的后续。
耳中轰鸣，全身酸痛，好像下一刻，四肢骨架就会碎裂，散成碎片。
脑中杂乱地掠过片段的碎片般的思绪。
那些无数个寂寞广宇的旅程，不时有碎片从窗外划过。孤独和思念还有微小的希望充盈心尖。
那颗星球旋转着出现在他视野，蔚蓝和碧绿相互交叠。欣喜和激动的战栗席卷全身，还有和某人再次相逢的期待。
那束火焰突然崩裂，在他眼前燃烧升腾，电流滋啦作响。不甘恐惧和一丝已达成使命的释然。
那句话回荡心尖，担当责任全抗在肩，这是长兄的职责。
心脏一阵抽痛。他突然惊醒，张眼四望，四周弥漫着无垠的黑，空无一物。要坐起，却在空中翻了一个圈，悠悠飘荡，伸展四肢触碰到薄壁，滑顺的触感，包围在他四周。
空气充足，意识清醒。
【你好，三维空间生命体】
他的眼前突然浮现一行白光，显示出能够辨识的文字。
你是谁？
他没有说话，在脑海中向这行字提出疑问。
【我是和你一样的“人”，你现在在我的实验室里】
... ...
【很疑惑吧，因为这里是四维空间，可你是三维生物，所以看不到这个地方的全貌，也只能看到我给你呈现的三维字体】
我知道，我知道多维空间是什么。
他在脑海中传递思绪给这个奇怪的文字。在他坐宇宙飞船出来之前，他眼中最厉害的科学发明家，爸爸早就给他讲过多维空间的原理。
就像三维的人类手里的漫画，里头的人物只有二维坐标，如果他们有生命，看三维的世界也只能是长条的线而已，看不出立体的形状，他看四维世界，便是一片黑暗的虚空。
他发现自己竟已不知不觉接受了已处于四维空间的事实。是啊，小型宇宙飞船被碎片击中，燃烧成灰烬，他还活着的原因除了梦，误入高维空间也就是最大的可能。
【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
源。我叫源。我从地球来，找宜居带。
地球的六年，对于光速行驶的源来说，只不过是几个月，他依旧是十三岁少年模样。
他曾生活的地球有着灰色大气层，烟尘漫天的环境，没有蓝天绿草，只有蝗虫肆虐的荒芜田地，日不见光，夜不见星河。人类只能依靠高速发展的科技存活下来。所以他才踏上征程去找新的希望。
【三维生命体源，你有什么愿望吗，要是我能做到，会努力帮你实现】
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有趣】
... ...我的愿望。源想起溯来，那个爸爸制造的人工智能，世界上第一个拥有情感的人工智能。爸爸对外宣称是他的双生子哥哥，为的是必要时刻代替他进行危险的活动。
明明知道溯是一台机器，每年会被爸爸进行检修和改善，可溯甚至有温软的皮肤，细密的黑发，他的眼睛，微笑的姿态，温和地让人一次次沦陷。
“因为我是哥哥啊。”溯总说这句话。如果溯真的具备了人类的感情，那么就应该已经看到源走之前留下的代码了吧。源情不自禁地笑起，他的愿望是...
【抱歉，这个不行。一旦进入了四维空间，再回到三维的话，时空会发生畸变】
源低头沉默了一会。
你能读透我的思想。
【是的，你的想法都像气泡似的浮在我眼前，不仅如此，记忆，思维，潜意识，甚至是时间，都在我的掌握。我比你更了解你】
你能控制我的时间。
【是的，改动你们维度的时间对我们而言，就像你们从一个地点走到另一个地方一样，轻而易举】
那就让我看看，他的时间吧。
源话音刚落，脑海就像要崩裂般。无数的图像涌进大脑，充塞视线。于是蜷起身子，闷声抱着头忍耐，直到渐渐习惯大量的信息充斥。
睁眼已是地球，那个他想要逃离，又极端思念的家乡。
他看到自己走后，父亲极速地衰老，每当看到溯，父亲眼里的哀痛和忧伤也让看着回忆的源心里疼痛无比。因为看到溯，父亲就会想到和他一样的源，他的亲生儿子，被无边广宇吞噬，很小概率才能回家的源。
父亲故意地冷落，不想见到溯。
父亲不再科研上下功夫，把一切工作一股脑儿推给了被升级改造过的溯。日日夜夜抚着已故妻子的相片，向着灰尘弥漫的天空发呆张望，男人的眼泪蜿蜒着流淌。
源从未见过父亲表现出这般颓废脆弱的模样，他曾以为父亲永远伟岸强大。
他就默默站在父亲跟前，看着父亲的视线越过他，投入无边广宇。
爸...源站在爸爸面前，轻轻呼喊，我在这啊。但是他听不见。四维对三维空间来说，一切都是虚空。
难道，我做错了么。
父亲的思想和记忆也飘进源的脑海。那个男人毕生的夙愿就是保住挚爱之人留下的爱情结晶，毕生的研究，都是为了一个心愿，为了当初虚拟星空下，少年对少女许下的承诺：迟早有一天，带她看真正的蓝天碧海。
少女在星光下仰头微笑，温柔地如春风拂面。
这段时间流失，源的眼中已溢满了泪水。
【你还要继续吗，检测器显示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好】
继续。源说。
音容笑貌，和源一模一样的人工智能溯，被卧病在床的父亲当成了亲生儿子源。往昔的关怀神情再次投射到溯的身上。
“今天可也得好好用功啊源。”
“嗯。”源轻轻地点头，绽开一个浅浅微笑。
“下次再捣蛋，我饶不了你，源。”
“嗯。”溯平静如水地附和。
源坐在溯的身边，紧紧地靠着他，却触摸不到，也传达不到他的心绪。
最后一天，父亲回光返照地坐起身，对着溯挥手：“孩子，过来。”
溯往前倾，投入那个曾坚实无比的男人的怀抱。
父亲开口，“源...”源看到溯的身子微微颤抖。
“源可能是再也回不来了。”源看到溯全身静止在原处。
“溯。你的命，你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给老子好好生活下去，听到了...”吗。
父亲轻拍着溯的大手下垂，在溯的怀抱里咽了气。
源在近旁，泪水如断线的珍珠滚落。
在泪眼中，源看着溯将父亲遗体小心翼翼地扶回病床，然后溯的肩膀抖动，大滴大滴晶莹的泪水滚落到覆盖父亲躯体的白色被单上，溯，一个人工智能，哭得像个真正的孩子。
爸爸，你为何要赋予一个不会老去，不会消亡的机器人类的情感？
眼泪肆意流淌的源走上前，和溯拥抱在一起，他知道溯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双生子的感应电波早在飞船毁灭的时候就已经断了。
【紧急中止时间波动系统，三维生命体行为异常】
源在虚无的黑暗中站着，抬起双手，用手背抹着眼泪。
【别哭了，你不是说你想看绿草蓝天吗？我能带你看】
头晕目眩的瞬间，源跌入到一片绿草上。这里是他发现的那颗和地球类似的蔚蓝星球。
时间不再是过去，已经到了他进入四维空间以后。
蔚蓝色的天明镜透彻，软绵绵的云朵好像下一秒就会融化，树木林梢会在风起时沙沙作响，风里没有沙石，大气层透明纯澈，碧波荡漾，清凉地不带一丝杂质。
远方的田野有人在低头劳作，一切悠闲，静谧美好。
源已经止住哭泣，转眼又热泪盈眶起来，这世界，比爷爷所说的，要更美。
没错的，当初他的决定，没错的。
【这都是你的功劳，是你把这个星球的定位传给那些人的】
嗯。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你还是想回去看他吗】
嗯。这是我最后的心愿了。
于是源回到溯的身边，他曾对溯说，自己一定会回来，让他等他。
人类被转移到新的行星，千疮百孔的地球上留着人工智能继续运行延续人类的文明。
溯翻阅着父亲留在书房的最后笔记，不断进行自我学习，为了完成弟弟源向他要求的，建立一个人工智能的世界。溯的眼中，有烈火般的光芒，低头是代码演算，抬头是浩瀚宇宙。
源受溯的战意感染，和溯一起看父亲遗留下来的笔记，在溯出错时止不住地出声提醒，又猛然意识到溯看不到自己的存在。
源就像幽灵，缠附在生前最不忍放下的人身上。
几十年的时光如同白驹过隙。
地球被完全改造成为人工智能的宜居带时，溯抬头看着天边，轻轻地说，“我做到了啊，源，你看到了吗。”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我一直在你身边啊。源对着溯念叨不绝。
“再过几年，我也想出航，去宇宙看看。”
嗯，那个时候，我也会在你身边。
溯又静静地看了一会黄沙漫天的大气层，便转身离去，果断，不带一丝犹豫。这个新的世界，还有更多事情留待他去处理。
剩下的源静静站在原地，一个人，独自庆祝他的愿望实现。
溯会永远地生活在这个没有他的世界里。他却能永远地默默守候他，就足够了，不是吗。
风卷起的沙石掠过，源依旧一尘不染，平静了思绪，微微笑起，往前走去，赶上溯，和他一起回到他们俩都最熟悉的溯的家里。
源想起，不知多久以前，他们都还小时，源又因为调皮被父亲骂了，就生着闷气，低头踢着石子地跑出外面，而溯，赶上来并肩跟在源的身侧，不多说话，只是用一双温柔的眼眸凝视着源。
此刻，并肩前行的两个十三岁少年，溯低着头，旁若无人地慢慢走。源在一旁，看着溯，笑得如溯从前那般温柔。
他们永远停留在十三岁的年少模样，一个是永远不会变老的人工智能，一个在能自由操控时间的四维空间里。
一个满身灰尘，一个一尘不染，并肩消失在漫天风沙中。
【别再执迷不悟了，他只是个三维空间的系统漏洞】
【不，不是的，他是活生生的人，他不是漏洞】
【不管你怎么做，他永远都会选择这一个结果，你可以改变他的时间进度，但永远不能改变漏洞本身的想法，已经23次了】
【还有下一次，再下一次，迟早】
【迟早就会选择你？别傻了，他根本就看不到你的存在】
【... ...】
【喂，你...】
【我下定决心了，别说了，回拨时间】
那搜宇宙飞船在烈火中迸裂。那个独自出航的少年从黑暗虚空中醒来。
【你好，三维空间生命体】
最后的要怎么理解呢，大概就是看一部小说或者动漫，看到了喜欢的角色陷入不好的最终结局，但因为太喜欢角色，反复一遍遍看，就算被虐到也在所不惜吧...总之，回到进度条最初，总是件令人开心的事。
电影【人工智能】里的机器人男孩，他最后真的哭了，变成一个真正的人，在人类灭绝的世界里继续存在。但是，现实里，要给机器赋予人的情感，也只是幻想而已。毕竟碳质生命和硅质机器，生理基础的材质都不同。值得羡慕的，是人工智能永恒的生命，仅此而已。
共有 0 条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