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俏老大集结杀手,小捕快离开衙门
麻雀扑腾着双翼,停在了屋外的枯枝上。
远方的天空泛白,确见那屋内还燃火光。
屋内之人,名为海大锋,年约五十,穿着官服,面容如枯叶干枯,在憔悴的面容内,一双清澈的眼睛,闪着光芒。
一名金发的异族女子,端着粥,来到了海大人的门口。
“海大人,您吃粥吧。”
女子身着麻布红裙,双臂上缠着一圈圈又细又窄的铁环,用一字来概括她的气质与动作,那便是“柔”。
海大锋拉开了门,嘴唇枯干,抱起粥来,也不顾烫,便大口地喝了起来。
“大人,慢些,慢些。”女子安慰道。
海大锋道:“不快不行,没时间了。瓢虫,我交待你们的事办得如何?”
瓢虫道:“没办妥。”
海大锋埋怨道:“斩草要除根,做事要彻底。”
“是,大人,我现在就去查询情况,祝您武运昌隆。”瓢虫对大人拱手,离开。
海大锋望着一桌文书,心想:“这些流民,不好好管制起来,不知道他们会惹出什么祸国殃民的大乱子。”
瓢虫出了海府,沿着古旧的高墙,转过曲折的小巷,踏过片片扁舟,越过条条小河,来到了一处隐秘的茶馆,只见茶馆门口挂着一面蓝旗,上面用白墨写着“百物”二字。
“老大,您来了啊。”一名带着头巾的店小二为瓢虫端上了一杯龙井。
瓢虫静静坐下,将铜板递给小二。
“谢老大。”小二点头哈腰。
黄衫女子与矮壮男子见瓢虫来了,双双跪下,这二人正是黄蜂与蝎子。
瓢虫将茶上的热气吹走,一双碧眼,母性满满地盯着二人。
“黄蜂,据说你当时已和快意门的小子狭路相逢,为何不做掉他?”瓢虫问道。
黄蜂答道:“动了,爱才之心。”
“展开来说说。”瓢虫接过小二递来的酥饼。
“他虽输我半招,但我二人也算棋逢对手,和他相斗,乃是一件快事,忘了下死手。”黄蜂道。
“明白,明白,可你毕竟是杀手,若是连十四岁的小鬼都杀不死,可不是折了咱们的威风。”瓢虫道。
蝎子说:“老大,我们差点就得手了,可惜,他插手了。”
“他?”瓢虫一惊,但马上恢复了镇定,道“我还道他老死了。”
“老大,您说,盐帮帮主是他的弟弟,他会不会找我们来报仇?”蝎子问道。
“若他想报仇,那二位早就没命跪在我面前了。”瓢虫用手撑着额头,道:“老头子说过不会插手江湖上的事了,没想到啊,没想到。”
此时,另一张桌子坐着位裸男,浑身肌肉隆起,下巴又长又方,头发乌亮得极显油腻,他插嘴道:“黄蜂妹妹,要是我能杀了老爷子,那就和我交往吧。”
黄蜂翻了个白眼,而瓢虫则扭过脸,直勾勾地盯着裸男,微笑道:“蜗牛,若是你能杀了老爷子,那我这个做老大的便为你做媒。”
黄蜂想起老爷子的战斗力,煽风点火道:“对呀,老大,你快去让老爷子瞧瞧咱们蜗牛的厉害。”
蜗牛咧嘴一笑,露出闪光的白亮牙齿,朝瓢虫与黄蜂比了个大拇指:“就请二位美女静侯佳音。”
他离开时,还不忘秀着两颗流星锤一样的胸肌去呛蝎子:“蝎子,我蜗牛一定会夺走黄蜂妹妹的心。”
蝎子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想:“这小子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都说了我们是搭档搭档。”
“棒,他一定会死掉的。”黄蜂心里赞道。
而瓢虫则露出一脸欣赏的表情,道:“年轻真好,还有精力为爱情而烦恼。”
但是,当蜗牛走出城后,才想起来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他扯着头发,叫道:“我不知道老爷子住哪啊!”
在小茶馆内,三人见蜗牛走远了,继续之前被打断的对话。
“要是老爷子护着他们三人,那就不好处理了。”瓢虫道。
“是啊,老大,老爷子可不是我们二人可以对付的。”蝎子说道。
黄蜂听蝎子这话,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心想:“太丢人了,我练了这么多年快剑,竟然在气魄上被一个老头子给压制了。”
“黄蜂,你有什么想法?”瓢虫问道。
“我,”黄蜂想到薛飞,道:“都是我的错,要是我当时狠下心,将薛飞杀了,就没有这些事了。”
“快意门的小鬼杀不杀,老爷子都会保黄府渊的性命。”蝎子道。
“那你有什么想法?”瓢虫问。
“老剑圣黄蛰武功之高,我们皆所耳闻,要不然我们再叫上飞蝗?以我们三人之力,就算是老爷子也应付不来吧?”蝎子说道。
瓢虫点头同意,用极尽温柔的语气问道:“要是你们还不成功,海大人的手段你们可不会不知道吧?”
蝎子与黄蜂流下一背冷汗,异口同声道:“明白。”
“好,”瓢虫道:“我命你二人在五龙潭与蜗牛蝗虫二人会和,下个月的初三,大家茶馆再会。”
瓢虫离开,留下黄蜂蝎子二人压力山大。
衙门外,一人拿着悬赏令,鸣鼓。
一名捕快跑出来,问:“干嘛啊?这么一大早。”
“我是来自首的。”那人道,他穿着灰色的羽织,腰间系着两柄短刀。
这捕快望着悬赏令上的画,画上那人瓜子脸,双眼睑下各有一颗泪痣,上唇那儿,有一道沟,应该是兔唇吧。
捕快又瞅了瞅面前这人,连滚带爬地跑回了衙门。
不久后,一群捕快将那人围住,人群中,披着斗篷的捕头抖着手,将镣铐戴在了他身上。
那人被关入了大牢中,王知县飞鸽传书,望朝廷的人早日来将这瘟神带走。
阮七七端着饭菜,走入了地牢中,那人被关押在地牢的最深处。
“小捕快,你来了。”那人见年轻的捕快,穿着不合身的衣服,觉得很好笑。
阮七七将饭菜丢到地上,说:“哼!我以后武功好了,要将你们这些恶人全都关起来。”
“小捕快,你知道我是谁嘛?”那人问。
“朝廷通缉犯。”阮七七答道。
那人瞪了眼阮七七,然后若有所思道:“看来,你不止不会武功,连感知都迟钝的吓人啊。”
“我只不过还没学会高深武功,”
“停,小捕快先听我说完,你可不是不会高深武功那么简单,而是你太过迟钝了,我刚刚已经向你释放了两轮杀气,你是不是完全感受不到?”那人问道。
阮七七问道:“什么杀气?”
“你是否有紧张,或是不适的感觉?”那人问。
“怎么会?我的身体可好得很。”阮七七道。
“天哪,你过来。”那人道。
“过来?”阮七七走了过去。
“啊!”见小捕快走来,那人忽然朝他叫了一声。
“你发什么疯?”阮七七呆呆地望着那人。
“有意思,有意思,我本来只是想找地方睡一觉,没想到竟然遇上了这样的人才。”那人睁大那双偏蓝的双眼,仔细地借着地牢微弱的烛光,打量着阮七七。
“大巧若拙,大成若缺,大阴则大阳,你这小鬼或许是大才若愚, 但不试试怎么知道。”那人自言自语道。
阮七七道:“神经病,我走了,等下还得巡逻。”
那人忙招手:“小兄弟,别生气,来,你耍耍你腰间上的刀。”
阮七七有些生气道:“你叫我耍我就耍?”
那人道:“你刚刚不是想学上乘武功嘛?我飞蝗再不济也是用刀的高手,江湖号称‘一刀七杀’。”
飞蝗带着手铐脚链,一个空翻,身子腾空,双脚踩在墙上,一蹬,便飞到两个人高的天窗上,然后跳下。
这看得阮七七目瞪口呆,忙问道:“你是有修内功?”
飞蝗摇了摇头:“内功都是小说家编出来骗人的,我今年三十五岁,习武二十五年,乃是快意门的最强刀客。曾藏在屋檐上,从高空跳下,一刀杀死七人。”
“老天爷,你武功这么厉害,为什么要自首?是因为良心不安嘛?”阮七七问道。
“不是,是因为我从小生长在牢里,后被师父救走。很多时候睡眠不良,便会投案自首,来牢里睡上一觉。”飞蝗道。
“那你不怕真的被朝廷给抓了?”阮七七问。
“怕什么?我的同伴自会救我出来,再说了,为什么他们要派一个小孩给我送饭?”飞蝗问。
阮七七没想过这个问题,不知该怎么作答。
“因为他们都害怕我。现在,耍一耍你的刀吧。”飞蝗道。
虽然眼前这人是罪大恶极的坏人,但若是能教自己一两手武艺也是好的,毕竟衙门这儿只管给自己配刀,确从不教自己怎么使用。
阮七七拿出刀,用手臂大力地挥了两下,刀身发出“刷刷”的响声,很是唬人。
飞蝗皱着眉,从地上捡起一根干草,道:“小子,虽然刀法千变万化,但行刀之道总跳不出以身带刀这一宗旨。你们捕快手中的刀,名为牛尾刀,我虽未学过它的刀法,但它的长度与太刀类似,那就让我来演练太刀的刀法吧。”
飞蝗双脚并拢,然后左脚朝后踏出一步,双脚平行,约有两掌距离。
“小子,愣着干什么?学起来。”
“是,是。”阮七七用眼睛侧着飞蝗双脚的距离。
飞蝗呛道:“每个人的身高臂展都不一样,学着我开脚的动作就好。”
“双肩放松。”飞蝗指挥道。
这个对阮七七来说非常容易,飞蝗见此,会心一笑。
不一会儿,阮七七便将基础步法学会了。
“现在,右手在左手之上,用右手掌握行刀的角度,左手发力挥刀。”
“是。”阮七七行刀,挥下。
“小捕快,你会写字嘛?”飞蝗问道。
“会一点。”
“会写‘米’字嘛?”飞蝗问。
“会。”阮七七道。
“写一个看看。”
“······”
飞蝗用口水在地上花了个“米”字,讪笑道:“好,基础刀路是‘米’字型的。”飞蝗将一根手指伸出铁笼,“来,咱以指为刀。”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阮七七学会了“米”字形的基础刀路。
“好,你已经学会了基础刀法与步法,下面就是实战与巩固了。”飞蝗用耳朵贴紧地面,道:“我们时间不多了,下面,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记清楚。”
“刀乃兵器中的霸者,对刀客而言,腿力尤其重要。身法要快于刀法,行刀之时,心中必须毫无杂念,记住了嘛?”
“记住了。”
“好孩子。”
轰一声,地牢的门被撞开。
“飞蝗兄弟。”一个浑身赤裸的肌肉男,将一名白发捕快像小鸡一样夹在腰间。
“老大指令,让我带你出来。”来人正是蜗牛,他将那名捕快丢在一边,大摇大摆走了过来。
“师父?你这个变态,你对师父做了什么!”阮七七见怪人夹着的正是师父,二话不说,一个竖斩,朝蜗牛斩去。
蜗牛低头,单手接刀,一用力,便将刀从小捕快的手中抽来,这刀本就材质不佳,被他这一晃,顿时被扭了个九曲八绕。
“啊!”那刀被抽走时,还带走了小捕快手上的一层皮。
“刀势挺沉的,可惜刀质不佳。”蜗牛道,他握拳,准备让这孩子尝一尝炮弹重拳。
蜗牛将老捕快垃圾般丢到一边,道:“整个衙门就老头有趣点,老头的擒拿手真厉害,把我的小指都弄折了。”
阮七七跑过去,想将师父拖走,确没注意到蜗牛的重拳正准备朝他轰来。
“停。”飞蝗命令道。
蜗牛见大哥发话,只得收起了拳头。
“这小子是我的徒弟。”飞蝗道。
“原来是世侄,多有得罪。”蜗牛伸出手,揉了揉阮七七的头发,然后双手一撑,铁笼大开。
“世侄,要和我们一起走嘛?”
“他不会的,他可是正义之士。”飞蝗走过阮七七。
“断了,全身都断了。”老捕快面色惨白,僵直地躺在地上,嘴中,一行行血流下。
阮七七可以听见他的心脏跳得飞快,然后在某一时刻,逐渐停了下来。
“师父,别死啊!求求您了。”
老捕快死了,练说话的力气也没了,他艰难地将一把钥匙从口袋中翻出,钥匙还没递到小捕快手上,便断了气。
钥匙落地的声音,在空旷的地牢回响。
半年前,阮七七的父亲病死了,那时老捕快,见他可怜,便收留了他。
老捕快曾说过:“我曾经也有个小子,总爱打抱不平,可惜,可惜。”
次日,阮七七领了最后的俸禄,离开了衙门。
临走前,他在师父的床下找到了铁盒,用师父给的钥匙将其打开,里边是本书,书上都是画着二人互摔,旁边有小字做注解。
“你走了,这辈子都不会有这么好的职位了。”前辈打着呵欠提醒道。
阮七七来到郊外,朝师父的坟头跪拜。
“师父,您老要保佑我。”
他脑袋一片空白,路过一户屠户时,见到屠户家门口摆着一把又大又重的铡刀。
“大哥,这刀我买了。”
他用布将刀裹起,朝着远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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