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困于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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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行
北境,大梁朝。
漠北龙城!
黄昏遮阳,墨云压城。
‘哗啦啦…’
瓢泼的大雨,无情地洒落在沙土地上。
‘轰隆隆…’
一道惊雷从九天之外落下,雷霆之力响彻云霄。银线飞掠,电光火石,一瞬间的极致光华照亮了地面的昏暗。
龙城,南门。
一队黑色甲胄骑兵,在城门口严阵以待。
他们身披深红色披风,各个目光凌厉,直视前方。紧握手中的长枪,周身散发出隐隐的肃杀之气,让人不寒而栗!
一位身穿银色战甲的中年男子,正对着守城的将领,低声叮嘱。
魁梧的身形,俊朗的丰姿,笔直地站立在风雨中,任凭东西南北风,他自岿然不动!
“将军,此去阳关路途遥远,此番只带了五百黑骑卫,是否太少了些?”
守城部将,看向眼前的男子,关切地问道。
“这次接到的是朝廷八百里加急,楼兰不日将会攻打阳关,事出紧急,阳关又是重要商道,一旦被攻陷,后果不堪设想。圣上命我星夜赶往,亲自指挥,以退敌军!”
男子璀璨如寒星的双眸望向西南,眉间一锁,英气迸裂而出,全身散发出一股威武雄风。
“路途如此之远,更应多派一些人马才是,而且…”
没等部将说完,男子抬手制止,神情刚毅道:“兵贵神速,越早到更能做好前期部署。而且阳关刺史闾丘晓有两万驻兵,只要指挥得当,足可破敌。”
男子看向这个跟随自己从枪林刀树中成长起来的部将,眼神中满是欣慰,双手拍了拍他的双肩,郑重道:“龙城的使命更加艰巨,需时刻防范北方铁骑,这边更加需要大量的兵力镇守,决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可明白?”
“是,将军!”
部将点了点头,心中虽有担忧,但也随即烟消云散。他坚信眼前这位勃然英姿的将军,定能凯旋归来。
不为别的,就因他是让各国为之胆寒的飞龙将军-卫英!
他所带领的飞龙军团,南征北战,从无败绩!有了他的镇守,大梁朝才获得了数十年的安宁。
卫英翻身上马,目光柔和地看向身前的守城众将士,高声道:“将士们,龙城就拜托你们了!”
说完,转身挥动缰绳,随着一声马嘶,绝尘而去。
雨仍在不知疲倦地下着,拍打地面的水滴溅起一层如烟如云的雨雾,漫天烟雨将远去的卫英与五百将士笼罩在其中。
二.初战
千里之外,阳关!
高耸的城楼,大门紧闭。高墙之外,大批百姓正跪地哀求着开门。楼上的城门校尉望着无助的百姓,眼神微微抖动,似乎动了恻隐之心。奈何军令难违,他嘱咐一旁的士兵后,便转身离去。
忽然间,数十里之外,卷起了漫天的沙尘。数以百计的急促马蹄声,朝这边呼啸而来。
“楼兰骑兵来了,快逃!”
“救命!”
“快躲起来!”
“…”
绝望地惊叫声,从沙尘的外沿响起。
一声声尖刃入骨的悲凉之音,向着城门传来。
“咿咿呀呀…”
“娘我怕…”
婴儿的啼哭声,孩童的呼叫声在混乱的人群中响起。
‘砰砰砰…’
“开门,快开门!”
“放我们进去,求求你们了!”
城外的百姓急切的怕打着冰冷的城门,妇人们抱着怀中的孩童不停地磕头,眼神绝望又无助。
楼兰骑兵速度极快,在百姓呼喊的期间,已经兵临城下。
面对黑压压的铁骑,百姓们唯有任人宰割,头朝大门地跪着,嘴中不停地呢喃祈祷。
马蹄高高扬起,一道寒光闪过,楼兰骑兵透着凶狠的目光,高举手中利刃朝着马下的老人刺去。
‘哧!’
鲜血飞溅,洒落在大门!
准备屠戮的骑兵在半空忽然停止了动作,眼神惊讶地看下胸口,一把透亮的银色长枪,刺穿了他的胸膛,嘴中鲜血溢出,瘫软地滚落在地面。
一位身穿银色战甲的男子,目光中寒意四射,手握银色长枪向天高举,耀眼的红色披风挡在了百姓们的身前。
同一时间,尘烟四起,黑甲骑兵从八方汇聚而来。震天的喊杀声,充斥在战场,所到之处人仰马翻。
骁勇的战斗,冲天的杀意。仅仅数十个回合,完全震慑住了楼兰部队。
飞龙军团的及时到来,解救了命悬一线的城外百姓。
卫英握着手中滴血的银色长枪,来到最前处,声如洪钟地喊道:“回去告诉你们的大帅,我卫英在此等候他的到来!”
话音一落,刚才还嚣张的楼兰骑兵听到他的名字,只能灰溜溜地退去,若再打下去恐怕只能是全军覆没!
见敌人退军,卫英拉动缰绳,调转马头,从怀中摸出一块金色令牌甩向城楼。
“卫英,奉圣命前来守卫阳关!”
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守城校尉接过金牌,定睛一看,明晃晃的金面上刻着一条瞠目张颔,金爪环抱的飞龙。
他心中呢喃:“终于来了!”
整个大梁朝除了飞龙将军,无人有此令牌。这是梁帝当着文武百官当面赐予。
见此金牌如圣驾亲临!
校尉立马走下城楼,亲自打开城门,恭敬地拱手道:“将军一路劳累,请入城歇息!”
说着,双手小心地托起金牌,递到卫英面前。
卫英拿过金牌,眼神却视而不见,冷声道:“让百姓们先进城!”
说完,翻身下马,身后的五百飞龙骑兵,也都齐刷刷地跃下马背。
一同携老扶弱,向着城内走去。
三.入城
进入城内,卫英一眼望去,满目的萧条,偌大的阳关少有人迹。
他诧异地向一直跟随在身侧的守城校尉,问道:“城内百姓是否都去别处避难了?”
校尉双手抱拳,躬身道:“回将军,城内戒严,百姓未有一户出城。刺史大人担心一旦打开城门大量民众蜂拥而出会引起城内恐慌,再者也怕混进敌军细作。”
就在卫英问话间,一位少年身披红色斗篷,左手拿着头盔的一角傍在腰间,来到卫英身旁,轻声道:“将军,入城百姓一共五十三人,经过排查和询问都是阳关人士,他们大多在外经商或探亲!”
少年汇报完后,挺拔的身姿站在一侧,等待卫英的指示。
黑亮的长发在风中摆动,斜飞的剑眉下一双锐利的黑眸直视前方,盛气逼人!
他是飞龙军团黑骑卫队长-戚少屿,从小追随卫英,冲锋陷阵,英勇不凡!
他们沿着街道巡查,那些被安顿的百姓看到卫英等人,急忙上前道谢,当然也包括守城的校尉。
但他的目光有些躲闪,身体不自然躲在卫英身后,毕竟刚才是自己把这些人拦在城门外。
“你为什么选择当兵?”
卫英毫无征兆地转身问向身后低头的校尉。
校尉想都没想,脱口说道:“保卫大梁,光宗耀祖!”
“嗯,说的不错!”卫英伸手指向百姓,说道“可你是否想过,如果百姓在我们这儿感觉不到安全,他们就会离我们而去。那如果没有了他们何来家,没有家又何来我泱泱大梁朝!”
卫英见校尉头下的更低了,继续道:“只要我们身怀济世怜悯之心,百姓的生活才会安逸,国家才能壮大。让他们不用在颠沛流离,安稳度日,这才是我们最终的使命!”
“年轻人,你要了解百姓的心声,这兵你就没白当!”
说完,他对着一旁的戚少屿说道:“少屿,让黑骑卫在城门附近修整。你随我去见一下这个闾刺史。”
...
入夜,层云飞动,疾风呼啸!
阳关城,刺史府。
绿柳粉墙之内,飞檐青瓦之下,人流穿梭,灯火通明。
在一间精致雅韵的大厅内,卫英端坐在位置上,没有一丝表情,眉眼自有一股威严!
“将军神勇似天神下凡,您一来,贼兵便望风而逃。末将喜出望外,这是我阳关的福气,也是我大梁朝的恩泽。下官敬您一杯!”
他的身旁刺史闾丘晓满脸笑意,谦卑地端着手中的酒杯。
卫英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将军好酒量,我给您满上...”
卫英一手摁住酒壶,沉声道:“酒我喝了,闾大人的好意我心领。现在两军交战在即,敌情未明,我们还是聊一聊正事!”
闾丘晓看向卫英深邃的眼眸,急忙陪笑道:“将军说的是,说的是!”
转身挥了挥手,两侧走出的侍女把满桌的菜肴撤了下去。
“闾大人,楼兰来攻何时得知,情报何人探查?”
卫英不想在这浪费时间,开门见山地询问起来。
“回将军,是影卫在十天之前传达。”
“影卫?”卫英沉思了一会,说道:“那不知现在防御布置如何?”
闾丘晓面色绷紧,有些难看地回道:“下官,一介文官,打仗之事确实不精。所以只是紧闭城门,等待将军到来。”
“可我来到此地,发现城楼连基础的防御工事都没有,未免有些草率了!”
卫英说道最后,语气明显加重了几分。
闾丘晓连连点头,在无形的威压下,额头早已渗出汗珠。
“将军,楼兰开始攻城了!”
戚少屿从门外飞奔而来,脸色凝重。
“哪个方位?”
“西门城楼!”
卫英听后眼神略微迟疑,随即对闾丘晓问道:“兵符何在?”
闾丘晓连忙从怀中拿出兵符,递给卫英。
卫英接过兵符,头也不回地叮嘱道:“前方我来应对,后方百姓的安全就有劳闾大人了!”
四.守城
西门城楼,火星飞溅。
大门处,士兵排成人墙奋力阻挡外面地冲击。城墙上,弓箭手拉弓迎战,守城的士兵不停地推下木棍和巨石抵御。
幸亏卫英在去刺史府前,让校尉提前做好防御工事,这才勉强抵挡。
卫英握着手中长枪飞身跃上高墙,见守城校尉正在卖力的指挥。
“伤亡如何?”
校尉听到这个令人敬畏的声音,这才从亢奋中回过神:“回禀将军,目前受伤十几人,并无死亡。”
“干得好!”
听到卫英的夸奖,校尉害羞地笑了下,眼神之中却多了一份坚毅。
卫英双眼向城外扫去,虽有一股黑压压的部队朝着城门进攻,可仔细观察也就几千人马。
征战多年,凭借丰富的作战经验,让卫英实在看不懂楼兰只派这些人马前来攻城的用意,事情变得有些蹊跷!
“将军,闾刺史给的兵符能调动的兵马才两千,我们被骗了!”
戚少屿奔上城楼,满脸地怒意,眼内迸出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
卫英听后并没有出现什么波澜,冷静地说道:“眼下先打退这股敌兵再说。”
他抬头估算着时辰,向着两侧无尽的黑幕处望去。
不一会儿,紧眯的双眼突然睁大:“少屿,带着部队随我出城迎敌。”
“将军,我也去!”
守城校尉上前请命。
“你要在城楼时刻观察动向,我留五百人马在此,防止敌人从其他方位发动突袭。”
说完,卫英带着戚少屿和剩余的一千五百人马从正面杀向敌军。
而几乎在同一时刻,楼兰兵马的两侧闪出两股骑兵,深红的披风,与黑夜融为一体的盔甲。
正是飞龙军团的黑骑卫!
卫英刚才就是在给黑骑卫时间,过来包抄。
“杀!”
一声大吼,气势如虹。
卫英飞舞长枪,一马当先。
刹那间,点点寒光在漆黑的夜空闪耀,一道道枪芒,似流星般疾驰。身影闪转腾挪,左突右击。所到之处,人马俱碎。
在千刀万仞中,如入无人之境!
楼兰军队直面暴风骤雨般的正面攻击,再加上自己的两翼已被黑骑卫冲杀地四分五裂。
一番交战下,态势呈现一边倒。
不消半个时辰,就听到收兵的号角。
阳关城内,卫英顾不得身上的伤势,一边命令重铸工事,另一边带着部分黑骑卫直冲刺史府!
五.困局
刺史府被黑骑卫围得水泄不通,但府院内外却空无一人。
“将军,闾丘晓会不会是叛变了?”
戚少屿手中紧握配刀,咬牙切齿地说着。
“不会,我观此人性格懦弱、狡猾,叛国他还没有这个胆量。”
“那他这是何意?”
戚少屿指着空荡荡的府院,不解的问道。
“我们中计了,现在可能已被他们围困在阳关城中。”
“围困?闾丘晓吗?那他是受谁指使?”
卫英闭眼,鼻腔内呼出的热气在空气中形成一缕白霜,清冷孤寂。他缓缓睁眼,眼眸之中满是无奈,一向峻冷的神情之中多了一道悲凉。
良久,开口说道:“当今圣上!”
话音一落,气氛瞬间沉重。
戚少屿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卫英,惊讶道:“怎么会?陛下一直把将军当作国之柱石,他对您的器重可是别人无法比拟的。何况,以您在军中的地位,没有理由呀?”
“就是因为军功太高,已经功高震主了!”卫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我来的路上一直就有疑问,情报既然是宫廷密探影卫获取,那朝廷就是最先知晓的,为何邻近的城池并没有进入警戒状态。闾丘晓虽是文官,却连最基本的防御工事都没有搭建。更是不让百姓出城,全城戒严。而且闾丘晓在给我兵符时是直接从身上取出,如此贵重之物他应妥善保管才是,明显就是在专门等我来拿。再加上圣上信中写的两万兵马变成了两千。还有这次楼兰兵攻城,闾丘晓就突然消失。而攻城只攻西城门,兵力才区区几千。黑骑卫在包抄时,南门和北门并没有敌军踪影,倒是在相距十几里外隐隐有骑兵在侦查。很显然楼兰的攻城更像是一个信号!”
“什么信号?”
戚少屿疑惑地问道。
“一个要把阳关变成与外界彻底隔绝的信号。”
“那闾丘晓如今会在哪?”
卫英拿出阳关地形图,在上面不停的比划,最后停留在东城门的位置。
“东城门?”戚少屿盯着地形图,瞬间明白了卫英的意思。
阳关在两座高山之间建立,除了东城门在山的东面,其他三个城门都在山的西面。也就是说,楼兰只要依照山势大量驻兵,那除了东城门外的其他出口都在包围圈内。所以,闾丘晓只要把东城门堵住,那卫英他们就无路可退了!
“将军!”一个急迫的声音从卫英的背后传来。
守城校尉气喘吁吁地跑到卫英跟前:“粮库...粮库的存量全部...全部都不见了!”
“可恶,这家伙做的太绝了!”戚少屿愤怒的一脚把一旁的树枝踢为两段。
卫英神情再次变得冷峻,他决然地说道:“走,我们去东城门!”
六.危局
东城门。
闾丘晓气定神闲地坐在城楼上,美酒佳肴摆在桌上。他拿起酒杯眯起笑眼看向前方黑幕尽头。
高墙上弓箭手拉弓搭箭,准备就绪。城门处站满了身披重甲的步兵,而在城墙的外面黑压压的骑兵整装待发,把东城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卫英带着黑骑卫来到东城门,望向城楼上满面春风的闾丘晓,开口道:“闾大人,好大的手笔!”
“哈哈...”闾丘晓早已没有先前那般的唯唯连声,取而代之的是小人得志的骄狂,“卫英,你勾结他国,欲起兵谋反。今日我定要将你诛杀在阳关,方不辱圣上的皇恩浩荡。”
“不要来这些虚的,我只有一个要求。百姓是无辜的,放他们走,我可以留下来!”
“哈哈...”闾丘晓又是一声大笑,“都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敢跟我谈条件,你以为这是在龙城吗?”
“呸!你个奸佞小人,休得张狂,看我现在就将你击杀。”戚少屿怒不可遏地骂道。
“好,我就坐在这里,有胆你就上来!”闾丘晓刚说完,弓箭手已经瞄准了戚少屿。
卫英立马拦住戚少屿,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大人,卫将军奋力杀敌,护我阳关平安,你不能这样!”守城校尉忍不住上前质问。
“放肆,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滚一边去!”
面对辱骂,校尉的血性被彻底激起,大声怒道:“哼!你在阳关作威作福,草菅人命。如今又要陷我们将士于不义,你不配为官!”
“反了,反了!留你不得,射!”闾丘晓眼露凶光,右手一挥,漫天的箭雨射向了他。
“小兄弟,当心!”卫英急忙飞奔上前,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他拖着身中数箭的守城校尉,向就近的房屋躲去。
“射,继续射,一个都不留!”闾丘晓大声喝道。
房屋内,校尉满嘴的鲜血,眼神在逐渐的涣散。
“快拿金疮药来!”卫英急切地向身后喊道。
校尉伸起颤抖的手,卫英连忙一把握住。
“将军,不用了,我知道自己是不行了。本想这次退敌后,求您让我跟随左右。现在...现在似乎有些晚了。”
卫英温和地说道:“不晚,今日我就准许你加入飞龙军。”
“真的?”
“当然,我卫英一言九鼎。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许...泽。”
卫英沉声喊道:“黑骑卫队长戚少屿听令!”
“末将在!”
“许泽今日正式加入飞龙军团黑骑卫,担任前锋营侦查兵!”
“是!”
“将军!”许泽听后,双眼满足地留下了泪水,嘴角开心地扬起,这一刻他终于等到了!
随后,他吃力的从怀中拿出一张信纸,无力地说道:“这是我暗中记...录闾丘晓这些年...这些年在阳关犯下的...恶行,你要...你要...”
许泽举在半空的手突然一软,双眼的光泽迅速暗淡,整个人没有了一丝气息。
卫英合上了他的双眼,燃起了一股杀意:“兄弟放心去,不除闾丘晓,我誓不为人!”
说完,拿起沾满血迹的信纸,小心的折好,放入怀中。
就在此刻,屋外突然响起来一道长吟:“我有一剑斩昆仑,飞剑万千照霞光。”
只听得,城墙砖块碎裂,士兵漫天哀嚎。
“将军,是李剑仙,他来了!”戚少屿兴奋地说道。
卫英连忙抱起许泽的尸体来到外面,在距离他百米之外。有一人,一身白衣,漆黑云发,踏风而动,神情从容。他挥动手中三尺青峰,剑气纵横,寒光突起九重天。剑光割裂青空,把城墙破开数十道深长的裂缝。
“杳一!”卫英朝着远处的白衣剑仙喊道。
李杳一转身飞遁,残影飞闪间来到卫英身边,叫道:“大哥!”
“先离开此地!”
“好,我来断后!”李杳一单手运剑,一道凌厉的斩击破空而去,霸道无比的剑气冲向地面,瞬间激起数丈尘土。
七.破局
阳关城内。
卫英命人安葬了守城校尉许泽,尔后让戚少屿在东城门方向做好防御,以防闾丘晓的追击。
城楼上,卫英和李杳一比肩而立。
西风呼啸着两人的脸庞,吹乱了发丝,有些干燥、阴寒。
“你怎会跑到阳关来了?”卫英开口问道。
“听道大哥只带五百铁骑来守,我心中不安,幸亏及时赶来!”
李杳一庆幸的说着。
“既然来了,那陪我去一趟楼兰大营如何?”
“诛杀他们的大将,我一人去就行!”
“不,我们是去谈判的!”
“为何?”李杳一不明白卫英的意思。“现在阳关已是孤城,有什么好谈的。不如我带你突围出去,等到了龙城再领兵直接杀到京城,向这凉薄的皇帝老儿问罪!”
“到了京城又能怎么样,只不过再起战事而已。苦了的还是无辜百姓。国内一旦乱了,虎视眈眈的西北诸国便会趁此大举进攻。到时,内忧外患,那才是最大的灾难!”
说道此处,卫英的眼中充满了忧虑。
“可你对大梁忠心不二,浴血奋战,换来的又是什么?那皇帝老儿居然如此狠心,他难道忘了是谁保他登基,是谁助他守护国土!”李杳一不由得怒火中烧。
卫英无奈地说道:“臣不知君,君不知臣,这便是造成今天这场局面的原因!他忌惮我,又不能面目张胆地杀我,为了堵住天下的悠悠之口,必须要把我困死在阳关。我现在能做的就是把伤亡降至最低!”
“杳一,帮为兄一次!”
李杳一看着卫英坚定的神情,知道再劝无益。随即道:“大哥要去,我自随行!”
…
距阳关三十里外,楼兰驻军大营。
中军帐内,一位壮硕的男子席地而坐。他身长八尺有余,燕颔虎须,虎背熊腰。披着厚重的铠甲,正聚精会神的注视着桌子上地图。
‘呼…呜…’
一阵大风突起,紧接着帐外几个巡逻士兵相继倒地。
帐内门帘撩起,走近两个人影。
男子大惊,当即抽出腰间弯刀,但一把利剑先他一步抵在咽喉。
卫英示意李杳一收起兵器,双手抱拳道:“在下卫英,阳关守城主将!想必你就是此次攻打阳关的大帅?”
男子诧异地看向两人,回道:“不错,我就是楼安,卫将军是来刺杀本帅?”
卫英摇了摇头:“我是来跟元帅做一笔交易。”
“哈哈…”楼安粗犷地笑了起来,“如今局势阳关迟早要破,将军还有何好谈的?”
“休得猖狂,你若不谈,我现在就杀了你!”李杳一提剑警告。
“要杀便杀,我楼兰五万雄兵,你杀得完吗?”
“元帅不必动怒,我还未说,你怎么就知道没得谈呢?”
看见卫英胸有成竹的样子,楼安伸手道:“不如坐下谈!”
“好!”卫英在楼安的对面坐定,说道“此次攻打阳关,梁帝许给楼兰什么好处?”
见卫英如此直白的问道,楼安也不在藏着掖着,“飞龙将军果然名不虚传,这么短的时间摸清了此局是为你所布。”
卫英没有说话,示意楼安继续说下去。
“你死,城内所有人给你陪葬,阳关城归我楼兰所有!”
李杳一听后火冒三丈,周身爆出一道杀气,中军帐瞬间被撕裂出数道口子。
“杳一!”卫英立马出声制止。
说完,望向楼安,淡淡道:“还是不够完美!”
“哦,将军觉得哪里不妥?”楼安饶有兴致的问道。
“此役过后,楼安对阳关的掌控又能持续多久?要知以大梁朝的实力别说把阳关再夺回来,就是灭你全国也非难事?”
卫英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让楼安陷入了沉思。
“不如放了全城百姓,由楼兰全部接纳。有他们在,阳关在你们的手上才会长久。”
楼安听到卫英的建议,沉思片刻后恍然大悟。只要阳关有幸存者在自己的手中,那以后梁帝绝不会对楼兰贸然发动进攻,毕竟他不知道自己手上有多少人是知道今日之事。他梁帝陷害国家栋梁的丑恶行径就永远存在被揭露的一天。
“将军为何要相帮我楼兰?”楼安实在无法理解卫英的做法。
卫英起身离开,凛然道:“你错了,我为得只是天下无辜的百姓而已!”
他走到门帘前,背身说道:“给我一天的时间来疏散百姓,希望大帅能善待他们。一天之后我们在阳关决一死战!”
望着远去的高大背影,楼安喃喃道:“如此敬畏又可怕的对手,唤作谁都是会忌惮的呀!”
八.终局
阳关,北城门!
一直被关在城中的百姓听到可以出城的消息,老早就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如游龙般蜿蜒,浩浩荡荡看不到尽头。
日落黄昏,在夕阳的余晖下,卫英负手而立站在城楼,来阳关这么久,他第一次见到百姓们有说有笑的欢快场景。
这时,戚少屿走上城楼,说道:“将军,有位流落在此的歌姬想在临走之际为您抚上一曲,感激您为百姓地付出。”
卫英微微一笑:“也好,放松一下未尝不可,有请!”
…
阳关东城门。
入夜。
闾丘晓见楼兰军迟迟没有攻城,便派手下前去打探。
“大人,不知卫英和楼兰达成什么协议,今日城内百姓居然被全部放出城!”
“那楼兰方面呢?”闾丘晓靠在椅子上懒散地问道。
“正在接收百姓,他们将在明日卯时进行攻城!”
“好,这些刁民死多死少并不要紧,只要卫英能死,那就是大功一件!”闾丘晓拿了几颗葡萄塞进嘴里,继续道:“那卫英是不是正在加紧修筑工事?”
“回大人,他现在正在刺史府内听歌姬抚琴。”
“哦!”闾丘晓瞪大眼睛,像是听到了爆炸新闻,不可置信道“想不到堂堂飞龙将军在临死前也懂得风花雪月,也好,就让他在快活一晚!”
此时的东城楼下,十数道黑色身影正悄无声息地向闾丘晓所在的位置靠近。
“杳一,等会你先佯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只要把闾丘晓逼下城楼,剩下的就交给我们。”卫英穿着夜行服低声嘱咐。
“大哥,我直接上去杀了狗贼便是,何须这么麻烦!”
“不,他杀了我的兄弟,这仇必须由我来报。”卫英斩钉截铁地说道。
原来,听歌姬抚琴是假,来刺杀闾丘晓才是真。
卫英故意放出迷雾弹就是为了让闾丘晓放松警惕。
而在刺史府内,确有悠扬的琴声在徐徐响起。身着艳丽的歌姬正坐在厅内认真的演奏着,她闭眼拨动指尖,音符跳跃,美妙动听的曲子好似人间天籁。
歌姬一首接着一首卖力的演奏,直至全部弹完。她缓缓起身,对着空无一人的大厅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朝着北城门悄然离去!
而在东城门,一道黑影腾空而起向着闾丘晓的位置飞去。
有些微醉的闾丘晓大惊失色,急忙躲在桌子底下,嘴中大喊。
李杳一踏空飞舞,不停的在空中盘旋。他挥动剑气,不断斩断箭矢,逼迫闾丘晓往城楼下躲避。
等对方刚躲到地面,以为安全时。卫英带着一众黑衣人杀将出来,他们各个身手矫健,面对数倍于自己的人数丝毫不惧。再加上大部分兵力全部被李杳一吸引,很顺利的把闾丘晓逼到角落。
卫英拖着银色长枪,来到闾丘晓的面前,他摘下面罩目光犀利,杀气弥漫。
“卫…卫将军,饶我…我一命,给我一个…一个赎罪的机会!”闾丘晓面如死灰,声音颤抖的缩在角落。
“你射杀许泽时,可曾给过他机会。”卫英说着从怀中拿出许泽给他的血色信纸,甩在闾丘晓的脸上,“看看你犯下的种种恶行,试问又有哪一条可以饶你不死?”
“现在,你便下去求许泽,求那些被你逼死的冤魂,看他们原不原谅!”
话音一落,一道寒光穿过闾丘晓的咽喉。卫英转动枪身,一声大喝,一个头颅噌的飞上半空。
守城的士兵见刺史身死,俱是一惊,弓箭手纷纷的对准卫英。
“住手!”这时,一位身披灰色披风的将领走了出来,问向卫英,“将军可是要出城?”
“此番来只为诛杀此贼!现在此贼已死,我等要回去继续守城!”卫英声音响亮,直达每个人的耳内。
那将领双手抱拳,躬身道:“那末将恭送将军!”
见对方居然没有为难,卫英不禁端详起眼前的将领,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从军多久,是何职位?”
将领恭敬的回道:“末将高言适,阳关守城副将,从军九年!”
卫英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带着李杳一等众人朝着西城门方向走去。
孤凉的背影向着嘶吼的西风中高昂踏步,没有一丝胆怯,傲骨铮铮!
忽然间,地面 ‘砰’的一声响起。
髙言适单膝跪地,大声道:“将军一路保重!”
紧接着,无数道兵器敲击地面。
“将军一路保重!”
“将军一路保重!”
“将军一路保重!”
…
嘹亮的声音响彻阳关上空。
卫英没有回头,只是挥手道别。此时的眼中杀气全无,转而多了几道泪痕。
凌晨的阳关,繁星点点。
卫英身穿红色披风,银色盔甲,握着手中银枪朝着龙城方向凝望,他的身后站着一众视死如归的铁血战士。
他从脖子上取出一块鱼型玉佩,这是亡妻留给他的唯一信物。不论身在何处,只要玉佩在身,就如妻子陪伴在左右。
纵然,天地为席,山河作枕,她在之处,便是漫漫余生!
卫英握着手中玉佩,说道:“杳一,麻烦你的把这玉佩带到天穹山,埋在我亡妻墓碑旁,刻上我的名字。”
“大哥,我要留下来跟你一起作战!”
“你不是军中之人,这儿不是你的归宿。”
“大哥,我…”
“不要再说了,就当是大哥求你的最后一件事。”说完,卫英把玉佩放到李杳一的手中,“答应我,不要报仇。在阳关所见之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李杳一低着头,没有回答。
卫英一把抱住他,低声道:“好兄弟,如果有来生,大哥跟你在痛饮三天三夜!”
李杳一握紧玉佩,不舍的停步回头,最终踏空而去消失在阳关上空。
卫英专注着身后的每一位将士,要把他们面容深深刻在心里。
半晌后,愧疚道:“作为军人,我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家国。作为兄长,我对不起大家。”
“将军!”戚少屿端着一碗酒上前,“少屿此生能追随兄长左右,已无遗憾,只愿来世在为兄长鞍前马后!”
说完,一饮而尽,其余士兵纷纷把手中烈酒灌入嘴中。
齐声高喊:“愿随将军赴死!”
卫英接过满载兄弟情谊的烈酒,连饮了三碗。
他把酒碗抛向高空:“那就让我们战个痛快,让楼兰小儿知道我大梁男儿的血性!”
…
卯时,楼安率领全军抵达阳关西城门下。
卫英站立在城墙之上,俯视敌军,风轻云淡的说道:“楼大帅,我这里有一份手写的血书,就有劳你转达给圣上!”
说完,一封信纸飞下城楼。
随后,卫英拿起长枪,对着身后守城将士喊道:“将士们,纵然一死,也不能让他们踏入城池一步,杀…”
“杀!”
“杀!”
“杀!”
硝烟四起,烽火连天!
…
十日后,大梁皇宫内。
梁帝坐在龙椅上怔怔地看着卫英写给他的临终血书。
“臣卫英,有负隆恩,未能守住阳关。今日唯有战死谢罪天下,望陛下以社稷为重,体恤民情,保我大梁国泰民安!”
寥寥几字,力透纸背。
梁帝的眼泪忍不住地刷刷落下,心中黯然:“朕,终究是辜负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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