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Nathen一起工作的日子（17）

    那年元旦前日，一位学生家长要我陪她一起参加高中部（她女儿是高中部学生）师生联谊会。这个家长和我一样平时不喜欢热闹，喜欢安静，我们是书友，她经常来阅览室和我聊天，我们曾经聊过米兰·昆德拉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许多年过去了曾经认真读过的许多故事早已被记忆抹去，但是那天晚会上我们看到的情景怎么也抹不了，我认为它是我记忆区块链里的高光点。真实、生动、有趣，这六个字是实实在在的场面。

那晚小剧场里很热闹，我和朋友坐在后排边看高中部师生们的演出边说说闲话，没注意晚会主持人的串场发言。突然剧场音箱里放出电视剧水浒传《好汉歌》的曲调门，在豪迈的旋律中Nathen出场表演来了。

他头顶着一块毛巾不像水浒好汉的汗巾，很像陕北农夫的白羊肚头巾，身上海蓝白交织的羊毛衫腰间扎着一条扭秧歌样的布带，低着头屈着背踱着京剧老生的外八步手握着麦克风开口唱道：“大河向东流哇……”，他这一唱效果爆棚，笑声立刻掀翻了小剧场。台下学生站起来起哄鼓掌，喧哗声里他抬起头，微圆脸上表情似笑非笑，冷静的滑稽。老知识分子装模作样的油腔滑调是横扫喧嚣嘈杂纷扰的得意，制造热闹的取向是幽默，底子是自信。Nathen自带的师长风度气场极大，走上舞台表演滑稽可谓得心应手。

“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他一步一踱唱着，“嘿嘿参北斗哇……”几个男生跟在他后面助唱。男孩们出场的装束还有他们的肢体表演都没进入我的记忆，因为当时我已笑弯了腰看不到舞台了。

“……生死之交一本书哇，读书读书真辛苦哇……你苦我苦都会苦哇……”《好汉歌》歌词被篡改，我估计是Nathen的创意。身边女友优雅地笑着说“纳深老师太有趣了”。我已顾不上自己的仪态笑到肚子抽筋了捧着肚子蜷曲在座椅上了久久直不起腰来。这个真实生动有趣的表演唱搅动我的潜意识，混乱之中我不想漏掉台上唱的歌词。他们演完节目下台后那几句被篡改的歌词像石头碾子在我脑袋里滚来滚去。

“……路见不平一声吼啊，读书读书真辛苦哇，风风火火闯五洲哇，水里火里不回头哇……”

过去拨乱反正国家公派当时已不是青年教师Nathen出国读研，现在社会进步了这些学生留学背景变了，但是风风火火闯世界的动机还是没变。当时这个表演如同打碎了酒神家的一坛陈酿，醉癫了台上台下的一大片人。我也醉得不轻，癫岔了气，心脑的感觉和意识都被自己默默记下的歌词压没了。

后来的一个节目《小城故事多》终于让我的心境恢复到正常状态。这个节目是曾经援外到非洲教书的苏老先生和小荷尖尖才露角的优秀学生（现在是清华大学自然学科的一名教授）小凡姑娘一起演的。他俩从舞台的两旁走到一起唱道：

“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若是你到小城来收获特别多。看似一幅画，听像一首歌，人生境界真善美这里已包括……”。当时我好像从来没听过这首歌似的，对邓丽君有了全新的感受。以前我不甚了解其中的歌词，后来自己从网上下载并将歌谱歌词打印出来。我会唱的歌不多，能从头唱到尾的极少《小城故事多》是其中之一，虽说唱得也不好听，但是没跑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