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K-16文字记录:大时代的小确定(下)

陈晓楠:一种适合工作的新的沟通方式,和人际关系的范式。

张立宪:你看自己的朋友圈,或者最常联系的那几个人,会发现往往边界感没有分清楚,工作关系混同于私人关系,私人关系又往往因为工作变得朋友也没得做了,这都是很可悲的事情。

陈晓楠:我很好奇,你怎么保持情绪的稳定?其实很大一部分压力在你自己身上,企业家是非常孤独的,不管别人说什么,最终决策是你来做,这个时刻其实是孤独的,再加上在不确定的年代里,你怎么让自己成为一个情绪稳定的、清醒的人?

张立宪:幸运的是,首先有我们的读者。我不知道那些读者是谁,也许不是某个具体的人,也没有具体的数量,但是给读库维持了一个基本面,这个基本面让我不用担心活不下去。尤其到我这个年龄,房子也有了,没有别的成本和生活压力,这种巨大的安全感会让我情绪稳定,这个安全感是读者给我们的。这些不在读库上班的人,给了我们这些在读库上班的人安全感,对我来说这是格外幸运的一件事。

另外,我所做的这份工作,甭管寂寞也好,清贫也好,但有一个好处,有非常大的回旋余地。一本书,本来希望这本书11月1号出来,结果12月1号才出来,拖了一个月,读者最多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看又拖拉机了吧,不会对我有致命的影响。这种回旋余地还体现在经营上,比如今年挣了两万块钱,只要大伙儿还能活着就好;挣了两千万,或者再多钱,如果年轻几岁我会想,用挣的钱去干自己真正想干的事,现在我不是这样了,给我花不完的钱,我还是干这个,我稳定下来了。

这个行业的好处,或者这份工作的好处是,一旦认认真真做完一本书,它给我带来的效益不只是当时、当下,这本书三年后有可能还在卖,五年后还在卖,甚至等我退休了还在卖,还在给我产生效益,那它就是我的养老金。我估计你做完一档节目,明年基本就不会给你带来什么了,或者只有品牌效应,没有别的了。当年我参与拍电影的时候,发现影视界的朋友总是那么着急,因为档期就血淋淋地放在那儿,过了档期就什么用都没了。此后观众回过味来“这是一部好片子”“这是一部应该看的片子”,都没用了,因为电影院不放了,所以只能在那个固定的时间内无所不用其极,想尽一切办法吸引人的注意,把人给说服拉进电影院买票,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我没有这么着急。

陈晓楠:就像刚才那位读者说的,好像你步步都踩对了点。我觉得跟内心某些余地感、安定感有关系。其实这是个慌张的年代,大部分人是慌张的。

张立宪:这么说就像招生广告,欢迎优秀高中毕业生报考出版专业。

陈晓楠:尤其你还对比了我们这个行业的慌张。

张立宪:我们来看看读者有没有新的问题。

读者:当我们备受质疑和批评的时候,大多是心里有数的,但是如果长时间面对百分之百的好评,六哥心里是百分百觉得安全,还是会有一些焦虑和不确定?读库的读者现在看起来有些过于忠诚,围绕你的大部分都是称赞的声音,读者群里似乎有种“饭圈化”的趋势,你会有危机感吗?

张立宪:所以我觉得,读库现在的状态只有在我这个年龄才能做出来。如果我再年轻几岁、虚荣心再强一点,可能也就整天满足于这个。年轻的时候,我成天搜谷歌,看“张立宪”这个关键词是不是会比“陈晓卿”搜出来的条数多。搜出来一看,果然很多,因为晚清谴责小说里到处是“主张立宪”这四个字,导致我比陈晓卿老师的词条多得多,我就特满足。但是,现在我已经过了这个阶段,我知道别人夸你的时候背后是什么,别人批评你的时候背后又是什么。说真的,能够批评我们的人已经是好的了,很多人都懒得理你、懒得批评你了,并且我相信我们有渠道、有路径听到这些批评,大家也还是舍得批评我们的。

读者:类似“医学大神”“大商人”这种小册子,未来还有哪些具体的出版计划吗?

张立宪:这种选题还在做,但需要的时间也很长,先不说了,一说出来又显得拖拉,我们以后尽量做到熟透了,再端出来给大家一个惊喜。

读者:我怎么有一种感觉,今年我们收到的小册子好像比原来要薄啊?每年读库出的小册子是超过六本的,会不会出于经营和成本的考虑,把不好卖、便宜的放进订阅套餐里?

张立宪:你看,说话这么耿直的兄弟我们哪儿找去。我只能跟这位兄弟说,你把我想得太天真了,我没有这么傻,傻到只挣你一年的钱。我还想让你明年继续给读库掏钱、后年再继续给读库掏钱呢,所以我们不会有短期行为,做一些偷工减料的事,把你的钱骗到手就拉倒了。请相信,我们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读者:读库现在不缺稿件,而且越来越多,在容量超过一年六本很多的情况下,六哥打算怎么办?增加页数或者册数,还是做电子版?

张立宪:我觉得不管是增加页数、册数,还是做电子版,最大的考量是读者的阅读耐受力,而不是来自我这里的内容产出能力。读者一年接受多少为宜?读库可以变成日报,每天出三百页,但这对读者来说是不是太多、是不是超载了?其实这几年,即使我们有了公众号,有了视频号,也还是尽量不打扰读者,我们不值得一天吆喝读者好几回,几天唤醒读者一回就行了,这是我们的考量。还要给大家别的事情留点时间呢。

读者:读库以后会不会出一本完全电子版的书?

张立宪:这个说起来就跟读库的选题方向有关了。如果从整个出版行业和图书市场来说,我认为很多书都不值得出成纸质书,有电子版就够了,或者可以先通过电子版让读者觉得这本书值得读、值得收藏,再把它做成纸质版。单纯从读库来说,目前的问题不是出纸质版或电子版,而是尽量把选题再精粹化,尽量少出而不是尽量多出。

读者:今年下半年我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读库从超级拖拉机突然变成了核动力拖拉机,变得不拖了。我想问问,发生这种情况,是因为您吃了什么药吗?这个药的药效会持续多久,以及有没有什么副作用?

张立宪:这个药,一个是我当了爸爸。当了爸爸之后体内会分泌催产素,的确会比原来精力更充沛,干劲更足,因为你至少得考虑养活孩子。另外一个,是因为我个人的双线进步:第一,我的编辑能力、编辑理念、编辑技巧,这十几年来肯定是步步高,这个我一点都不用谦虚;第二,我的管理能力也已经从零起步,因为是从零起步,基数低,就显得进步更大,稍微进步一点,格局就会发生巨大的变化。

今年《读库》能做成这样,我认为跟管理能力有关。还有一个原因,十五年下来我们积累了太多的经验和教训,见识了太多的状况,之前很多时候的拖,不是主观上拖、不是我自己偷懒,而是因为外界的各种原因,现在我希望做到,针对各种情况全都有预案,全都准备好,把时间预留给对方,在这种基础上我们才能做到不拖。当然,这个不确定的年代依然有层出不穷的问题,我们现在并不能保证以后就不拖了,只能说真正出现拖延之后读者是能够善待我们的——只要我们和读者之间存有这种基本的善意就可以了,请相信,至少我是一个勤奋的人,而非好吃懒做。

吕欣:将文字听觉化并非是伴随音频节目的兴起而产生的,自古以来西方有产阶级就有雇人朗读文学作品的传统,如今欧洲的作家每有新书出版也都会开办面向读者的朗诵会。我是造型艺术从业者,在画画的时候并不耽搁用耳朵汲取信息,我和我的同行工作时会收听大量的播客节目与有声书。同时,大量的视障人士对音频节目的需求量也是很大的。《读库》如今已出了一百多期,这对像我这样靠视觉谋生的画家和视觉障碍人士来说,无疑是一座宝库。因此我想问,六哥有没有将《读库》往期内容做成有声书的打算?

张立宪:应该是有的,只要行有余力,我们不会把那些沉积下来的内容放在那儿就不管。很多出版社是守着金山要饭吃,历史上积存下来的大量宝贝都没人搭理,我们可不能这样,要让那些老宝贝们焕发出新的生机。在这方面,各种可能性都是有的。包括吕欣老师本人,他也有老宝贝,而且马上就要出新书了。趁着新书的机会,我们应该让他以前的《野生动物在长春》再度焕发青春。

读者:想知道今年会和哪些第三方推联名订阅,目前只看到和《收获》有合作。

张立宪:这个我觉得还是值得骄傲一下的,我们几乎和各个领域的顶级媒体都有合作。比如《收获》,今年第一次开始合作。这是我心目中神一样的存在,虽然我没有在《收获》上发过稿,但我们有幸和《收获》一起做发行了啊。我们还会和《财新》《单读》《三联生活周刊》,以及其他的非传统出版机构合作,现在真的是抱团取暖。

这也是因为各家媒体彼此的壁垒已经形成,如果我们不去和《收获》合作,也许他们的用户永远不会搭理《读库》,永远不知道我们。《财新》的用户也是这样,所以我们需要主动跑过去刷一下存在感。我们把每一次联合征订都当成一个非常荣幸、非常难得的机会,都会认真对待,会做比较认真的推广。

读者:想问六哥,作为“领读者”,对于年轻人,您会不会有针对性地出一些通识类的书?

张立宪:这个话题可以展开多说一点。读库现在做的事就是通识教育,帮助一个人完备基本的知识架构、思维工具及三观。

我想起一件最近终于解决了的事情,让我觉得世界都美好起来了。

这一两年,有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我前些年产生过一个念头,但我忘了内容,唯一记得的是:要约一个作者写一篇稿。

陈晓楠:这个信息没有什么用啊。

张立宪:所以我每见到一个好的作者,都会想是不是应该跟他约一篇稿,但要写什么、什么时候写,我都不记得了。这样一次次折磨,我都快被自己逼疯了。结果突然有一天,我想起来是什么念头了。

2012年,《不列颠百科全书》宣布停止印刷纸质版。当时我还想要不要买一套纸质的《不列颠百科全书》,但归根没买,当然,钱我们有的是,主要是没那么大的房子。那时还没有想到约人写东西,是后来偶然跟人聊起这件事,忽然就想,2012年到2022年,正好是十年,我可以组一篇写纸质版百科全书停供的文章,在十周年之际发在《读库》上。

当时有了这个念头之后我很激动,马上用手机查了具体的日期,2012年3月13日,出版二百四十四年的《不列颠百科全书》宣告,将不再推出印刷版,内容全面数字化。2022年3月,正好是《读库2202》出版的时间,我应该约一位作者写一篇纸质版《不列颠百科全书》停供的文章发在《读库2202》上,正好赶上十周年。这个念头应该是两三年前产生的,但后来忘得一干二净,只记得应该约一个人写一篇文章。就这样饱受折磨。

这可能是我们大部分人面临的情况,只要知道某件事,在网上很容易搜到,比如刚才我背的,“2012年3月13日,总部位于芝加哥的不列颠百科全书公司宣布,将停印已有二百四十四年历史的纸质版《不列颠百科全书》,今后将只提供电子版”,但要是没有那个念头,你是不知道要去搜这样的内容的。

把这条信息捞回来之后,我就在想,如今搜索信息是很容易的,全世界的资讯唾手可得,但搜什么,是靠你自己的大脑决定的。外界有各种各样的搜索工具,手机、电脑都能帮人瞬间完成这个任务,似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找到答案,但你更需要在内心建立一种“内搜索”,知道自己要搜什么、做什么,知道自己怎么运转,运转成什么样,叫“内引擎”或“内数据”也好,这些其实是靠阅读和思考建立起来的。

我希望《读库》能够帮助读者建立这个功能。《读库》上发的那些东西,如果直接告诉你,都能搜得到、找得到,但怎么能自己主动想起来,甚至把它和另外一些东西捏合起来,产生自己的奇思妙想或工作目标,这才是最重要的。

陈晓楠:《读库》一直做过滤、筛选、呈现的工作,发现有意思的东西,那么对于跟随《读库》多年的读者,如何还能筛选到让他们更感兴趣的东西?因为每看一期《读库》,也挺像一场冒险,读者对某些东西的兴趣和连接感也在自我迭代,他是有惊喜还是走开,也很不好说。

张立宪:好在我们的读者足够宽容,对我有一些信任,在这个基础上我能做得稍微任性一点,但这种任性又不能过分,因为一旦过分就会失去明年的订户,读库可能就活不下去了。这个尺度的拿捏,同样需要内数据、内引擎,不是靠外数据搜索一下就能解决,同样,一篇文章值不值得刊发,没有搜索引擎能告诉我,我必须自己做出决定。

除了读者的宽容,我更想说十六年之间的时间线。最近在做明年的征订,同事们约我录个视频,讲一讲《读库》已经十六年了,为什么还要订,或者说为什么还要出下去?我觉得《读库》并不是把一个主题反复、连续出十六年,在这个过程中是有自我颠覆、自我蜕变、自我刷新、自我迭代的。这十六年走下来,《读库》的变化,包含了我个人的心路历程和编辑理念的印记,同时也反映出这个时代的变化。

比如说,现在地球忽然和一个有智慧生命的外星球建立了联系,人家说你们发几个数据包过来,让我们看看地球是什么样、人类是什么样。仅仅发点短视频,发点剪刀手合影,或者经过美颜之后的照片、视频,就能反映地球人吗?我想是不够的,我希望《读库》能够具备一点点这样的标本价值。都说这个时代是“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我们每个人也在经历脱胎换骨的变化,我们的上一辈、下一辈之间,各种关系都在崩塌、重组,这些变化怎么体现出来?仅仅靠我们发三万条朋友圈就够了吗?肯定是不够的,我希望《读库》可以为这个大时代的图景提供小小的切片和样本。

陈晓楠:过去这一年,《读库》在内容、选题和方向上,你思考得最多的突破是什么?

张立宪:老实说,前两年我有点沮丧。我发现我们跟读者的互动和沟通,看大家的各种评论留言,特别像在跟那些老老实实排队的人说你不要加塞。其实这些人不需要你来告诉他得排队,而那些在加塞的人也不会听你的,你的声音抵达不了那里,就算抵达了,他没准还回骂你一顿。我当时会觉得,自己所做的工作,怎么这么没意义?

但我后来一想,不是这样的:第一,我能发现这些老老实实排队的人,就很了不起,当我们知道这些人是老老实实排队的,你能知道他是有某种共同属性的,在此基础上,我们就可以做别的事情。这两年,我忽然觉得工作有了新的起点,就是可以和这些老老实实排队的人分享些新的东西。第二,仅仅找到目前这些排队的人还不够,我们还要继续去找,通过音频视频、通过直播、通过和《收获》《财新》《三联生活周刊》《单读》的合作,寻找更多排队的人。第三,我们是不是也能多多少少影响一下那些加塞的人?

发现这些,我觉得就特别好玩了,前两年的沮丧一下子没了,反过来对我有一个启发,就是我们不要老做那种表达读书有多好,或者闲情逸致、风花雪月的选题,要有相对比较硬核的东西,比排队更丰富、更好玩的东西,分享给这些排队的人。

陈晓楠:有读者说,他觉得自己本来跟一个选题是弱连接,不会主动想到这个领域或话题,但当他看到《读库》里的文章,看到背后那些精微的、由无到有的东西,也会感到惊喜。你是怎么摸这个脉的?

张立宪:既需要我来摸这个脉,也需要那个读者有开放的心胸,来接纳这些东西。我觉得各个行业的底层是相通的,打个比方说,我和另一个编辑之间的差距,可能大过我和一个卖包子的或者开发游戏的人之间的差别。某些底层数据相通之后,跟行业、职业都没有太大关系,而我和我的读者是能够有这种默契的,他知道,我推给他一个东西,即使他暂时不感兴趣、看不下去,但至少不会感到被侵犯、被侮辱、被敷衍。

土摩托老师写过一篇文章,《人类的创造力是从哪里来的?》。创造力如果只是来自本领域、本行业,此前几百年、几千年的那些同行都不比你傻,都能想得到。实际上,创造力往往是跟一个甚至几个完全不相干的领域捏合在一起产生的,所以你不能只接触自己本行业、本领域的事。我特别喜欢历史学家严耕望先生说的,知识分为两种,一种叫专精,你吃这碗饭、搞这个研究,那必须要做到专精;另一种叫博通,在自己专业领域之外的世界,你也要有非常广博的涉猎,并且要能打通。读库的书做不到专精,但希望能在博通方面帮助到读者。

陈晓楠:为什么你会觉得这些是重要的?就像你刚才说到通识教育,为什么拓展认知的边界、体验智识上的乐趣、发现跟现实生活无关的某个领域背后的博通的东西,对我们是重要的?

张立宪:因为它能让人体会到一种乐趣,知道了原来不知道的东西的乐趣,信息刺激大脑所带来的乐趣。我最近看到一句话,大概意思是说,这个时代的进步仅仅体现为机器的进步。信息技术的进步过几年就翻一番,有指数级的增长,那么人类的进步体现在什么方面?难道我们就只能拱手把进步让给机器吗?人类不能那么懒,不能只是享受一些推送来的便于消化吸收、赏心悦目、刺激感官、不需要动脑子的东西。

陈晓楠:刚才你说还有一层新的要做的事情是,走出去,破这个圈,跟另外一些人互相找到。用什么样的东西才能和他们互相找到,或者你会为他们专门做什么吗?

张立宪:一个是我会出去找,另一个是别人会找到我,这就是我的工作。当很多人知道我在做这份工作的时候,他们会找到我。我经常会收到一些作者把凝结了多年心血的东西投给我,或者是我眼馋了好久的一个作者主动来找我,又或者是我找到对方的时候,他说,读库啊,我知道,你把协议寄过来吧。沟通成本或者说服成本非常低,也让我腾出大量时间和精力来做真正可以做的事,这是一种良性循环,越做,在某些方面越省事,我们就可以去挑战一些更难的事了。

陈晓楠:读者方面能破圈吗?会不会陷入一个粉丝圈?就像蓄水池似的,有流失掉的,但也会有进来的,而且进来的很多是年轻人,要怎么互相找到?

张立宪:如果我只是一个读者,大概不会把《读库》从头订到尾,可能只会订几年。我们真有那种读者,一期不落,家里的《读库》书架上摆好几排,我认为这样的读者不是最典型的读者,我也不会用这样的读者来要求所有的读者,订个一两年,能看一两本,我觉得就够了。

这个行业的好处是,虽然的确需要钱,但我们最后挣来的不只是钱。我要是整天去数钱的话,我们这行的祖师爷饶不了我,读者也不会接受我。

陈晓楠:你在带着读者去探险的过程当中,会如何掌舵,如何判断某个领域是否值得被探知?

张立宪:这是相互影响的。当我迈出一步时——当然我不会迈得格外过分,读者的反馈会回来,他也许会鼓励,“小张,真有你的”,也许会批评,“老六,停”,我会听见。我不会全听他们的,我也得不到百分之百的读者反馈,大部分读者会选择沉默,真正讨厌我的人已经选择了离开,而喜欢我的人可能也不会整天表白,这个度怎么把握?都是很复杂的事儿,但是好玩也就好玩在这里,我没法依靠精确的大数据管理、数据挖掘和分析就把事情做好。

陈晓楠:但是现在都讲究垂直、大数据,你喜欢什么,我就精准地喂你什么。

张立宪:我想至少在阅读方面不是这样的,如果他喜欢被投喂,他会放弃阅读。

陈晓楠:《读库》现在的读者里,包含各种年龄层的人,也有很多破圈以后新加入的读者,这些人有共性吗?他们是一些什么样的人?你做过读者画像吗?

张立宪:其实我比较少去想年龄、星座这些,对我来说,读者是流动的,我要学会与各种各样的读者相处。

人最好的阅读年龄是二三十岁,所以自然会有一个迭代。原来我们的读者是六零后、七零后、八零后,现在有越来越多的九零后,但更重要的因素其实与年龄无关,有的人就要挑战自己,刷短视频很爽、很省事,但不会让自己老做这种事。对于读者在某些方面的阅读需求或智识需求,《读库》能够提供给他一部分,就足够了,和年龄无关。

我们的用户管理极差,很少分析过他们是什么样的。我会努力不让自己老化,虽然我已经五十多岁了。《读库》已经十六年了,我把前十五年算成我的读库生涯的上半场,今年已经是下半场的第一年了,任务完成得不错,读者的反馈也不错,算是下半场的开门红。

我给自己定的目标是,至少能做到六十六岁,就是再做十五年,如果那时候我还想继续,这就算中半场,如果做不下去,就算下半场,然后我的职业生涯就结束了。你想,三十年,能够编二百一十本《读库》,已经足够幸福和幸运了。现在九零年生的读者,十五年后也都四十六岁了,在这个过程中,如果《读库》能对他的内数据、内引擎、内搜索和通识教育产生一点点影响,我们都会得到比读库挣到的利润更重要的东西。

陈晓楠:你刚才讲动态的,你自己也在不断地调整。

张立宪:我得学会带着毛病往前走,不可能一下子把问题完美地解决掉,完美运转的系统是不存在的。

陈晓楠:我觉得有一点特别好,也是给你带来幸福感的:你会不断地通过新读者的出现来确认,不管时代的技术如何进步,发生什么样的变革,这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人,需要通过幽深的文字来进入现实生活之外的精神世界。

张立宪:不仅仅是我们的读者,作者也是这样的。我跟不止一位作者分享过我喜欢的一句话:“写作的唯一奖赏就是写作本身。”与这种奖赏相比,他得到的版税、稿费不值一提。当然这不是我们不好好卖书的理由,但对于一个写作者来说,重要的是,如果没有那么多诉求,他还能不能好好写点东西。

把时间尺度再拉大一点,我们这一代人未来给这个世界留下的,难道就只有几十万亿条短视频、几十万亿条朋友圈、几十万亿张剪刀手照片、几十万亿个表情包吗?就跟我们这代人多没出息似的,不会这样的。

陈晓楠:好,咱们来听听读者的问题。

读者:六哥的播客请更新频繁一点吧,视频号也是。

张立宪:播客也好,视频号也好,现在都是我们刚刚进入的领域,还在磨合,所以,开始练习的时候要多一些。

读者:请问读库会做纪录片吗?比如关于阅读的纪录片?

张立宪:会的。我的考虑是再过两年收购腾讯,把陈晓卿老师纳为我的手下,然后就命令他来为我们做纪录片。

读者:读库既做音频又做视频,还要做App,还是一家出版公司吗?六哥精力怎么分配?

张立宪:最终我们还得用书说话。

读者:我是张火丁老师的年轻粉丝,听说读库在筹备另一本和火丁老师相关的书,想在这里求证一下是否是真的,什么时候能与读者见面?

张立宪:是真的。我们想把张火丁老师的三出好戏各自再出一本单独的书。但是舞台摄影太难了,我们一直不满意。大概会在明年一月份再拍一次,希望那次拍摄完之后,这个项目真的能够进入后期的图片编选和文字编辑过程。

读者:读库今年推出了“漫编室”子品牌,加上之前的“御宅学”,似乎一直对年轻群体保持着兴趣。这其中的原因到底是因为考虑对新受众群的拓展,或者是公司内部一些同事的个人兴趣,还是读库真的看中其本身的价值?如果是,您究竟怎么看待这些可能是年轻人更感兴趣的漫画和游戏类的选题?

张立宪:我早年看过一个纪录片,讲的是法国,说法国在一战之前,农民人口大概占到百分之七十,也就是说那时候必须有大概百分之七十的人种地、生产粮食,才能养活那片土地上的人。二战之后,随着技术的发展,法国的农业人口降到百分之七。我们想一下,从百分之七十到百分之七的变化,意味着释放出了大量的人口,那这些人干什么?

再看美国,他们的农业人口不到百分之二,但养活了两亿人,还让美国成为世界上最大的农产品出口国。除了这少数人,百分之九十八的美国人在干什么?

这也是中国未来的问题,甚至时间进度比那些老牌资本主义国家都要快,当大量的人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解放出来,这些人干什么?我认为,精神产品的生产、策划、创造、消费,才是人最应该做的事。那么,精神产品或者说精神工程,目前来看,结出来的比较好的果实就是游戏、漫画、动漫,包括图书。

游戏在多年之前就已经超过电影,成为世界上最大的文化产业了,中国是全球最大的游戏市场。如果我们不关注游戏,不出些相关的图书,那会怎样呢?我认为这些年我们对游戏、对动漫的漠视、恐惧、排斥,甚至是污名化,说句大词,这会耽误我们这个民族的。所以我们想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让大家知道它们背后复杂、丰富、有趣的运作过程是怎样的,否则,未来真的有一天给你花不完的钱,给你创造出所有想要的条件,让你来做一款游戏,你能做出来吗?大概是做不出来。

读者:读库会有计划做音乐通识方向的选题,类似于“医学大神”“大商人”系列的那种吗?“十四岁懂社会”和“哲学系”系列还继续出吗?

张立宪:音乐类的通识读物,我们会做,只要有合适的作者出现。对我们来说,这叫拿着刀鞘找刀,这些刀鞘我腰上已经挂了一堆,快走不动了。只要有合适的作者、他的刀适合这个鞘,我们马上就会和他结为秦晋之好,拥抱在一起。

“十四岁懂社会”第一套十四本已经出完,应该说让很多四十岁的人都很受益,第二套到现在已经出了七本,我们应该还会出够十四本。等第二套再出完大概就不会再做了,我们会转而去做十八岁。

读库哲学类的书,从“少儿哲学”“来点哲学”,再到“哲学系”,已经有三套了,应该说,从一个小朋友开始产生哲学思考,到他大学毕业走向社会,这个链条大致完整了。但它有个坏处,都是引进版权的图书,接下来我们再做,会做原创选题。

陈晓楠:我家孩子正好赶上您的节奏,我们正要看“十四岁懂社会”,等看完了马上就出十八岁那套是吧?

张立宪:是的。

读者:请问读小库未来有没有考虑出些针对六至九岁孩子的拼音读物?

张立宪:不会,让小孩学会拼音,是学校的责任。

读者:六哥会不会像别家出版公司一样,在某音或某宝经营直播卖货?

张立宪:不会,我们没有直播的基因。并且,你只要自己做起来,就会有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味道,消费者也受不了,所以我们会找好的头部主播合作,请他们来直播带我们的货。我们还有一个优势,读库的书一直控价控得很好,库房的物流配送能力也非常强大。去年6月6号,陈老师去过南通的库房,见过我们的智能分拣系统。

陈晓楠:听说机器人的数目又增加了。

张立宪:当时是七台,现在已经变成十九台了。因为我们的控价和物流,这些主播、UP主也愿意和我们合作,现在已经有非常好的合作成绩了。我们自己不会长出这条腿来,但会积极地去抱那些人的大腿。

读者:读小库引进了大量绘本,但除了郝广才老师的“中国基因”、《蝶梦熊·熊梦蝶》等和中国传统文化相结合的绘本,有没有更进一步考虑绘本本土化?是不是可以跳出中国传统文化题材,不仅仅依靠孔子、庄子,饺子、豆腐这种具有强烈特点的本土化内容元素,讲本土的人、本土的故事?

张立宪:这个计划如果要想真正结出果实、实实在在地往前迈一步的话,不可能只靠一个优秀的绘本画家、一个优秀的作家,或者是一个有经验的编辑,它靠的是整个土壤和生态系统。我们有这种自觉,也会加入对这种土壤的培育、对生态系统的维护中,甚至会用书来促进这个土壤和生态系统的生长。但这会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只希望我们做的这些工作在最后结出果实、形成效益之前,读库不会死掉,能靠着现有的基本面往前走。只要我们跨国公司能继续做下去,这个目标就一定会实现,这也是我职业生涯中非常重要的一点。

读者:读库以后会不会出关系老龄化、老年社会类的书或者方便老年读者阅读的书?另外,有声书有时更适合老人。读库会出大字版吗?

张立宪:这属于“读老库”计划。目前看来出大字版不太现实,因为绝对人口相对比较少,至少截止到现在,老年人的阅读习惯、对图书的消费习惯没有那么好,不足以支撑这个市场。当然还有其他一些原因,做大字版的成本也太高。

但是,针对老人的孩子们的书,我们已经在做了。明年的小册子里有一本就是谈和一个生了病的家人如何相处,以及怎么让他走出病痛。曾经有一回在一个饭馆里,有个读者跟我打招呼,他说快出点能让我看的、涉及老年人的书吧,至少对于我们这个年龄的很多人来说,都面临着如何和老人相处的问题。这方面我们会做的。

读者:能不能进一步加强读者和读库的关系和关联?比如读者每期评书就很好,建议固定化、常态化,这是种下游端的交流互动。再比如读者参与题材、内容的推荐,这种上游端的交流互动,如此等等,形成一个完美的互动闭环。

张立宪:这种工作我们已经在做了。不过我认为这种工作不是必须的,因为书只要做完、传递到读者手里,对我来说很多任务就已经完成了。我也不能替读者说这本书很好、那本书很差,我不能替他做出这种决定。或许我们可以帮助他做这些,比如他一旦对这本书产生了好奇,我们可以给他提供更丰富的解读和视角。

读者:听读者反馈读库有很多好书,但很多书在电商平台的介绍都非常简单,想问读库未来有没有荐书的计划,比如不定期讲书和分享?

张立宪:我们努力在做了,但说真的,再好的文案都比不过原作,如果一本书浓缩成几百个字,或者浓缩成一个音频、视频节目,你看过音视频,看过这几百字的介绍,就宛如读过一样,我觉得是读者的损失。我们现在只能做到两点:第一,我们尽量把书的内容提炼好,能够说服读者;第二,也希望读者能够尽量养成闭着眼就去买的习惯。

读者:未来每期《读库》的作者能否在视频号上介绍自己文章的前世今生,把阅读体验做得更深、更有发散力?

张立宪:会的。

读者:会有更多关注女性主义的内容吗?

张立宪:我内心没有性别这个概念,没有男性或者女性的概念,我想的就是一个读书的人。

读者:请问六哥,像走出去探访有六个读者所在城市的活动未来会不会继续?

张立宪:我不知道,今年去博尔塔拉的计划也是一时兴起。陈老师,你看我们的额视频了吗?

陈晓楠:当然看了。首先,你讲到这个计划的时候,因为我很多年前就听你说过,你写那些信封,写那些地址,写那些名字,我在脑海当中也没有把每一个名字能够具象到一个面孔,当它真的在你的纪录片里具象到一个面孔的时候,特别有意思的是,你们的那些微微的表情,有一种陌生的熟悉感——人家都说熟悉的陌生人,你们是陌生的熟悉感。

张立宪:因为我们没有拍摄纪录片的经验,这也是一个完全未知的旅程,我们也刻意保持这种感觉。起初我给他们打电话的时候很可惜没有录下来,简直了,六个电话都是一打就通,没有拨第二回的,打通了,一来一往基本上三五句话就结束了。

陈晓楠:你说,你好,我是《读库》的编辑张立宪,好几个人,我听他们会顿一下,那个停顿……

张立宪:他得想一下,他不会想到生活中会出现这个场景。但一旦说起来之后就变得格外省事,我说我去博州看你,他说我的时间刚好,或者说不巧,我不在博州,就完成了,剩下的咱们见面再聊。很遗憾,我们没有保留当时的这个记录,我过后越想越后悔。

打电话的那个过程,本身太温暖了,你就知道我的安全感,我的信心,像你所说的稳定性来自何处了。我们到那里也是因为不知道面对的是什么人,我也是刻意地没去多想,给他们打电话只知道性别,除此之外他们的职业、年龄等一无所知,结果把我们的拍摄团队累够呛。他们不知道要拍什么,我们也不知道最后片子做成什么样,所以为什么六月份的片子到十月份才做出来。

但是,我去了之后还是挺有感触的。博尔塔拉是一个离北京三千公里,离哈萨克斯坦只有四十公里的地方,我们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我内心突然特别恍惚,我就在想,我们聊的内容,彼此之间的气场,现场的那个氛围,跟我在北京,在上海,在成都,在南通,可能再拉几个读库读者也是这样,并没有地域上的、距离上的任何差别。

如果我们在博乐随意找六个人,那会真的不一样,但是我们现在找的这六个人,已经有一个巨大的过滤器,相当于就是那些老老实实排队的人,这个共识、共性已经有了。他们这几个人,有两个人原来是同事,但两人原来也不知道对方是读库的订户,见了面才知道,“今天晚上你也来了”,除此之外,剩下的几个人彼此也不认识,但是坐在一起感觉是有一种大伙儿都在认真排队的感觉,还是挺美好的。

陈晓楠:我还有一个特别大的感受,是你问他们每一个人为什么会看《读库》。博尔塔拉那个小城,边疆小镇,他们的生活是非常平静的,就是那种平静感,那种一成不变的感觉,当说到为什么要看《读库》,他们不约而同地回答,因为我觉得我想和外面那个世界距离更近,或者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内心是敞开的,但你知道,我觉得即便在很多大城市,特别在喧嚣当中,你觉得你看到了一切,有可能你内心其实是闭合上的,这种开与关的感觉,我很有触动。他们的面孔是很普通的面孔,但在那样的一个小城里,他们内心的自留地,向着世界张望的动力是很感人的。

张立宪:因为我们这次不是去汇报工作,也不是去让他们抒发对读库的热爱,我们其实是去记录他们的生活的。当然了,他们也会聊到读库,那些我们没有放到片子里,我也没有自恋到整天堆砌大家对我的赞美,靠这个来活、靠这个获取生活的动力。

人性中有一种特别共通的东西,这个东西就是,我们现在养成的各种思维习惯,尤其是一个越成熟的人,一个城府越深的人,一个越见多识广的人,他见一个人,没三句话,内心就会涌现各种数据:这个人值得我干什么,不值得我干什么,我对他要采取什么距离,我对他说什么话,我见一面以后再也不见了,还是以后维持一个长期的关系等等,那个运算格外复杂、又格外机敏。

但我内心又觉得有些东西是不需要这种计算的,我当时就有这种感觉,可能那个计算在此之前已经完成了。去新疆之前,我先征求了对方的意见,我给每个人分别打电话,因为怕建一个群商量,大家被彼此影响,一个是问允许不允许我们拍摄,如果很介意的话我们就不拍了,他们当然都很豁达地接受了我们的拍摄;还有一个,提醒他们,我们见了面,在一起吃饭也好,喝茶也好,千万不要争着结账。我们既然去了,不是去让大家请我们吃饭的,并且我们是大跨国公司,我们有的是钱,不要发生那种你摁着我我摁着你争结账的局面。但是,我们到那儿第一天晚上吃饭,还是让敌人结了账,就是许岳衡,阿拉山口海关的工作人员,那顿饭花了三千多块钱。他们夫妇俩都是海关的工作人员,收入并不高,后来我们聊天说到孩子,他们一家三口从博尔塔拉到乌鲁木齐玩都要掂量半天,研究半天攻略,而这三千多块钱意味着什么?当地一平米的房子也就三千多块钱,他就偷偷抢着把这个账结了。

结完之后你说我怎么办?我能再给他这三千多块钱吗?这是不对等的,这三千多块钱对于那个小小的三口之家来说,我觉得至少是他们月收入的六分之一吧,那我们读库跨国公司,每个月收入怎么着也得有六百亿吧,我给他六分之一,一百亿,那我可舍不得。那我要给他什么?第一,我觉得我们就不要再叽叽歪歪,再去争这点钱了;第二,真正从对等原则想,我们要回馈许岳衡什么。这就是我接下来要做的工作。说到这儿,忍不住又美好起来了。

陈晓楠:每一个异乡现在对你来说都是……

张立宪:都是故乡。

陈晓楠:或者说至少有老友的异乡。

张立宪:一些基本的东西,我们不用再去大费唇舌了,也不用彼此试探、彼此验证了,我们直奔主题去聊一些更有趣、更好玩、更有价值、更有意思的事情。

陈晓楠:怎么来做结呢?我还是以我的羡慕、忌妒没有恨来做结。

当一个个具体的生命,因为某一行字,因为他漫长人生中某一个瞬间,和你在这十六年里的探索,有一个很神奇的连接,而且彼此都懂、不用多说的连接,真的是很实在的幸福感。

张立宪:稍微自私一点想,等我退休的时候——当然不一定退休,我退休是六十六岁,那时候九零年出生的人是四十六岁,跟我在博州见到的许岳衡、肖奇华、程娜、帕帕、钟晋文同龄的人,正好是这个社会的中坚力量,我女儿那时候十八岁,我希望她成年走向这个社会的时候,会因为我做的一些工作,这个社会能够好一些,她遇到的人也能够好一些,生活也能过得好一些。

陈晓楠:我那天看到马斯克接受采访说,做企业家是一件极苦的事,如果你想做这件事的话你一定要知道,因为普通的问题不需要你去解决了,落到你那儿的都是大家解决不了的问题,需要你去决策,永远是一团乱麻的,所以那个苦其实是非常难以想象的。

张立宪:但我有一个基本盘,它不会崩。

今年十月份是读库史上财务压力最紧张的一个月,以往从来没有这么紧张,我就跟小伙伴说不要着急,为什么呢?因为2022年的《读库》还没有开始征订呢,那些钱虽然在他们的口袋里,但早晚是我们的,不用着急。《读库》预订比往年晚了一些,是因为我自信能够让大家收到今年的全部书之后再订明年的,往年恨不得编到第四期、第五期就开始收明年的租子了。我们是11月1号零点开始预订的,我是那天凌晨一点多钟出差回到家,到家就先打开电脑,登录网店后台,看一个个咔咔咔蹦出来的订单,一笔笔钱流入我们的口袋,有一种电脑动画的感觉。

陈晓楠:天哪,这一幕太让人嫉妒了吧,具象地在眼前。

张立宪:这就是我的确定。

陈晓楠:你确定的是什么?我觉得就是在博尔塔拉的那几张面孔,也许将来不是他们,但是总有一些面孔会再浮现出来。

张立宪:我还用那句话来结尾吧——好像我们这代人多没出息似的,我们不能这样。

陈晓楠:好像我们这代人多没出息似的,我们不能这样。

张立宪:今天咱俩的直播是不是直播史上最乏味、声调最低……

陈晓楠:没有掌声,也没录罐头掌声……

张立宪:语速也最慢的一次直播。我觉得还没有聊够,按照我们原来的设想,每年都是两站,有一些话题,可能很多读者朋友也还没有真正反馈给我们,所以我想再约您一下,我们下周六能不能继续?

陈晓楠:OK。我们不能那么没出息。再来一场。

张立宪:我们原来定的北京站就是13号,那就下周六,13号。

陈晓楠:好的,没问题。今天是你的生日,13号是我的生日,有历史纪念意义的两场。如果读者有更多的问题,也欢迎发给我们,到时候聊得更透。

张立宪:那就约好下周六,我们冲着空空的鼓楼西剧场再鞠个躬吧。

各位,下周见。

陈晓楠:下周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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