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封神》袁泉饰演之姜皇后

本月下旬，乌尔善导演的《封神》第一部即将问世，在这几个月时间，乌尔善的“封神”团队可谓煞费苦心，花足了本钱，只要一打开手机，互联网各大媒体、自媒体频频推送其有关的片花和宣传。

值得注意的是，这些宣传无一例外的是在抠“细节”——诸如“老戏骨”如何敬业；电影里纣王背后的屏风如何还原历史，恢弘大气；新人演员如何万里挑一，训练刻苦，大露腹肌，展示雄健，被网友吐槽有贩卖“男色”之嫌。

更有甚至，某网友一针见血在抖音评论——烂片的统一宣传方式就是“抠细节”。

对此我不置可否，但情感却不自觉倾向于这位网友的这番言论，至少这个结论适用于绝大多数电影作品，至于适不适合乌尔善的《封神》，恐怕要等电影出来了，等一群电影发烧友亲自看过，然后在激烈的讨论中自见分晓。

但当我看到《封神》剪辑的宣传片，看到由袁泉饰演纣王的正妻姜皇后时，我却忍不住吐槽乌尔善精神审美严重内耗。

我是中国传统文学虔诚的朝圣者，少年时期，对于《封神演义》这部文学经典，可以说是翻来覆去读了不知道多少次，对于其改编的较为有影响力的影视作品，也都悉数看过，其中“姜皇后”一角，虽然无论是原著中还是影视剧作中，都没有用太多笔墨，但即便是短短几次出场，便给我留下来极其深刻的印象。

《封神演义》第七回：

话言姜王后听得音乐之声，问左右，知是纣王与妲己饮宴，不觉点首叹曰：“天子荒淫，万民失业，此取乱之道。昨外臣谏诤，竟遭惨死，此事如何是好！眼见成汤天下变更，我身为王后，岂有坐视之理！”姜王后乘辇，两边排列宫人，红灯闪灼，簇拥而来，前至寿仙宫。

“苏美人，你当去接梓童。”妲己领旨出宫迎接。苏氏见王后行礼。王后赐以平身。妲己引导姜王后至殿前，行礼毕。纣王曰：“命左右设坐，请梓童坐。姜王后谢恩，坐于右首。——看官：那姜后乃纣王元配；妲己乃美人，坐不得，侍立一旁。

王曰：“梓童今到寿仙宫，乃寡人喜幸。”命妲己：“美人著宫娥鲧捐轻敲檀板，美人自歌舞一回，与梓童赏玩。”其时鲧捐轻敲檀板，妲己歌舞起来。但见：霓裳摆动，绣带飘扬，轻轻裙裷不沾尘，袅袅腰肢风折柳……”

姜王后正眼也不看，但以眼观鼻，鼻叩于心。忽然纣王看见姜后如此，带笑问曰：“御妻，光阴瞬息，岁月如流，景致无多，正宜当此取乐。如妲己之歌舞，乃天上奇观，人间少有的，可谓真宝。御妻何无喜悦之色，正颜不观，何也？”

姜王后就此出席，跪而奏曰：“如妲己歌舞，岂足稀奇，也不足真宝。”纣王曰：“此乐非奇宝，何以为奇宝也？”姜后曰：“妾闻人君有道，贱货而贵德，去谗而远色，此人君自省之宝也。若所谓天有宝，日月星辰；地有宝，五谷园林；国有宝，忠臣良将；家有宝，孝子贤孙。此四者，乃天地国家所有之宝也。

以上这段描写，纣王虽然贪淫好色，但对朝廷礼法颇为看重，命妲己去迎皇后，且赐座正宫，妲己一旁伺立，可以隐隐勾勒出姜皇后那种“匹敌至尊”的贵矜之气，雍容自如。

“以眼观鼻”、“鼻叩于心”，更显示了一代贤后对风月之事颇为不屑，外自华贵、腹有诗书，给人一种名门望族，大家闺秀的玲珑之气。

而最后给纣王直陈“天地国家之宝”时，更是铿锵有力，思如涌泉，款款肺腑，如诉如泣，既有“君臣”之谏，又有“夫妻”之劝。

所以我心中的姜皇后一定是一个体态雍容，眉目仁慈，面容丰盈，同时又颇具威严，母仪天下的伟岸形象。反观袁泉，永远摆脱不了那一股子中年妇女，带点职场精英的气场，面容清癯，眼睛深凹进去，一脸“虎视鹰顾”的戾气，全无匹敌至尊的威严、祥和与从容。

而我看了那么多“封神”影视作品，惟有TVB陈浩民版本的姜皇后深得我心，给我留下来极其深刻的印象，让我一度认为那是从书里走出来的人物。

有人吐槽TVB的影视粗制滥造，甚至喜欢改动原著，但你永远无法否认TVB的演员会举手投足间让你入情入戏，编剧修改或者戏说的情节更让人直呼精彩。

姜皇后的扮演者出场戏份不多，但她从妆容到表情，举手投足间就流露出一国之母，匹敌至尊的雍容之气，仪态万方，慈威相并。

即便是端坐在纣王身边，似乎也令这个残暴不仁的君主有了一点正面形象。妖妃妲己祸乱朝纲，姜皇后乔装改扮夜出皇宫，去求皇叔比干出山救国，比干不允，姜皇后显示出她国母刚烈的一面，摔坏比干木琴，箭射比干仙鹤。慷慨流涕：倘若仙鹤有灵，它死而无憾；倘若木琴有性，它以毁为荣。

与原著里姜皇后寿仙宫犯颜直谏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一番凛然激昂之语，激起比干忠君爱国之心，虽然功败垂成，但也在成全了比干千古忠臣的美名。

妲己大权在握，成汤气数将尽，姜皇后央求殷十娘入宫将两个孩儿救走，自剜双目，泣血明志，一国之母的尊严和二子之母的柔情每每让我泪流满面。

TVB善于刻画人物，点睛之笔就在一向色令智昏的商纣王看到邓九公呈上来的皇后双目，不由得勃然色变，全剧之中唯一短暂一次清醒，一记响亮耳光打在苏妲己的脸上，“王后与寡人夫妻几十年，王后深受万民爱戴，你这个蛇蝎妇人，为什么逼得她自剜双目……”

这才是有血有肉的人性描刻，不至于脸谱化，每个恶人都有自己内心柔软的一面——一日夫妻百日恩。这与纣王即便是如何如何宠爱妲己，但仍然让妲己站着，皇后坐着，并斟酒歌舞伺候的情节相照应吻合。

乌尔善是一个很会钻营和研究他人心理的老男人，但我确实觉得他对女性的审美有一种严重的畸形，无论是“妲己”还是“姜皇后”到选角儿，似乎都能印证这一点——随随便便，不甚用心。又或者是对文学名著及古典文化内在美的粗浅理解和水平有限。但从该电影男性选角来看，他对“男色”的把关似乎又竭尽所能，这是出于悦己还是悦观众，这点我就不敢忘加评议，信口雌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