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文品  ||  火车停靠站台:第三天

公交车从旁边快速通过,扬起的灰尘在阳光里清晰可见,我心里生出一丝火气,自行车蹬得飞快,弟弟们在后面追,我一言不发,仿佛不知疲倦,汗水顺着额头往下一直滴到脚踝。

怎么追也追不上,公交车很快就在我的视线里消失了,眼前隐隐可见玉龙雪山山顶的雪,可望不可及。

后面有人在喊:“哥,你等等我们啊。”我不理。

束河古镇门前,我停下车子,弟弟气喘吁吁地抱怨:“你知道你一口气骑了多远吗?说好的只是在丽江古镇旁边骑两圈玩玩,你瞧瞧这是哪?束河啊大哥。”

我说:“又没让你跟着我。”

弟弟瞪大眼睛,仿佛不敢相信。

表弟插嘴道:“别别别,和和气气,和和气气。”

我把自行车往地上一扔,“今天各玩各的,一会在丽江集合。”就甩下他们一个人进了束河古镇。

快步走在古镇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路面上,我没有太多的兴致观赏这一切,匆匆走过每一条街,不似个旅游的,倒像个赶路人。

气冲冲走了一路,却也累了,心底知道不该对他们发脾气,但也拉不下脸来道歉,就地坐在一处河边的石块上,看人来人往,眼前是一座桥,偶然瞥见桥下倒生的野草,心瞬间宁静了下来。

再仔细看时,发现这座桥有些许熟悉,但我确信自己是从未到来这里的,莫不是前世的记忆?我哑然失笑。

坐了片刻,再度起身,此时有闲趣去看旁的一切了。

道路两旁的店铺都有一股浓重的名族风情,无论客栈、杂货铺、亦或餐馆。青石板铺就出去,条条道路都有种原始的质感。

房屋与房屋之间间或有一两条狭窄的通道,道上种满了花草。

一条河流穿镇而过,我顺着河流上行。

进入一间店铺,老板是纳西族人,我买了一本东巴纸明信片,老板说可以用东巴文字给我在明信片上写上女朋友的名字送给她。

我笑说现在还没有女朋友啦,不如就写我自己的名字吧。

老板说好,在一页明信片上写上我的名字。

我又写下阿云的名字,让老板也写上,老板说这像个女生的名字。

我不说话,等他写完后放进背包就跑。

下午的时候和弟弟们遇见,双方一起吃了饭,谁也没提开始的争吵,吃完饭后在镇内了一圈,又瞪着自行车回去丽江。

丽江古城,我们此行的目的地,也是终点站,但此时的我们满身疲倦,反倒没有那么多兴致了,落座于一座奶茶小楼,可以俯瞰大半个古城。

放眼望去,房屋鳞次栉比,顶上瓦片参差,挂在檐下的风铃随着风吹不停摆动,奏出让人心安的乐章。

太阳吝啬地只肯洒下一半光,古镇的一半铺着暖暖的夕阳,另一半却处在阴影里,我此时所在的小楼正处于夕阳和阴影的交汇处,我的左肩在阳,右肩在阴。

我拿出手机,准备给阿云发去今天的第一条信息,但这次,却是她先发来了。

她说:“谢谢你喜欢我,但以后,不要了吧。”

我说:“嗯,好。”

关掉手机后,阴影漫过了我的左肩,阳光迅速地远去。

我撒开步子,朝着西边奔去。我张开双手,拼命想抓住什么。

但我终究没有追到阳光,我两手空空,什么都抓不住。

夜晚踏上回家的火车,没有提前订票,只买到站票。

十一个小时的车程,列车上人挤人,勉强找到落脚的地方,就再也挪不动地了。

挨到午夜,到一站下了一批人,空间缓了一些,一位大叔带了很多报纸,分了我们几张,铺在地上,然后盘腿坐在走道中央。

此时已没有人走动,这样倒也不会阻塞道路。想了想,我也坐下,弟弟拿出一副牌,便和大叔斗起了地主。

前侧座位的三个女生拿出面膜,有说有笑地敷了起来。右侧的年轻妈妈手忙脚乱地安抚刚睡下的宝宝,唯恐她又突然惊醒哭闹。车厢连接处的男人吸完一口烟,眼神又聚焦到瘫在大腿的电脑上。

这是我三天里最心静的时刻,我拿出随身带着的一本绘本和耳机,绘本里的小男孩和小女孩枕着头望着头顶的星空,耳机里传来五月天的歌声:“多么难忘,是你纯真的模样。”

我突然想起来在束河看到的那座桥曾在五月天的MV里出现过,当时的我还曾发过誓一定要去看看,没想到阴差阳错,如今身临其境反而不知了。

原来所有的热爱也都是会后知后觉的。

我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突然鸣笛声响,火车停靠站台,灯光耀眼,我的眼里白茫茫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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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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