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天庭打工的日子丨扫大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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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别忘了，你是天庭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扫把星一手拿着扫把，一手叉腰，顶着一副恶心的嘴脸训我，旁观者皆笑而不语。

初到天庭，初获仙籍的喜悦还未散去，失望已霹雳袭来：我没有专属的神职，无职无衔的我只能随机待命，哪里需要去哪里，第一个任务便是被扫把星安排去扫大粪。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扫把，心中纵有千般不满万般不愿也不敢拒绝，默默骑上扫把跟在扫把星后面飞往清粪地点。

呼啸的风和软绵绵的云从旁边飘过，我有些黯然神伤：这就是我梦寐以求的神仙生活吗？世人花了上百年的时间从深山中凿出我这块砖头，将我铺在西周宫殿路门门口，历经千年，被万人踩踏，经年累月地忍受各种各样的人从身上踏过，我才渐渐开了灵智，成了精，终于脱离了地砖的束缚，不用再忍受被人践踏的日子。他们赤脚步行、雨中步行、蹦蹦跳跳的走、跺着脚走、蹑手蹑脚地走、阔步行走、缓慢而吃力地走、徘徊犹豫地踱来踱去……有小孩欢快的在我身上爬行，也有老汉拄着拐杖慢悠悠挪步，从刚学会走、跑到精力充沛地满世界游逛，在经历岁月之后，走向蹒跚、踉踉跄跄。一直以来，我都是世人脚底下的路，我渴望有一条属于自己的路，于是成精后我一心向道，渴望能加入仙籍，得道成仙。

孙悟空在第一次大闹天宫后，玉皇大帝为安抚而封孙只有虚名无实务的“齐天大圣”，但许逊许天师认为孙悟空职闲无事只顾结交诸仙日久会生事，向玉皇大帝建议加予职责，玉皇大帝遂命孙悟空守瑶池的蟠桃园。而我也有幸得到许天师的点拨，在凡间时他用炼石成金的本事救助世人，飞升成仙后他用点石成金的本事将我这块精砖点化成金砖，最终我得偿所愿获得仙籍，成了仙界的一员。

扫把星看我飞得有点慢，在前面不停催促训斥我，让我别磨磨蹭蹭快点飞，如果因为我耽误事，不能按时完成任务让我后果自负。

我看着从脚底往后流的江河湖海延绵山川，有些害怕说：“我第一次飞，有点恐高害怕！”

扫把星不耐烦道：“既然恐高，你上什么天，在人间当个地砖不好吗？”他再次催促我加快速度，同时还讽刺我地砖当久了，吸了太多土气，让我赶紧散散土味。

人生地不熟，位卑职小，势单力薄，卑微打工人唯一的觉悟就是能屈忍辱，想想自己吃了多少苦才走到天界获得仙籍，世间千万人的践踏都没把我踩粉碎，言语上的侮辱怎能伤得了我？不可为逞一时之快而毁了来之不易的修行果实，我在心里不断地告诫自己：不就是扫大粪嘛，我扫就是了！

2

突然脚下画面突变，绿水青山变成一片寸草不生的荒漠，荒漠里竖立是一座又一座连绵不绝的暗灰色荒山。

扫把星突然整个身子往后仰，像骑马时勒住缰绳一样突然停止飞行，我急忙学着他的样子在空中刹住，停在他身后。

大风忽起，沙子混在狂风里吹得我眼睛睁不开，吃了一嘴沙子，风中还携带着一股浓重的酸浊恶臭之气，我被这股恶心的味道包围，肚子里翻江倒海，扫把星憋得脸色发青，手不停地在鼻子附近扇动，想把这股味道扇走。

风终于停了，我大口大口地喘气呼吸：“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我们已经到了。”扫把星叫了一朵云，从扫把上下来站在云上。

我也从扫把上下来站在云上，看着无边无际的荒山荒漠，我疑惑地问：“粪呢？不是让我来扫大粪吗？”

没等扫把星回答，一块铺张开的黑布从远处飞来，像要把天遮上似的。那块布离我们越来越近，一声尖利的叫声划破天际，我才看清那不是一块黑布，而是一只黑色的巨鸟，巨大的身躯和张开的翅膀可以把方圆百里的天遮住，它扇动翅膀形成的飓风掀得我和扫把星在云中翻了几个跟斗。

随着那只鸟离我越来越近，我周围的世界也变得越来越暗淡，直到它从我头顶飞过，我的世界才重新进入光明。我没见过这么大的鸟，从它出现开始，目光就不曾从它身上移开。我看见它飞越几百座山峰后，在一个荒漠空地上方停住，一个庞然巨物从它屁股里面冒出后落在地上。碰！一声巨响，大地在颤抖，山体在摇晃，接着巨物坠落的地方冒起滚滚烟尘，那只大鸟嗷叫一声像解脱了似的振翅飞走，挥动翅膀掀起的飓风又夹杂着刚刚从地面上掀起的沙子，还有那股恶心又熟悉的味道，我不得不捂嘴眯上眼睛。

待四周的风渐渐平息，我才缓缓睁开眼睛。风已经停了，四周平静如常，可是刚刚那股难以言说的味道却迟迟不肯散去，味道来自那座“新鲜出炉”的山，是由巨鸟从屁股排出的东西落成，还隐隐冒着热气。

我理解了，也瞬间石化了！不，我原本就是石头，我应该是裂开了。因为此刻的我已经意识到眼下这片无边无际，一座接一座连绵不断的山便是我要清扫的大粪！没错！这些山都是从那只大鸟屁股后面拉出来的“屎山”。

我觉得我一定看错了，这是幻觉，谁拉屎一次拉一座山啊？我用崩溃且不敢相信的眼神看向扫把星确认：“这就是我要扫的粪？”扫把星点头表示肯定。

我顿感无奈又无力：“刚刚那是什么鸟？那么能拉？”

“大鹏！”扫把星淡定地说。

“我们要怎么清这个粪便？从哪里开始？”我一边纠下两朵棉花云塞进鼻孔里一边问。

扫把星用高傲加强调的语气指着我说：“不是我们，是你，这是你一个人的任务。我虽是扫把星，可我拿的是金扫帚，我的金扫帚可以扫玉帝的灵霄宝殿，可以扫王母的瑶池，可以扫南天门，就是不扫这些肮脏的东西。如果我的扫把沾了这个东西再去打扫凌霄殿，到时触怒天威，你担待得起吗？”

“我一个人怎么可能完成得了？”我委屈道。

扫把星说他不管这事儿，他只看完成结果。

那我要扫到什么时候？我该怎么扫？这么多粪便要把它们清扫到哪里去……，我抛出一连串的问题。扫把星说他不知道，那不是他管的事情，让我自己想办法。

我问之前负责清扫的仙家是怎么处理的？扫把星说之前不曾处理过。

“那为什么现在要处理这些粪便？”我有些生气和不服气。

扫把星不耐烦地说：“别总是问来问去的，要学会自己想办法，此地向来荒芜，大鹏将粪便拉在此处原本并无不妥，但是某天保生大帝路经此地，被此地积累千年的污浊之气薰到了，遂向玉帝汇报，粪便不清，除了不雅观以外，日积月累产生污浊之气，污浊气聚，则邪魅易生，建议尽快清理！因此玉帝下令，限期七七四十九天之内，清掉这些粪便。”

“为什么不叫大鹏去别的地方拉？”我问！

“你自己去跟大鹏说啊。”扫把星笑着冷冷地飘出一句话，接着又说：“就算大鹏去别的地方拉，时间久了也会产生污浊之气，终究是要清理的。”说罢，骑着扫把飞走了，留我独自一人一脸茫然无措地站在云端。

3

我双手托腮盘坐在云端郁闷思考：怎么办？移到哪里？海里？就我这个微末小仙的法力，得干到猴年马月？找个什么法器把它们收进去？可是我哪有法器啊？那些大仙们的宝贝法器又怎么舍得借给我装粪呢？靠我自己肯定不行，谁能帮我呢？谁能移山呢？愚公？算了，他坟头的草头都不知道换几轮了。山神？对啊，找山神帮忙，除了这一大片粪山，几乎每座山都有山神，那么多山神，让他们帮忙把粪山搬到海里，很快就能搬完了。

我手拍膝盖起身，决定去找山神帮忙。我从神仙录里知道级别最高的山神是黄天化，我决定直接去找他。

通过询问和其它山神的指引，我来到黄天化的山神庙，请他现身后跟他说明来意：请他发动众山神一起帮忙搬运粪山。

没想到山神很果断的拒绝我，他说：别说他不愿意，就算他真的愿意，哪个地方愿意收留那么多粪山？放到海里？东海龙王他们同意吗？就算他们同意了，此次移走了，往后所有的粪山是不是都得要他安排山神去清理？无端多出来的工作，吃力不讨好，他凭什么帮我？我不过是个成精的砖头，虽有了仙籍，也是个低级的微末小仙，他凭什么为我操这份心，还要去得罪那么多人？再说了，那些粪山已经存在几千上万年，不曾有人管过，为什么要突然移走？要他移山，除非有玉帝的旨意，不然绝对不干。

我说移山就是玉帝下的命令，山神说虽是玉帝下令移山，但玉帝不是给他下令，所以这不是他的任务。

我还想再说几句，可是山神不耐烦地一挥手便有一束光冲在我身上，将我整个人冲出山神庙，接着重重地关上庙门。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心里积了一些火气，但也不敢明目张胆冲他发火，谁让我有求于人家呢。好不容易站稳的我想再次进入庙宇再求求山神开恩帮忙，抬手刚想敲门，门上又闪出一道金光把我弹飞。

虽然我是金砖，但也不抗揍啊，再被这光弹飞几次，估计就碎成粉末了，我决定不再跟山神纠缠。

山神这盆冷水泼得我心灰意冷，我垂头丧气地离开山神庙。我抬头看天空，乌云密布，暗淡无光，像极了我此刻的心情。我在心里控诉：玉帝啊，你为什么不直接下旨让山神把那些粪山移走呢？你这个老头子动动嘴就可以办到的事，我却得拼命，可悲的是，就算我愿意豁出性命，事情也未必办得成。

山神的话也点醒了我，粪山是不可能移得走的。首先我不知道怎么移，也不知道能移到哪里去。就算我愿意移山，可我自己移不动，如果是一点点般不是被累死就是被压死，不死也无法按时完成任务，可能会被打回凡间，粉身碎骨，终究难逃一死。我现在才意识到自己貌似被授予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我只是一块砖而已，一块无足轻重，毫不起眼的砖，在凡间好歹是个成精的砖，大家叫我精砖，地砖们羡慕我可以摆脱束缚肆意横行，可这是在天庭，他们是高高在上的神，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一个拥有仙籍的精怪而已，没有人在意我，我求助无门！

4

我很沮丧，突然不想当这个神仙了，我要去跟扫把星说我不干了，我要回下界当块砖头。我起身飞呀飞，漫无目的地飞，难过失神让我忘了自己恐高。我偶然垂眼低头，突然被眼下一片接一片绿油油的山吸引，我决定下去看看。我轻轻落在一座山的山顶，一种莫名的亲切感让我感到心安，仔细瞧才识得真面目，这些山是实实在在的山，不是大鹏拉出来的粪山。这些山有石头、花草、树木，也是我的原身出处。从石头缝里或泥土里钻出来的花草、树木等生灵，织就成一件绿油油或五彩斑斓的外衣附在这些山石上。

我随手摘了一朵花仔细闻了一下，花香沁人心脾。我看着手中的花仔细想了一会儿，慢慢转愁为喜，因为我想到办法了。有谁会收那么多粪山？就算有地方愿意接纳，久了粪山还是会产生污浊之气，移来移去，终究是不治本。既然没别的地方可以放那些粪山，也移不走，那就不移了，就地消化，粪物利用！

粪山真正的问题不是移或不移的问题，而是不雅观，臭气熏天以及污浊之气聚集的问题，只要我把这些问题解决了，粪山的问题就不存在了，自然就不用移山啦！我可真佩服自己的小脑瓜。

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我又闻了一下手中的花，再看一眼扎进石头缝里或泥土里，在风中摇曳的花簇，又有了主意：我可以在那片恶臭荒芜的荒漠和粪山上种满鲜花。鲜花种在鸟粪上，来个粪上开花。花的香味可以掩盖粪的臭味，花的美艳还可以掩盖粪的样貌，粪又可以给花提供营养，粪便被鲜花消耗了，自然就不会产生污浊之气啦，一劳永逸！

问题总是接二连三的被带出来，我好不容易展开的眉头又皱起来了，因为我不会种花，而且将上万里荒漠种满鲜花，谈何容易？纠结犹豫之时，转念又想：种花总比移山容易吧？而且种花可以更彻底地解决粪山臭气熏天，不堪入目和污浊之气聚集的问题。我最后还是选择种花，因此决定去向花神娘娘请教学习如何种花，顺便跟她借一些花种。有了山神的前车之鉴，我心里有些打鼓，花神娘娘会帮我吗？我应该怎样跟她开口请她帮忙？万一她拒绝我怎么办？

一路上，我心里紧张得咚咚打鼓，害怕着，纠结着，不知不觉就飞到了百花宫。我在门口来回踱步犹豫许久，最终决定鼓起勇气试一试，我告诉自己没关系，大胆开口，就算她拒绝帮我，我也没损失什么，但是只要我愿意开口就有机会，万一她愿意帮我呢，那我的困难就迎刃而解了。我认真整理一翻衣着走进百花宫。

宫娥领着我来见花神娘娘，她洁若冰霜，秀美大气，清韵典雅，淡雅宜人，风致天然，温润如玉，清澈如水，清雅得不可方物，眉间如聚霜雪，冰雪出尘之姿乃花中第一流。她身体软如云絮，双臂柔若无骨，步步生莲花般地舞姿，如花间飞舞的蝴蝶，如潺潺的流水。

我看着花神翩翩起舞，也沉浸在这片花海中，染了一身花香。我陶醉了，爱上这片花海，要是我也能种出这样一片花海多好啊。心念一树花，自有欢乐地，我想种花的决心更加坚定了。

我向花神娘娘说明了想向她借一些种子的意图，但是我没有东西可以跟她交换，如果花神娘娘愿意借种子给我，往后我愿意到百花宫帮她给花海除草，施肥和灭虫，还可以去搬运大鹏粪来给她的花当肥料。说到此处时我灵光一闪便问：“花神娘娘，种花肯定需要很多肥料吧？可以用大鹏粪当肥料吗？我有很多大鹏粪，可任取。”

花神娘娘对我的话很感兴趣，夸我可爱鬼机灵，说她没用大鹏粪种过花，让我先拿一些粪给她看看。逮着机会当然得牢牢抓住，我赶紧赶往粪山取粪。一路上我就在想，万一花神娘娘真的需要大鹏粪，百花宫那片花海确实可以消耗部分粪便，这倒也不失为一个解决的办法。

花神娘娘看了大鹏粪以后开心地告诉我可以做花肥，我兴奋得连蹦三尺，激动地告诉花神娘娘：“大鹏粪山绵延万里，种花的肥料都可以在那里取，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然后我又向花神娘娘请教如何种花，问她大鹏排泄出来的粪山是否适合种花。花神娘娘看在我给她带肥料的份上，随我一起到粪山查看。经过勘查，她说有些地方的粪山比较软，可以直接撒种播种，但是有些粪山比较硬，加上此处是缺水荒漠，需要先浇水让粪质和土质变松软后才能播种。

“浇水？要怎么浇水呢？您百花宫里的万亩花海花平时是怎么浇水的？”我问花神娘娘。

花神娘娘随手一挥，金光一闪我眼前便飘满花瓣，花瓣飘落化成雨水。

“落花成雨！”我震惊喊道。接着花神娘娘又在刚刚落雨的地方撒下一把花种，种子迅速生根、发芽、舒展叶子、摇摇晃晃长出花苞接着缓缓绽放，很快就开出一小片鲜花。“落地生花，太神奇了！”我激动地立即向花神娘娘下跪，请求她帮人帮到底，施法下雨，浇水撒种，用鲜花驱散这万里荒芜和污浊。

但是花神娘娘一脸为难的样子告诉我，这无边荒漠须得由专门担任司雨之职的神官负责布雨，她不能擅自布雨，那是违反天规的。她建议我去找布雨的神官，说罢将装有花种的袋子交给我就驾云飘走了。

我在后面挥手送别花神娘娘大声向她致谢，并紧紧抓住手中的种子，如获至宝。

5

“信仰神、欢乐神、情感神、吉祥神、护卫神、行业神、自然神……”我喃喃自语，埋头在神仙名录里寻找担任司雨之职的神官，终于找到管兴云降雨的神官，他们是雨神和龙王，我该去找谁帮忙呢？打听了一圈才知道，雨神和龙王都有降雨的能力，他们主要按辖区来分，如果要下雨的地方靠近江河湖海，那么由龙王布雨，其他地方则由雨神负责，所以我应该去找雨神。

神仙录上登记着担任司雨之职的雨神不止一个。第一位是毕星；第二位是屏翳，亦称玄冥；第三位是商羊；第四位是赤松子；第五位是陈天君。

时不待我，我立刻去雨神宫。到了雨神宫，仙娥却告诉我雨神们都外出布雨了，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仙娥们也不知道雨神们在哪里，因为他们每天都在不同的地方布雨。事不宜迟，分秒必争，我决定自己去找雨神！我到南天门，求千里眼大哥帮忙看雨神们在哪里布雨！千里眼看我急得焦头烂额的样子，答应帮我。

他如一泓清水般炯炯有神的眼睛忽地眯成一条缝，看了一会儿说：“毕星神君在南方布雨，玄冥神君在北方布雨，羊商神君正在东部吸渤海的水，赤松子神君在西方化作赤龙，往来飞舞，随风雨上下布雨，陈天君已经回来了。

我转头看见乌髯壮汉，左手执盂，内盛一龙，右手若撒水状的人走进南天门，此人正是陈天君。我急忙追上去行礼拜见。

陈天君一脸严肃地瞪着我，我战战兢兢地说出求老人家施以援手，帮忙布雨的事情。陈天君听后面露难色摆摆手拒绝道：“下雨只能按旨办事，在什么时间，什么地方下雨，下多大的雨都是有规定的，本神君不能擅自做主，违反天规是会被玉帝降罪的。”说罢就要离去。

“那什么样的情况才能降雨？如果我想让某个地方降雨应该怎么做？”我起身不依不饶地追问。

“首先要有人祈雨”，陈天君话还没说完，我当即下跪连连磕头，不断地哀求他，祈求他布雨。

雨神见状怒了，向我骂道：“哪来的破砖头，怎的如此不懂规矩。”

我豁出去了，依然连续不断地磕头恳求。见陈天君无动于衷，绕开跪在地上的我准备离开，我起身抓住他那只撒水状的手，转而求他借我布雨的法器，我自己降雨，事后归还，一切后果，由我自己承担。

“放肆！小小砖头竟敢如此胆大妄为，此乃违背天规之举。”他用力一甩手，一条水柱砸在我身上，我滚出几丈远，浑身被淋个落汤鸡，陈天君继续怒道：“小小惩罚，以示惩戒。若有下次，本神君定不轻饶！”话毕，径直甩手走进南天门。

我浑身像被打散似的，艰难从地上爬起来，拖着湿哒哒的沉重身体，踉踉跄跄地离开。

6

我好委屈！我只是想降个雨而已，又不是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明明是举手之劳，他们为什么不愿意帮忙？

我坐云朵上，看着眼前的一片粪山愤愤不平，随手丢出一颗种子，没想到它落地就立刻生根发芽，很快便长出花苞。我以为自己眼花，不相信，又丢了一颗种子，它也迅速生根发芽长出花苞。

原来新鲜的粪便比较松软，撒上去的种子立刻就可以生根发芽。突然想起花神娘娘说过的话，比较松软的粪山可以直接播种，因此我决定先在比较松软的地方撒上种子。我边撒边感叹：这仙界的种子就是不一样，遇土立刻生根发芽。我看着一颗颗花芽冒出头，不一会儿，一小片死亡荒漠就被摇头晃脑的花朵们覆盖了。我内心欣喜若狂，一鼓作气将几座松软的粪山全部撒上花种，种子所到之处，绿意和生机代替荒芜。很快，几座灰暗的粪山便披上了一件五彩缤纷的外衣，在云端俯瞰，就是荒漠中的一片绿洲，吹来的风都变香甜了，带着浓浓的花香。

可是还有一大片的荒芜需要先用雨水灌溉才可播种，怎么办呢？我又坐在云端托腮发愁，山神、花神、雨神都不敢违背天规，只愿奉旨办事，那我直接去求玉皇大帝他老人家？可我如何才能得见天颜呢？

突然想起在人间时，人们步履匆匆求神拜佛的样子，我觉得此法可以一试。于是我摘了几束花去了玉皇大帝的庙宇，将鲜花摆在供桌上，上了一柱香，然后跪在玉帝的神像面前。我告诉玉皇大帝我想在绵延万里的粪山种满鲜花的想法，并说明我这个小仙力微，难以独自完成此等大任，现将鲜花赠与上神，求大神开恩出手相助，请人前往粪山布雨以便播撒花种，待无垠荒漠和污浊粪山变成花海之时，定时常以鲜花插与香案之前供神君赏悦。我的话音刚落，玉皇大帝的金身亮了。

很快，几个雨神都来布雨，荒芜干旱的粪山和荒漠瞬间被雷霆雨露滋润，陈天君还赠与我一个布雨法器，让我浇花的时候用，需要他帮忙布雨时也可用这个法器召唤。

没想到风神婆婆也来了，风神婆婆将风袋打开，风将花种吹到粪山和荒漠的各个角落，它们迅速落地、生根、发芽、开花。我目睹着眼前的一片死亡荒芜有了生机，渐渐变成一片无边的花海。

我兴奋地跳进这片花海就像跳进生和希望的怀抱，一路劳苦奔波，委屈愤懑瞬间烟消云散。我坐在棉花般的云朵船里，在花海里肆意遨游。想想刚来时的沉重郁闷，现在是轻舟已过万重山！

7

扫把星打扫凌霄殿时向玉帝汇报了粪山变花海的过程，接着仙界召开表彰大会，玉帝表彰扫把星、雨神、花神、风神改造粪山有功，仙阶各升一级。我满怀期待等了很久，直到散场，宣读表彰名册的人都没有念出我的名字。扫把星拿着奖牌在我面前炫耀，我成了他的垫脚石，他踩着我这块砖走上荣誉领奖台！无论是上天还是入地，我感叹自己终究是逃不过被踩的命运。此刻的我就像一朵枯萎凋零的花，被他们相互庆祝的欢声笑语淹没，花瓣加速坠落。

我喜欢鲜花，可是没有奖牌也会很难过，此刻甚至觉得没有奖牌万里花海也不香了。我偷偷躲在角落里黯然神伤，默默地舔舐自己的伤口。

玉帝宣布万里粪山开出的鲜花由花神掌管，担任司雨之职的雨神定期给鲜花布雨浇水，曾经人人唾弃的荒芜污浊之地，现在成了众神游赏玩乐的后花园！

我枕着云朵，躺在粪山养育出来的花海上，含着花香的微风温柔地扫过我的脸庞，心中因不平和愤懑积攒的阴郁已被吹散。我嘴里叼着一根折下来的狗尾巴草思考，我是要鲜花还是要奖牌？我的心诚实地告诉我，其实我俩者都想要。如果早已知道自己辛苦呵护浇灌出来的万里花海，功劳簿上没有却我的名字，我还愿意种花吗？看着无垠的花海，我想我是愿意的。花不仅开在粪山和荒漠上，也开在我心里，这万里花海就是对我这个播种人最好的奖励。

我扛着扫把看着这片花海感叹：扫大粪能扫出花来，我可太棒了，大鹏粪把这些花养得真好！

别人朝我扔泥巴，我拿泥巴种鲜花。我将鲜花赠自己，风起花落，我踏花走向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