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丨煌煌凌霄花

当荷花亭亭玉立于池上，紫薇花潮涌动于庭院之时，墙边的凌霄花也正悄悄然的绽放，鲜绿的柔条纤蔓上，鲜艳夺目的橙红色花朵缀满了枝头，成为夏日里一道美丽的风景。

初识凌霄花，是在苏州小众园林艺圃。仲夏午后，几场梅雨过后，让酷热的气侯凉爽了许多，进得园中，高墙夹峙，阳光正艳，一群摄友正从不同角度专心致志地狂拍淩霄花，我也被园中的那一树凌霄花所吸引，那攀爬在夹墙漏窗边的一簇簇盛开的凌霄花，如一串串悬挂着的风铃，绽放在绿叶间，悬挂在枝蔓中，朴素的鲜艳在翠绿的叶子间点缀着斑驳的白墙，平添了些许灵动，构成一幅专属夏日的画。

夹墙中仲夏的风轻轻吹拂着，吹走了城市的喧嚣，空气里满是阳光跃动的味道。煌煌凌霄花，纤蔓随风飘舞，让我在喧嚣的世界感受岁月静好，如清风徐来，如凌霄花开……

凌霄花又名紫葳、女藏花、倒挂金钟等，最早见录于《诗经》，当时人们称之为陵苕，《小雅·苕之华》中“苕之华，芸其黄矣”，“苕之华，其叶青青”，说的就是凌霄。凌霄花之名始见于《唐本草》：“此即凌霄花也，及茎、叶具用。”李时珍的《本草纲目》载：“俗谓赤艳曰紫葳，此花赤艳，故名。附木而上，高数丈，故曰凌霄。”

“凌霄”一词的本意是指“直上云霄”，往往比喻人品高洁。凌霄花，单名字就很有气势，带有一种壮志凌云的冲天豪气。

凌霄花在夏阳的映照下，花红得盎然，叶绿得苍翠。我好奇地走近去看，有些像我所熟识的喇叭花，但是花朵比喇叭花要大得多，也艳得多。那艳丽的花朵永不低头，新生的枝条永远盘旋而上，保持着一股子“凌霄”之势。

凌霄花其实不是花树，而是花藤，那娇艳的花朵后面，枝叶繁茂，尤其是那老藤，苍劲粗壮，让我惊叹不已。

凌霄对土壤和气候要求不高，它只要攀附在别的植物或栅栏上，就能蓬勃生长，很快，就会集腋成裘迅速蔓延，不但叶子繁盛，而且，开花多，花期长，横跨整个夏天。艺圃原先春天爬满蔷薇花的天井，在花败的不过月余的寂静之后，又爆发出另一种生机，橙红色的花骨朵儿犹如插在茂盛深绿的藤叶两边，仿佛正要参加盛会似的。

我幽望着眼前这一株即将盛妆出镜的凌霄花，她没有牡丹的华贵，让千里迢迢的赏花人倾倒；她没有清荷般的孤傲，置身于泥而不染；她没有昙花那样娇艳，美得如此短暂。百花争艳过后，她便从枯木朽枝开始了绚丽多姿的旅程，不动声色地蜕变为一串串花朵，给人孤独凄美的感觉。

凌霄花虽称不上最美，但花色橙红，花枝从高处荡下，是一抹不可或缺的风景，也是国画家们的“宠儿”。他们以生动的笔触和技法将凌霄花描绘的更加栩栩如生，生机勃勃，娇美动人。

历史上的文人墨客对凌霄花也是饶有兴致，陆游就曾留下“满地凌霄花不扫，我来六月听蝉鸣”的诗句。“煌煌凌霄花，缠绕复何为。举觞酹其根，无事莫相羁。”这是宋代诗人苏轼《和陶饮酒二十首》中的一段节选，描述的就是凌霄花。

凌霄花一直有“志存高远”的寓意：总是不畏艰难向最高处去攀爬，尽情绽放自己的美丽。很多文人墨客对凌霄花赞赏有加：唐代欧阳炯诗云："凌霄多半绕棕榈，深染栀黄色不如。满对微风吹细叶，一条龙甲入清虚。"描绘了凌霄具龙之姿，花、叶在微风下的动势。宋人贾昌期以“披云似有凌云志，向日宁无捧日心。珍重青松好依托，直从平地起千寻”的诗句来赞美凌霄花志存高远。清人李笠翁更是对凌霄花推崇备至曰“藤花之可敬者，莫若凌霄”。

宋代诗人赵蕃是很喜爱凌霄花的，而且他还栽种过凌霄花。赵蕃《咏智门佛殿前凌霄花与斯远同作》诗曰：桂栽初得地，藤附亦凌霄。层叶圆如葆，高花艳若烧。故能开续续，殊愈落飘飘。有木方思种，从僧会乞苗。写出了凌霄花怒放如火，红艳夺目，也写出了凌霄花花期长、姿态美的特点，不经意间便流露出了诗人的喜爱之情。

凌霄虽然有着如此豪情壮志的名字，然而凌霄是藤本植物，须依附乔木、峰石或是墙垣往上生长，故古代文人雅士对它褒贬不一，有赞美它的人，亦有贬低它的人。因它攀援它物向上生长的自然属性，引不少看客诟病，认为它没有个性，不能独善其身。还有人认为它攀高枝爱炫耀，不低调。

白居易曾在《咏凌霄花》中质疑凌霄花：“有木名凌霄，擢秀非孤标；……朝为拂云花，暮为委地樵；寄言立身者，勿学柔弱苗。”他劝说世上之人切勿学凌霄，自己没有本事，却背靠大树好乘凉，要知道树有多高，藤有多高，树倒藤也倒。

对此我不以为然，我觉得凌霄花虽然是一种攀援藤本植物，攀援的属性无法改变，但高低却是可以选择。凌霄花绝不匍匐在地，在烈日下纵情绽放，散发独特而诱人的芳香，从六月起一直绽放到深秋，花儿慢慢枯萎。在风儿的呼唤下，才落地成尘。骨子里的血性方刚一览无遗，它不畏艰难，只为在最高处绽放。它深知自己柔软的身躯凭一己之力，很难爬上高枝去看远处的风景，便借它物攀援，弥补自己的不足，绽放出属于她的那份美丽。

“人生何曾都如意，弱质未必不凌天”。人和花一样，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不幸。那起起落落的无奈，盛盛衰衰的遗憾，得而复失的惆怅，失而又得的惊喜⋯⋯这一切的一切，其实这就是人生。凌霄虽默默无言，却用自己的行动展现了一个决不妥协的攀登者风采，它顽强攀岩，恣意绽放，这种精神正是我们所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