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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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自习放学后，是我们最放飞的时刻，可以随便聊些乌七八糟的事。记得那天突然聊到长大娶老婆的事，阿飞说我将来娶了老婆你们随便睡，静说那我天天KAO她，我一直没说话，不是我不想占别人的便宜，隐隐约约感觉老婆这个物种应该不属于其他人。十岁左右的孩子对于两性之间的关系，根本弄不清咋回事，但在某些幽暗自由的空间里总会不由自主迸发出各种各样的奇思妙想，这是我对阿飞最深刻的记忆了。

        阿飞是我们邻村的一个同学，应该略比我大一点，据说他们村的小学教学环境太差，所以来我们村上小学。他们村距离我们小学有二、三里路吧，每天早上来中午回去，下午再来傍晚回去，对于像我们只有几百米的距离来说，也的确很不方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们成了朋友，后来因为要上早晚自习，就和我暂住在我家靠外的那间屋子里；我刚才提到的关于他最深得记忆就是在那发生的。。。。。。

      阿飞特别爱看武侠小说，像《雪山飞狐》《射雕英雄传》《神雕侠侣》等之类。记得他提到最多的是《笑傲江湖》，什么令狐冲、东方不败等各色人物，特别是提到他们各种各样的神奇功夫，天天说的吐沫星子乱飞，整天期待《笑傲江湖》啥时候能拍成电视剧，可至今我好像也没怎么看过两本武侠小说，甚至连拍了多个版本的《笑傲江湖》我好像也没怎么看过。我觉得我那时的性格可能是贾宝玉型的，对那些武侠和江湖恩仇老提不起兴趣来。

        好像五年级没上完，阿飞就辍学了，也不知道具体什么原因。我记的那时候他家在他们村中间开了个小卖部，是一间土坯墙的小房子，旁边有颗大槐树，下雨天特别泥泞，他经常守着小卖部做买卖。我那时候偶尔星期天会去找他玩，每次去他都开两瓶啤酒弄点花生米、兰花豆在那喝着玩，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聊着他的武侠梦，想不起来我当时能聊些啥，那时候我们对于理想、未来没有任何概念，也很少有人会告诉你好好读书将来会怎样，不像上初中的时候，对当时老师们那种生活方式还多少有些向往，那时候完全都是一种所谓的人生随机行为。

        我上五年级是复习一年的，记得那一年真的很用功，圆珠笔芯基本几天就用一支，那时候很奇怪，好多笔芯都是写着写着不显了。现在才知道原来圆珠笔芯的笔头的确是很牛逼的技术，三十多年后的今天大部分还要依靠进口。但那时候阿飞家的笔芯非常好用，写起来特别顺畅，也没出现过中途不显等问题，每一支都能用到最后一滴墨。所以那时候他经常过来卖给我们一些圆珠笔芯、作业本啥的，有时候也会带些花生、瓜子和兰花豆，在我们课间休息的间隙找个地方畅聊一会。

      小时候对于元旦是个很模糊的概念，孩子一般只记得春节。记得小时候有句俗语：“小孩盼年下，大人盼麦罢”，当时懵懵懂懂，也不理解啥意思。那年元旦的时候，阿飞来到学校，给好多同学都送一张塑料画，画上的人物大家都不怎么认识，后来才知道那些都是港台明星。给我送的那张也不知道是谁，后来大家又听说那些塑料画有毒的传闻，有的同学扔了，有的同学烧了，我的画如何处理也记不起来了。那次应该是我小学时代最后一次见他，都聊些啥全都忘了，那个年代的农村孩子在一起就知道瞎乐呵。初中到大学一路走来，可能是学习任务比较重，也可能是又交到很多新朋友，关于阿飞好像已经被遗忘在某个角落里。。。。。。     

      后来从母亲那也听到一些关于阿飞的消息，啥时候结婚了，后来又有孩子了如此之类。

      工作后有一年春节在老家，不知那天在谁家吃饭，遇到了曾经我们在一起住的静，静是我们同村的小学同学，当时在一起住的时候他已经辍学了，晚上时不时挤过来睡，经常在床上画大地图，我当时从心里特别讨厌他。于是突然就想起了阿飞，我问阿飞的现状，静告诉我阿飞从他家平房上摔下来成了半生不遂，老婆也跑了，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一阵阵难受，说找时间过去看看他，静说没问题，只要你有时间咱一块去。可那几年平时不怎么回老家，每次春节回去，不是在这个同学家吃饭就是在那个同学群聚会，稀里糊涂最后也没去成。

        在2015年的一个晚上，不知谁突然发起了微信小学同学群，没多长时间，一下子小学的同学基本就聚齐了。我看到有人发关于阿飞的消息，当时也不知道太激动还是没看清，赶紧电话打过去问，后来才知道电话打给了另一个在东北打工的小学同学，他也简单说了一下阿飞的情况。随后我就加了阿飞的微信，时不时的聊一聊过去和现在。在聊的过程中我明显有种感觉，那就是我们中间隔了一道鸿沟，是无论如何也难以逾越的，就像那句俗语说的：“远亲不如紧邻”，再亲密的关系长时间不联系、不见面，都会让时间磨得淡如水。

      那年春节我正好回去，记得是节前的一个下午，我提前约了一下阿飞开车过去看他，快到他家的时候他父亲似乎是站在门口迎接我，看到阿飞时我还是吃了一大惊，他趴在床上，原本他肤色就略黑，整天呆在屋里应该变白才对呀，可是阿飞已经黑如木炭，好像他经历的不是时间，而是火烤，头上带着个线织老头帽，一边听着小说一边看短视频，话语之间充满了乐观和自信。但提到他的病情到有些无奈，这么些年看了不知多少名医，吃了多少中药、西药，可是始终没有明显的效果。我建议他可以通过短视频或者其他平台，搞个阿飞讲武侠专题。。。。。。看能不能做到自食其力。那天我们聊了有两个小时，当时去也没带什么礼品，走的时候留了个红包，权做一点心意吧。后来我一直想通过网络众筹平台帮一下他，征求多个同学意见，都说出这样那样的否认意见，最后只能作罢。有的时候我们面对一件事情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的确把我们的初心都放在了最后。。。。。。

        19年的时候阿飞的女儿小红也上了大学，关于就业等问题也征求过我的意见，我也给出了自己认知范围内的意见和建议，后来联系的越来越少了。这几年我把自己的生活过的一地鸡毛，所能提供的帮助也是极其有限，真的希望有一天他还能站起来。昨晚一个发小凌晨一点给我打电话诉说过往，提到我前段时间回去没告诉他，借着酒话说你们现在都混牛逼了之类的话语，我告诉他我们之间不存在这些问题。

      《道德经》第八章提到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时间也很神奇，所有的问题迟早总会给你答案。有时候同学之间不联系，不是因为友谊和初心的问题，是这个世界没有给我们提供利益交换和共享的地方和机会，用刀郎的新歌《罗刹海市》最后的歌词，那就是我们人类根本的问题。

2023年7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