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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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安那天坐在梳妆台前听她的硕和姑姑边为她梳头边唠叨:说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说眼看到了及笄之年,普通人家的女孩子家家尚且不能再像男孩子一样疯玩,何况帝王之家的金枝玉叶呢?六安乖,一定要听姑母的话,多跟你张嬷嬷学学宫中的礼仪,以后让你父王帮你择个好夫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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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安听到姑母提到“夫婿"二字,瞬间嘟起小嘴来,笼着如烟似的柳眉说:“六安不用父皇择婿,六安以后要嫁二师哥的。”硕和看着六安那副小样儿,不禁乐了:“好好好,我的小祖宗,只要你愿意嫁就好。”然后笑呵呵地回她的硕和宫去了。

第二年,七夕将至,卫国公府里,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原来卫国公的两个双生公子已是及冠之年,府里正准备为他俩办成人礼。卫国公夫妇俩正斟酌着与管家商量酒宴上的来宾名单。只听得外面闹哄哄的,奶妈慌慌张张进来说硕和长公主来了。卫国公夫妇连忙停下手里的事出去双双整衣戴冠跪在大门口迎接长公主。

硕和看到夫妻俩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笑着说:“免了,免了,原本就是一家人,将来更是亲上加亲,这些繁文缛节就免了吧。”卫国公直叫:“使不得,使不得。长公主仁德,可是我们做臣下的什么时候都不能坏了规矩。”宾主双方落座之后,卫国公夫人忙唤丫鬟取出刚从苏州娘家送来的洞庭碧螺春泡了敬上。

硕和公主轻轻抿了一口,只觉得清爽生津。再细看茶汤碧绿澄澈,茶条索紧结,卷曲如螺,白毫毕露 ,真真是好茶。不禁一下子精神百倍起来。随即笑着说:“茶香四溢,不愧是名品!难得夫人如此细心体贴,将来六安过门来,我也就放心了。”卫国夫人连忙道:“请长公主放心,我们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份,能得六安公主为媳,自当待她如心肝宝贝,亲生女儿一般无二。”

“嗯。”硕和点点头接着说:“昨夜我与皇兄商量,几个孩子从小到大都玩在一起,又师出同门,就一起办成人礼吧,你们什么都不用准备,带着两个好孩子来参加就好。”卫国公夫妇听了真是喜从天降,感激涕零。双双跪下道:“犬儿何德何能,得蒙长公主与君上如此厚爱。”硕和搀扶起他俩说:“六安三岁丧母,宫中清冷寂寥,人际繁杂。幸有俩公子陪伴成长,是六安之幸,将来亦会是儿女亲家,我们就不用客气了。”卫国公依然一副迂腐不堪的样子,嘴里说着:“不敢,不敢。”夫人瞪了他几眼说:“全凭长公主做主,长公主说怎样就怎样。”硕和是个爽快脾气,最烦迂腐不堪,婆婆妈妈的了。听了夫人的话,笑着指着夫人对卫国公说:“亲家公啊!我看你也是不知几世修来的福气哦。”听得卫国公云里雾里,一旁尬得不知说啥好。夫人看他那样,掩嘴笑地直不起腰来。

卫国公家的两位双生公子德昌和德盛,德昌早了德盛半柱香的时间出生,所以德昌是哥哥,德盛是弟弟。兄弟俩身高外貌一般无二。德昌武功略胜弟弟一筹,他从小努力刻苦,稳妥老成,深得父亲疼爱。

弟弟德盛除了日常的习武之外,更是兴趣广泛,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聪明的孩子从来都是调皮捣蛋的时候多。德盛从小到大没少闯祸,时常让府中上下鸡飞狗跳。被先生、教头罚站,打手板是常有的事,是叫父母头疼的主。然而他天生聪慧,不用怎么努力,特别是在自己爱好的事情上悟性极高,因此特别在母亲跟前得宠。因此卫国公夫妇也是经常为了俩优秀儿子争得面红耳赤的。

六安从小就爱跟着德盛混。她在宫里的时候,老爱在父皇、姑母面前耍赖耍泼。可是在德盛面前 ,一点儿主子的派头都没有,仿佛是德盛的跟班丫鬟,总是让德盛使东使西的。只有德昌把她当成一块宝。总是听父亲的吩咐,让他好好保护成天跟着弟弟瞎混的六安,别哪天磕着碰着了,不好向皇上长公主交差。因此,他也只好跟着六安成了德盛的跟班,以至于府里的下人们时常都分不清哪个是大公子,哪个是二公子。好在德盛的眉心多了一颗小小的朱砂痣,认真仔细地瞧,才不至于把俩兄弟弄错。

快乐的少年时光总是过得飞快,转眼三人都长成了大人。六安出落得如花似玉,雍容大气,一副大家风范。德昌和德盛两兄弟一样英俊飒爽,一样的玉树临风,特别是德盛加上眉心的那一颗朱砂痣,更显得貌若潘安再世。

三人每回一起骑着马儿上街,总会引来许多路人的围观。不知是谁家的优秀儿女,那般英俊秀美,风度翩翩。那时六安和德盛总是相互一笑,眼含深意。而德昌看向两人的目光是那样的失意落寞。从小宠着护着六安的德昌从来都知道六安的心里只有弟弟,而他一直都是他们敬爱的哥哥。虽然只是差了半柱香的时间,命运却与他开了个很大的玩笑。

兄弟俩及冠的那天和六安在皇城里,满朝文武皆作锦绣文章,溢美之词听到耳朵发痒发热。卫国公夫妇为了报答隆恩,让俩公子双剑合璧即兴舞了一段剑花,只见一团白光飞舞,针蓟不入,赢得满堂喝彩。然后德盛正身端坐在一床皇上赐予的古琴中的极品“枯木龙吟”面前与怀抱琵琶的六安合奏了一曲《高山流水》。琴声炉火纯青,出神入化 。一时间还交头接耳的文武百官都被琴声吸引了过去,纷纷凝神谛听,坠落到美妙的旋律里。琴声清朗让听者感觉仿佛在山中行走,感受微风拂面,欣赏飞瀑流泉。直至琴声戛然而止,人们都还沉浸其中,浑然不觉。德盛乘兴又抚了一曲《凤求凰》,六安衣炔飘飘,伴着琴声翩然起舞,四目流转间,道不尽的情意绵绵。谁也没有在意德昌一人闷头独饮,惟求一醉解千愁。

那日龙颜大悦,皇上趁着酒兴,赐了德昌一个御前右翼大将军。赐了德盛一床“枯木龙吟”极品古琴。德昌少年得志,道不尽的风光无限。满朝文武纷纷向卫国公祝贺,一时间京城内外赞美声不绝,都说生子当如卫德昌。

德盛历来淡泊名利,喜欢纵情山水之间,狂放不羁。卫国公对这个儿子极其失望,幸好还有一个稳重听话的儿子,做父亲的只好把所有的光宗耀祖的希望放在德昌身上。

宴席结束之后,文武百官都各自离席回家,皇上单独留下卫国公,当晚君臣二人筹谋至夜半。原来近来匈奴猖獗,缕缕进犯边境,挑战国威。又因为近些年少有战事,边关管理松懈,疏于练兵,使得边关将士军心涣散,人人惰殆。听闻匈奴来犯,个个无心应战。身为皇上,这些年更是养尊处优,太子病弱。朝中更是没有可堪大用的俊杰。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招个驸马,代御驾出征,稳定军心。皇上认为德昌最为合适,而卫国公也认为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何况他如何能放过这个能令德昌光耀门楣的千载难逢的机会呢?于是君臣一拍即合,各取所需。

当硕和长公主知道这件事时,苦苦劝阻皇上,却于事无补。硕和当初就是被太上皇指婚给卫国公的兄长靖远大将军,后来他战死沙场,长公主便成了寡妇。她实在不愿六安再步自己的后尘,然而皇上一言九鼎,以国家社稷安危相挟,她又能怎样呢?

天真的六安以为一切都水到渠成,以为自己要嫁二师哥德盛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想父皇姑母平日里对自己从来都是宠爱有加,从来都是有求必应,哪怕是天上的星辰只要她六安想要,他们也定会想尽办法摘来给她。可是六安错了,大错特错。古往今来,女子都是政治的牺牲品,帝王家的女孩尤其。在国家社稷的安危面前六安的爱情又算得了什么呢。

对于成为驸马,德昌是拒绝的。他一直都很清楚六安与弟弟从小到大情深意笃,两情相悦,他怎能夺去弟弟的终身幸福,怎能作出对不起弟弟的事情呢。然而君命父命难违,更不能置家国安危于不顾,他必须服从,只得服从。

那晚洞房花烛夜,德盛不知所踪。六安对着德昌哭得妆都花了,自然圆不了房。后来德昌好不容易把六安哄睡了,他自己睡在了地上。此后,六安总是躲在父皇赐给她新婚的院子里闭门不出,天天以泪洗面。卫国公让德昌多哄哄六安,时间长了就好了。也不知道德昌哄了没有,有用没用。总之一星期后,历来稳重的德昌居然酒醉磕破了额头,折断了腿骨,到了该出征的日子也没好。他派人四处找得盛,毕竟从小到大德盛能去的地方他都知道。果然,没多久他派出的人就找到了德盛。兄弟情深的德盛秉明父母和朝廷愿意代腿部受伤的兄长出征,卫国公府里两公子兄友弟恭的事迹再次成为京城街头巷尾的美谈,成为说书以及文人、乐府的创作素材。

德盛代兄出征的几个月里,六安渐渐有了笑容,小夫妻俩有说有笑,一反之前的沉默寡言。不仅如此,原本琴艺不精的德昌居然也学会抚琴了,与六安琴瑟和鸣,恩恩爱爱的。卫国公夫妇十分欣慰,想着六安大概是想通了。虽然如今换了德盛在外保家卫国,光耀门楣,德昌在家侍奉终老,为卫家传宗接代也是很好的安排。

岂料人算不如天算,德盛代兄出征一去几个月音信全无。半年后边境告急,战报说德盛中了敌宼的埋伏凶多吉少。德昌在家再也坐不住了,兄弟在外受苦,自己怎么咽得下珍馐佳肴。他不顾六安的反对,决定奔赴边关营救自己的兄弟。这日,六安请了公婆过来一家人一起用完晚餐。德昌当着父母的面摘下绑在头上几个月的绷带,一颗红色的朱砂痣赫然在目。二老惊呆了,原以为德昌一直包着头巾是因为伤口还没痊愈,可现在一看,那分明是德盛就坐在面前。卫国公甩手就是一巴掌吼到:“逆子,好大的胆子,竟敢欺君瞒上,你是欺我如今老眼昏花了吗?”

德盛捂着半边脸哭着求父亲原谅,原来这一切都是德昌的主意。为了成全弟弟和六安,他想出了这个偷梁换柱之计。他在自己的眉心点了个朱砂,扮成了弟弟的模样,再让弟弟蒙上头巾装成自己受了重伤。兄弟俩本来除了那颗朱砂痣外生得一模一样,于是瞒天过海,在父母眼皮底下暗度陈仓,二老竟丝毫未觉。

如今哥哥身困敌营,生死难料,作弟弟的又岂能袖手旁观。德盛决定今日告知父母真相后,就要去边关营救兄长,也希望自己能将功折罪。母亲听说小儿子也要上战场,号啕大哭着说:“早知如此,还不如不拆穿得好,瞒下去一辈子才好。”德盛顾不得母亲和六安的的悲伤,委托六安替自己好好照顾父母,然后他紧紧拥抱了六安,跨上战马毫不犹豫地去了。

德盛出征十个月后,六安产下一个男孩,长得跟他父亲一模一样。两年后,大军凯旋,德盛战死,回来的是胡子拉碴的德昌。据说当时德昌被困了几天几夜,即将弹尽粮绝之时,德盛带着一千人马偷袭敌军幕府,调虎离山,德昌与几个军士得以逃出。然而德盛因为与德昌长相一样,被敌军当做汉军统领被乱箭射于马上。后众将士有感于德盛大义,决心为他报仇,上下一心,同仇敌忾,终于将匈奴驱除,大军得以凯旋。

六安死死地盯着德昌的眉心好一阵子,眼神逐渐暗淡下去。她一个人默默地走进后花园的亭子里,坐在那床“枯木龙吟”前,抚了一曲德盛最爱的《高山流水》。一曲终了,只听得一声裂帛般的嘶鸣。正在前厅与父母叙谈的德昌跑进去一看,“枯木龙吟”的弦从中间齐齐断了,六安满头鲜血地躺在假山旁已经殁了。德昌撕心裂肺地抱着六安哭喊:“六安啊!德昌愧对你啊!没能保护好弟弟。也罢,从今往后,你和阿盛就能长相厮守了……

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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