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吉思汗:意志征服世界》 笔记3
蔑儿乞来袭
人人似乎都看到,繁花似锦的大路在铁木真脚下延伸。铁木真也认为一帆风顺的前途正向他招手,无奈长生天弄人,一场在十六年前就已注定的横祸从天而降。
横祸来时,天方欲明。诃额仑的老仆豁阿黑臣隐约听到奇怪的声响远远传来,这位老太太人生经验丰富,趴在地上听了一会儿,就慌张地喊起来:“有马蹄声,好多!”
诃额仑急忙奔跑在各个帐篷之间,传达这个可怕的消息。所有人都快速穿好衣服,男人拿起武器冲出帐篷,女人和小孩则谨慎地躲了起来。
铁木真和他的勇士们站在营地之外,合撒儿抻着脖子看向地平线,猜测道:又是塔里忽台吧。
铁木真倒希望是塔里忽台,今时不同往日,他也有一支小部队了,如果塔里忽台这次和上次一样只派二十几个骑兵来,他很有把握让对方全军覆没。
但长生天没有满足他的期望,地平线在一阵剧烈的、神经质的晃动后,现出了敌人的身影。这是一群如龙卷风一样的骑兵部队,足有三百人,呼啸而来。
铁木真几乎要叫出声来,他身边的合撒儿和别里古台也脸色发白,身后的所有族人都浑身颤抖。铁木真明白了,这场仗还没开始就分出了胜负。
他无可奈何地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跑。
族人们一哄而散,合撒儿和别里古台紧跟大哥,跑向那九匹马。铁木真冷静地分配马匹:母亲乘坐一匹,妹妹乘坐一匹,他和四个弟弟各骑一匹,新来投奔他的忠诚勇士者勒蔑荣幸地分到一匹,最后一匹就是那匹患哮喘病的不中用的马,铁木真牵着它,准备在逃跑途中遇到危机时换乘。众人拍打着马匹直奔肯特山下的密林。
铁木真逃进森林前,脑海里萦绕着两个疑问:第一,来的是什么人,怎么会有这么多骑兵?第二,来的目的是什么,抢劫?复仇?
他应该还有第三个疑问:老婆孛儿帖呢?
孛儿帖也在逃跑,但她没有马骑,而是被老女仆豁阿黑臣塞进羊毛车,慢悠悠地走在通往森林的路上。
敌人的骑兵来了,铁木真的第二个疑问得到解答:他们钻进蒙古包,翻箱倒柜;跑出蒙古包,奔着羊群狂笑而去。
他们纵马追击那群跑得慢的人,男人统统被杀,年轻女人统统被抢。几个骑兵拦住了豁阿黑臣的羊毛车,询问这位老太太:“你是干吗的?”
豁阿黑臣沉着机敏地回答:“我是铁木真请来的临时工,刚剪完羊毛,正要回家。”
其中一个骑兵问:“铁木真的帐篷在哪儿?”
豁阿黑臣用手向他们刚扫荡过的帐篷一指:“就在那里,门口挂了一张弓的便是。”
几个骑兵掉头而去,豁阿黑臣逃出生天,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回头小声对羊毛里的孛儿帖说:“咱们安全了。”
孛儿帖在里面颤声道:“快走!”
豁阿黑臣甩开鞭子猛抽那头牛的屁股,那头牛也想跑得快一些,但它知道自己是头牛,不是马,拼了老命跑也跑不出马的速度。豁阿黑臣看到牛慢悠悠的速度,恨不得自己变成马。大概是紧张,或者是车的质量有问题,走出几十米,突然咔嚓一声,车轴断裂。
豁阿黑臣正急着要把孛儿帖从羊毛里挖出来,那几个骑兵又回来了。
他们没有找到铁木真,而且对刚才那位指路的老太太心存怀疑。骑兵们看着报废的羊毛车,问豁阿黑臣:“你工作很勤奋啊,天还没亮,就跑来剪羊毛?”
豁阿黑臣叹息说:“没办法,总要吃饭吧。”
骑兵们板起脸,指着羊毛车问豁阿黑臣:“里面是什么?”
“羊毛啊。”
骑兵们眼珠直转,两个人跳下马,张牙舞爪地翻检羊毛,很容易地,年轻貌美的孛儿帖就暴露了。骑兵们先是被孛儿帖的容貌震得一愣,紧接着就是狂笑,他们抱起孛儿帖扔到马上,孛儿帖大喊大叫,猛烈地踢着腿,但已无济于事。豁阿黑臣虽然很老,不过那些骑兵认为这老太太狡猾多端,应该受点惩罚,便把她也摔上马背,呼啸而去。
此时天已放亮,这支骑兵部队追踪着铁木真家人留下的马蹄痕迹,来到了肯特山下的密林前。他们绕着山转了三圈,发现此山山麓多是沼泽和矮树林,不宜骑兵开展行动。他们只好失望地放弃了入山追击的企图,携带着战利品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铁木真不知道敌人已经撤走,一家人躲在森林里砍下树枝搭起棚子制作简易居所,静等风声过去。可他心事重重,母亲诃额仑一眼就看透了他的心思,对他说,孛儿帖有长生天的护佑,不会有事的。
第二天天未亮,他叫醒别里古台和者勒蔑,命令他二人到山下打探消息。一天后,两人汗水淋漓而回。他们带回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他们终于知道了敌人是谁。别里古台说,来的是蔑儿乞人,已经撤走了。
坏消息是:者勒蔑说,他们抢走了孛儿帖。
铁木真脑袋“嗡”的一声,眼前天女散花,如见长生天。诃额仑却在一旁长叹道:“这是因果报应啊!”
诃额仑说的“因果报应”的“因”发生在16年前,那年她和迎娶她的丈夫,蔑儿乞部首领脱黑脱阿的弟弟也客赤列都,行走在蒙古部落的地盘上。铁木真的父亲也速该站在高地看到了这个迎亲车队,好像命中注定,诃额仑在牛车里掀起帘子向外看了一眼,这惊鸿一现居然让也速该完全看进眼里。他快马加鞭跑回营地,叫起几个兄弟,冲向迎亲车,打跑了也客赤列都,抢来诃额仑,把她扔进了洞房。
蒙古高原上抢亲是风俗,美女,有力者居之,诃额仑自然也明白这一风俗,所以很快就和也速该建立起浓厚的夫妻感情,这才有了铁木真和他的弟弟妹妹们。
铁木真听完母亲的讲述,哭笑不得,想不到世界上真有“父债子偿”这回事。他倍感欣慰的是,敌人终于走了,他可以走出森林,想方设法拯救他的老婆了。
他走出森林,来到肯特山脚下,突然做了个让人惊异的举动:捶着胸脯,扯着嗓子像狼嚎一样仰天哭告长生天:在神圣的不儿罕山,我是一只虱子,但我逃脱了,我的性命未受伤害。我发誓,在以后每天清晨的祈祷中都要铭记你,神圣的不儿罕山,我要把你当成我的再生之地来祭祀,我的子子孙孙都将遵守这个规矩。
祷告完毕,他按草原的规矩,面对初升的太阳,把腰带挂在脖子上,敬畏地摘下帽子,双手捶胸,对太阳行了九跪之礼,并用马奶酒祭奠。
他的家人在一旁看着,露出莫名惊异的表情。在蒙古草原上,被追杀的人几乎不约而同地向森林里跑。如果每个人都在侥幸逃脱后如此祭祀他们的躲避之所,那草原上的所有山都成了如肯特山,也就是不儿罕山一样的神山了。
即使是智勇兼备的诃额仑也不明白铁木真这一举动背后的深意,而他的弟弟们则认为老哥有点虚张声势、小题大做。
这些人都大错特错。以后的事证明,铁木真是真的坚信这次逃脱是肯特山的功劳,而肯特山之所以要保护他,是执行了长生天的命令。
当他走下肯特山时,他脱胎换骨,如同和尚见到如来后一样的心境。
搬救兵
诃额仑说孛儿帖的被抢是因果报应,正确但不绝对正确。
铁木真一家被突袭的这年,蒙古高原上的狂风异常凶猛,仿佛变成了一头巨兽,使尽了浑身的力量,像是核弹爆炸一般,几乎把蔑儿乞部夷为平地。蔑儿乞人实在无法忍受,只好逃出来四处抢劫。他们一直南下,抢劫各种各样的“阿寅勒”和小规模的“古列延”。
当他们听说也速该的遗孤就在前方时,首领脱黑脱阿想起了十几年前弟妹被抢的事,他兴奋起来,正好趁此机会向敌人报仇。于是,铁木真一家就被抢了。
他们本来是想杀掉铁木真,抢了他的硬通货,扫灭他的地盘。想不到的是,虽然抢了铁木真的硬通货,扫灭了他的地盘,但却没能杀掉铁木真。不过,抢到了铁木真老婆这一意外惊喜,弥补了他们的遗憾。
脱黑脱阿看着孛儿帖,不由得思念起几年前死去的弟弟也客赤列都。他两眼湿润,叫来一个活着的弟弟,恶狠狠地把孛儿帖推到弟弟的脚下说:“给你当媳妇,好好享用,这可是铁木真的老婆。”
他的弟弟想不到天上会掉下这么美味的馅饼,淫荡地狂笑着把孛儿帖扛在肩上入了洞房。
铁木真不知道老婆已被迫给自己戴了绿帽子,他正在全神贯注地思考抢回老婆的计划。其实这个计划一点都不复杂,他也只有这一个计划:向克烈部的脱斡邻勒求助。
第二天,他和兄弟别里古台、合撒儿去了黑森林,请求脱斡邻勒帮他抢回老婆。脱斡邻勒抚摸着穿到身上的黑貂皮袄说:“你放心,你我曾有契约,蔑儿乞人居然敢抢我儿的媳妇,我必尽灭蔑儿乞人,义不容辞。”
铁木真感激地拜谢,脱斡邻勒又说:“蔑儿乞有三大部落,其实他们的祖先也是你们蒙古人,这些人和你们一样,骁勇善战,不可小觑。所以保险起见,你应该再找个人。”
铁木真面露难色,因为整个蒙古草原上,他的帮手只有脱斡邻勒。脱斡邻勒看出了他的心思,笑道:“放心,这个人肯定帮你。因为他曾被蔑儿乞人俘获当过奴隶,吃尽苦头,这样好的机会,他肯定不会错过。”
谁?”
“现在的札答阑部落酋长——札木合。”
铁木真的担心一扫而空,竟然兴奋起来:“札木合,我当年的好兄弟啊!”
他快马加鞭,来见札木合,几年不见,札木合又高又大,脸更胖了,但很结实,眼神犀利,眉宇之间展现着无与伦比的威严。铁木真暗叫一声,果然是个可汗!
札木合不仅仅是札答阑部的酋长,还是以本部札答阑为首的十几个部落联盟的首领。两个兄弟见面,分外高兴。
札木合说,他知道铁木真受了不少苦,作为兄弟没有帮上忙很遗憾。
铁木真开门见山,把老婆被抢一事的来龙去脉简单说了,然后请札木合出兵相帮,最后他加重语气说:“克烈部我的义父脱斡邻勒已开始集结兵力了。”
在铁木真的叙述中,札木合保持着高贵的微笑,时不时地点着头,铁木真说完最后一句话,他收起了微笑,语气生冷。
他问:“你怎么不给孛儿帖准备一匹马?”
铁木真表情立刻痛苦起来,这是最近一段时间始终折磨他内心的事,如果当时给孛儿帖一匹马,就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可明明有匹马,却被他自己紧紧地牵在手中。
札木合盯着他的眼睛,铁木真躲避着。札木合突然哈哈大笑,居高临下地指点着铁木真:“你,将来肯定是个有成就的人。能为了保住自己的命而抛弃老婆,这才是做大事的态度。
进攻蔑儿乞人的计划是札木合制订的,按照计划,札木合出兵六千,脱斡邻勒出兵六千。“铁木真嘛,”札木合说,“看他的实力了。”三支部队在约定时间于肯特群山与峡谷纠结的地方会师。会师之后统一号令,夜渡色楞格河支流希洛克河,向扎营在河对岸的蔑儿乞人发动进攻。
铁木真在他的帐篷里和兄弟们商量出多少兵,别里古台的意思是,在还跟随着的族人里能挑几个是几个,意思一下就得了。
合撒儿也说:“咱们能挑出五十个上战场的人就不错啦,况且有脱斡邻勒和札木合的精兵,咱们不必操心。”
铁木真摇头说:“我不这样看,我们必须要集结起二百人来,至少二百人。”
合撒儿吐出舌头,以为老哥神经错乱了:“哪里能有那么多人啊!除非让老婆婆们也上战场。”
铁木真加重了语调:“这次出兵不仅要解救孛儿帖,我还想趁此机会彰显我的实力,在脱斡邻勒和札木合心中提高我的地位。如果我们的人太少,他们二人肯定会轻视我们。记住,盟友都是建立在实力相当的基础上,没有实力就没有盟友。”
他的办法是,先找博尔术,博尔术迎合了铁木真的召唤,带着几十个家庭成员和仆人来了,当然还带了几十匹马。再找锁儿罕失剌,锁儿罕失剌面对铁木真的邀请沉思默想时,他的二儿子赤老温已跨上马背,带着几个喜欢冒险的朋友冲出了营地。接着,铁木真又派遣山民出身的者勒蔑回到他在森林中的家乡,招兵买马。
铁木真数了数人头,发现已过了二百,有点兴奋,但很多人没有马。小富豪博尔术为他解忧,从父亲那里要来了一个马群,铁木真的人一胯一马,居然还有富余。
现在,他终于可以坐下来好好钻研札木合制订的行动计划了。
解救行动
札木合这次制订的行动计划可谓天衣无缝。会师的时间和行军路线,攻击的主要目标和次要目标,甚至包括渡河工具的计划都面面俱到。
按计划,三路会师的时间是在鲜花铺满草原的第一个月圆之夜。会师的行军路线如下:札木合本人沿鄂嫩河西上,渡过鄂嫩河到达集结地后就地取材制造渡河木舟。脱斡邻勒沿土拉河东来,从克鲁伦河上游渡河,到达集结地。铁木真原本就离集结地不远,所以只需要北上一点。
在攻击目标上,札木合认为只攻击三部蔑儿乞人的两部,至于剩下的一部则暂时放弃。这是个谨慎的战略,三部蔑儿乞人是从东到西依次排列的,而联军则是从东向西进攻,舍弃最西面的第三部,才能竭尽全力地进行攻击。
铁木真研究这份作战计划时,他的兄弟和朋友们都在旁边。铁木真拍着手对他们说:“这个计划真漂亮!”
铁木真不无遗憾地说:“这计划真是天衣无缝,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掌握啊!”
博尔术微笑说:“你以后肯定比札木合强。”
铁木真的眼里马上放出夺人的光芒,他看向挂在半空中即将圆满的月亮,这才有时间想起孛儿帖来。他一语双关地说:“快了。”
可能是对月圆这个概念的模糊,脱斡邻勒与铁木真到达指定会师地点时,札木合已经来了三天。
二人到达时,正是月上柳梢头。札木合指着月亮咆哮起来:“看啊,肚子都要涨破的月亮。当我们蒙古人说‘是’时,我们就遵守了誓约,没有任何借口可找!如果蒙古人答应见面,无论雪雨都不能阻止他们,谁不遵守诺言,就应将他驱逐!”
札木合咆哮时,月亮好像被他的气场所震撼,抖个不停。脱斡邻勒急忙向札木合道歉,并且拉着铁木真。
铁木真虽然向札木合道歉,但却心潮澎湃。事后,他小心翼翼地问脱斡邻勒:“札木合是不是小题大做了,还是在您面前耍威风?”
脱斡邻勒看了他一眼,露出长者“传道解惑”的神情微笑着说:“你是第一次当指挥官,不知道这里的门道。我来告诉你,札木合的发怒是有道理的。”
铁木真半信半疑。
脱斡邻勒就为其解惑。他解释说,联军集结地并不宽阔,草原少;草原战士出战,带的军粮也是有定数的。札木合眼睁睁看着草将被马吃光,军粮将被无所事事的士兵消耗,内心的恐惧当然急速增长。况且,一支如此庞大的力量集结在肯特山附近,不可能保守秘密,蔑儿乞人很容易发现他们。札木合是个好面子的人,他绝不允许自己制订的计划失败。
铁木真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出兵作战还有这些讲究,他必须要努力、谦虚地向札木合和脱斡邻勒学习。
在铁木真之后的岁月中,札木合教训他要“遵守诺言”的话始终萦绕在他脑里,并成了他为人处世的一个标准。
经过一个星期的整顿,札木合下令联军前进。联军向北翻越崇山峻岭,星夜驱驰到希洛克河东岸,札木合命令士兵白天扎芦苇漂流筏,晚上,联军趁着夜色悄悄渡河。
突袭是战场上的幽灵,尤其是骑兵的突袭,被突袭者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蔑儿乞部的营盘像是被几千个恶魔同时袭击了一样,鬼哭狼嚎。联军骑兵红着眼,哇哇怪叫地追逐着四处逃窜的人群猛砍猛杀。箭如雨下,哭声震天。在这片狼藉的战场上,有两个人最心急如焚。
一个是脱黑脱阿,一个是铁木真。
脱黑脱阿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老窝被人突袭这种倒霉事,整个营地乱成一锅粥,他在这锅粥里躲避着乱箭和敌人的骑兵践踏。他突然感到口腔里生出一股苦涩的味道,据说这是胆被吓破后的症状。虽然心胆俱裂,可脱黑脱阿毕竟是经过风浪的一族之长,稍微冷静后,他对身边的几个侍卫说:“向敌人来的方向逃!”侍卫们浑身发抖,此时此刻,躲还来不及,怎么还要去招惹。
脱黑脱阿踢翻了一个侍卫,飞身上马,骂道:“你们这群蠢货,这叫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出其不意,出人意料。跑!”
铁木真比脱黑脱阿更焦急,他在一片恐怖和垂死的嘶喊声中绝望地呼喊着孛儿帖的名字,他像一个在人群中丢失了孩子的老娘,一面叫喊,一面扑向人群中那些看上去很像孛儿帖的人。
扑了多次,次次扑错。一种不好的感觉袭上心头:孛儿帖是不是不在了?
一想到这,他仰天大叫,声音凄厉,让人头皮发麻。他对着一群哭喊着跑过来的妇女群,绝望地喊道:“孛儿帖!”
奇迹发生了。妇女群中一个女人刚从他身边跑过,听到他的哭喊,猛地停住,转过头来。四目相对,铁木真险些惊喜得晕过去,那个头发蓬乱、满脸漆黑的女人正是孛儿帖。
在火光和血腥交织的地狱中,这对恋人紧紧拥抱,一动不动。
铁木真虽然没有参加之后的战斗,却也没有闲着。他在疯狂地搜集着战利品:食品储备、硬通货、蒙古包的支架、男人、女人、小孩。
能带走的带走,不能带走的譬如那群袭击了他部落的三百骑兵,有一个算一个,统统斩首。
脱斡邻勒带着大量战利品走了,走之前看着遍地死尸,虔诚地在胸前画了个十字,说:“主,会原谅我的。”
铁木真把三分之一的硬通货和俘虏送给了他,他又画了个十字,很开心地说:“主,会保佑你的。”
铁木真礼貌地回答:“长生天保佑。”
札木合的战利品最多,不过当铁木真把自己的三分之一战利品给他时,他也毫不客气地收下了,出于感激,他问铁木真:“咱们联合在一起,你有兴趣吗?”
铁木真当然有兴趣,能和当时草原上的年轻霸主在一起,这是求之不得的。
札木合得到肯定答复后,胖胖的脸上出现了高傲的笑容:“我会关照你的,哈哈!”
自从他和札木合联合扎营后,他的人生之花就开始顺利地绽放。仅两年后,铁木真就称汗了。他从札木合这里挖到了人生中最宝贵的一桶金。
札木合对这位小时候的安达关怀备至,以一种大哥哥的情怀对待他。二人形影不离,一起喝酒,一起骑马游荡,一起回忆儿时那短暂却幸福的时光。他们经常睡在一条被子里,有说不完的话。失散多年的兄弟情谊快速升温,札木合决心要和铁木真再结拜一次。
为了表现庄重,札木合领着铁木真来到蒙古联盟第三任可汗忽图剌曾宣誓就职的地方,在忽图剌发表就职演说的松树下,二人举行盛宴结为安达,并发誓两个部落要生死与共,同甘共苦。
宣誓完毕,二人喝酒,酒席到达高潮时,札木合让铁木真凑过来,在他耳边说:“我们蒙古人太需要一个可汗了!”
札木合用力地拍了拍他肩膀:“你还不明白吗?忽图剌汗是咱们蒙古最后的荣耀,现在,你我二人要把这荣光延续下去!咱俩联手,统一蒙古!”
铁木真险些跳起来,因为这正是他最近一段时间的梦想,可他和札木合不同,他从不把缥缈的梦想说出来。他只是闷头去做,时机成熟,他才会动用语言。
铁木真笑了,是那种没有任何感情的笑。札木合发现了他的笑,搂住他的肩膀,打了个酒嗝说:“我的好安达,好好努力!”
铁木真一直在努力。
自从他和札木合连营后,他就一直在札木合的部落联盟中努力。札木合联盟的各个部落其实都是蒙古部落,作为蒙古王族乞颜部的酋长,很多人都对铁木真青眼有加。铁木真奉行功利主义和以情动人的策略,他把在蔑儿乞部得来的战利品剩下的部分统统分给各个部落的酋长。他和这些人拉关系,谈他们共同的祖先。半年时间过去了,札木合部落联盟中已经有了他的盟友。当札木合知道了铁木真的乐善好施和平易近人时,并未放在心上。
任何道德家都会唾弃铁木真的行为,札木合好心好意收留你,罩着你,你居然挖人墙脚,是可忍孰不可忍?!
铁木真大概也觉得自己没有注重行为美,所以每当札木合向他说了什么隐语或者是投过来莫名其妙的眼神时,他的心就突突跳。
这就是传说中的“做贼心虚”。
又是一年进山放牧的时节,札木合和铁木真带领族人向山里迁移。两人走在迁移队伍的前头,面对山河青青,札木合神清气爽,指着前方的一座山对铁木真说:“若依山而营,则牧马者兴奋得跳舞;若临河而营,则牧羊者欢喜得翻跟头。”
这句话莫名其妙,蒙古人说话都喜欢隐晦曲折,尤其是铁木真“做贼心虚”,所以他不敢问,只好默不作声。过了一会儿,他找了个机会离开札木合,等在路边,当他母亲和妻子的车辆过来时,他上前请教母亲札木合那句话的深意。
诃额仑还未开口,孛儿帖就像个半仙解卦一样滔滔不绝起来:“马和羊从不在一起放牧,札木合的意思是,大家应该各行其是。他是喜新厌旧,要轰我们走呢!”
铁木真去看阅历丰富的母亲,诃额仑没有说话,也就是说,她也同意孛儿帖的分析。
就这样,铁木真连个道别都没有,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他的好安达札木合。也许孛儿帖的分析真是对的,因为札木合在第二天早上发现铁木真消失后,并没有来寻找他。
当然,以上是《蒙古秘史》的说法。
接下来的事情告诉了我们答案:《蒙古秘史》说,铁木真前脚刚走,蒙古各部落的人后脚就跟来了,满坑满谷。
原来,和札木合分道扬镳的时机已成熟。他用了一年半时间在札木合营盘中大展权谋,拉拢人心,辛苦耕耘,终于开花结果。
版权声明:
作者:zhangchen
链接:https://www.techfm.club/p/68600.html
来源:TechFM
文章版权归作者所有,未经允许请勿转载。
共有 0 条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