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恩林先生印象

在9月15号晚上，我在老师的朋友圈看到了陈恩林先生去世的消息。

已故的金景芳先生和陈先生都是我老师张固也先生读博士时的老师，有幸的是，我在大学读书的时候，陈先生还在古籍研究所带课。我听了他两门课程，一个学期的《左传》，一个学期的《周易》。

上《左传》课的时候，央视正在播放电视剧《汉武大帝》，陈先生谈了陈保国饰演的汉武帝形象，以及对《汉武大帝》看法。在讲城濮之战的时候，我跟陈先生谈论过晋文公做梦的事情。

晋侯梦与楚子搏，楚子伏己而盬其脑，是以惧。子犯曰：“吉。我得天，楚伏其罪，吾且柔之矣！”

我跟陈先生说，就这个梦来看，晋文公的梦是不吉利的，楚成王伏到他的身上“盬其脑”，文公显然是受害的一方。我虽然不知道先秦时期的圆梦占卜之术，但从文公惧，这一情景来看，显然这个梦对晋文公来说不是太好的。按照民间老百姓对一般梦的看法，这个梦也不太吉利。但子犯却认“得天”，是吉利的。记得《左传》中，有这样的话“卜以决疑，不疑何卜？”子犯对这个梦的解释，完全是服务于战争的需要。陈先生当时是同意我的看法的。

课堂上，陈先生也讲一些有趣的话题。他讲世界三大宗教，佛教、基督教、伊斯兰教，都用“天国”“来世”说，“天国”“来世”又被描绘的如此美好，又叫人们如何不向往呢？可是，世间之人只能过今生今世，来世天国何人能见到呢？因此上无法验证他们的说法是否正确，但是谁又会不相信美好呢。所以三大宗教信奉者众，成为世界性的宗教。反观我们的道教，它讲的是修行，“得道成仙”，应验在今生。试问？从道教创立到现在，除了传说中的八仙之外，不知还有何人修炼成了神仙。因此，信奉道教的人就少，成不了世界性的宗教。

如今，自己也是一名老师。在讲世界三大宗教的时候，我有时候也讲陈先生的说法，学生听起来也怪有意思的。我在课堂上讲的正经学问，学生记不住，但我在课堂上所讲的“野史、杂言”，学生记得倍儿清。我跟学生一样，陈先生讲的《左传》，没记住多少，但陈先生讲的故事我倒是还记得一些。

那个学期我们《左传》的期末测试题有加点字注解，其中有一个是词是对“虞人”的注解。我忘记虞人的意思，只知道是什么官职，就瞎写了一个。陈先生看到我写的答案，就感到比较好笑，我看到陈先生的表情，就知道我写的答案一定是错误的。最后，我的《左传》课还是顺利通过了，陈先生并没有让我挂科。

陈先生给我们上的另一门课是《周易》。我在师院上学的时候，曾经看过《周易》，什么卦辞爻辞呀，当时记住一点，后来都全忘记了。我所能知道的是最基本的“初六、六二、九五、阴卦、阳卦”，能把他区分开来。听到陈先生要上《周易》，我自然也选了先生的课。跟《左传》一样，先生所讲内容也忘记的差不多了。如今还能记得是他所讲的《家人》卦。上卦为巽，为风，下卦为离，为火，所以就记住了先生所讲的“风火家人”。还有《鼎卦》，初六为鼎之两足，六五为鼎之两耳。从卦象上看，鼎卦也确实像一个鼎炉。在上课的时候，陈先生还给我们讲周易的筮法，而今我将筮法全忘完了。陈先生是金景芳老先生的高足，金景芳先生是易学的大家。……

陈先生给我的印象是，儒雅有风度有学问。在给我们上《左传》课的时候，先生穿着风衣，戴着毡帽，说起话来温温和和，时常还微微带着笑容。

陈先生的家大概也在学校附近的教师公寓，有一次我到校外去，看到陈先生正在把晾晒在外面的大白菜往家里抱。我要上前去帮助他抱白菜，陈先生指着地上还剩下的两棵白菜说，“你看就抱完了，不用了，谢谢！”先生说话，总是那么亲切，对后辈也是那样的客气。

陈先生是知名的历史学家，他的弟子闻名于海内外的很多，给陈先生写纪念文章的也一定不会少。何必再让一个无名之人再发一言呢？

9月15日的晚上，我看了张老师的朋友圈，知道了陈恩林先生去世的消息，心中感到非常地不是滋味。这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在大学的学习生活，陈先生的衣着，陈先生的课以及我对陈先生的一点印象。犹豫再三，写上一点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