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森林45~55(总121篇)》·定稿
《猴子森林45~55(总121篇)》·定稿)
作者:老黄历择吉
45.兵谏突发
众猴刚出发不远,便被马基雅及其所率40名维保队队员赶上。原来是屋大维的一个妾室,趁众猴不备,去通风报信的。此妾是马基雅的亲姑姑,它听大施特劳斯说马基雅被倒吊在罚猴场上,关心则乱,也没细想是否谣言,便趁众不备,立即赶往罚猴场营救。却在半道上碰到马基雅,方知虚惊一场。马基雅得知大施特劳斯没有被打傻,内心十分高兴。但大施特劳斯伯伯为何要造谣马基雅出事了呢?马基雅和它姑姑都很纳闷。此时马基雅探查偷袭石弹的任务已完结,正该去中心榕树跟屋大维回报。便立即与它姑姑一起返回中心榕树。到达时正赶上干架的众猴将将要启程去总统府仓库。
看见马基雅率众到来,屋大维和大施特劳斯都十分高兴,均想:“天助我也!来了个强有力的帮手!”
“马基雅!赶紧过这边来!我有话跟你说!”大施特劳斯等不及马基雅靠近,遥对着马基雅连喊带比划道。
几乎与此同时,屋大维也冲着马基雅大叫曰:“马基雅!立即把叛军头子大施特劳斯等拿下!”
“什么?叛军头子大施特劳斯?!”马基雅吃惊极了,一时合不拢嘴,心想:“叛军头子大施特劳斯?大施特劳斯会是叛军头子?不该是四老贪果猴之一才对吗?”
罚猴场上,屋大维对四老奸猴如何蓄意包庇、四老奸猴彼此之间如何沆瀣一气,众猴都历历在目,马基雅也看得清清楚楚。内心已对自幼崇拜的偶像屋大维生出些许厌恶。于是内心便自有主见。
“太阳屋大维总统阁下,您刚才是说'叛军头子大施特劳斯'吗?”马基雅率众猴上前到屋大维近旁,接着问道:“大施特劳斯犯下什么过错或罪行了吗?”
屋大维一听,这话不对劲!应该不问缘由、立即执行才对。心想:“坏了!马基雅已被大施特劳斯洗脑成功,现在它一心向着大施特劳斯!”便大声道:“马基雅,你赶紧执行命令!军士的天职是服从!战场上不讨论十万个为什么!”
然而,马基雅依旧无所行为。看来,屋大维不得不先回答下十万个为什么。于是它继续说道:“刚才你没来的时候,本总统正率领80名维保队队员,与施瓦辛格等少数壮猴对战。大施特劳斯为了动摇维保队军心,不断造谣!先说你马基雅被罪犯家眷猴们倒吊在了北场大杨树上,快要死了!又造谣说本总统与服务猴阴谋欲杀害维保队队员,把它们的肉做成'肉片粥'给大家充饥!你,马基雅,现在,我命令你,赶紧,去把它给我抓过来!”
施瓦辛格闻听,皱皱眉,对屋大维愤怒地叫道:“大施特劳斯说错了什么?现在大家除了吃完就窜稀的果泥粥,几无任何可吃之物!您屋大维太阳,和那四老贪果之家,自然不愁吃喝,但我们猴民呢?我们猴民都饿成啥样了?但凡今天我们吃到了一片果子干,我们七兄弟斗你一个,都早把你打趴窝了!”
这倒是实情。现场干仗的猴子们,除了屋大维一家子和服务猴们,其余无论哪一方,都因长期饥饿而有气无力。
“再这样过几天,森林猴群里必将出现'猴相食'!这是要上世代相传之口述史的!自开天大神猴以来,历代猴王治下,均无普遍饥荒。然而,从去年秋天开始,我们就陷入了食物危机!现在都三月初了!依旧青黄不接,还是没有食物!这种日子至少还要再过20天,才能迎来第一拨桑葚!”抗锯学习班成员猴巴赫,悲愤地控诉道。
全场沉默。有道是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饥饿的森林猴子们并不想进一步沦落到灭亡,自然,就发生了前者——施瓦辛格七兄弟,趁屋大维一时走神无备,突然,一齐扑上去,大施瓦辛格坐压其胸膺、掐定其脖颈;二施瓦辛格力摁其右臂、死踩其右肩;三施瓦辛格力制其左臂、稳控其左肩;四施瓦辛格卡稳其双髋凸骨;五施瓦辛格坐压其左膝;六施瓦辛格坐压其右膝;七施瓦辛格找来多个藤条,将不能动弹的屋大维,从上到下,除了脸部以外,处处都细细密密、层层圈圈、捆得有如一具木乃伊。
至此,施瓦辛格七兄弟方松了一口气。关于该怎样处置这具带正常活猴体温的木乃伊,施瓦辛格等25壮猴、大施特劳斯等60余乌合之众、和大乌鸦洛可可,开始了商议。
马基雅不语,面无喜怒,不显悲欢,使众猴难观其内心;120名维保队队员只愣愣呆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刚刚与屋大维一起并肩战斗过的80名队员,心中仍忐忑不安地挂记着“剥猴皮、拆猴骨、片猴肉”的“传闻”。
格尔梅的思维开发队呢,早已缩在远处,与服务猴们一起摆烂,假装不知情况——事不关己、“随它去吧”!
只有妻妾猴们陷入了焦虑、抽泣、哭喊、哀求……除了莉薇娅貌似保持镇静以外。只见它袅袅娜娜地走到施瓦辛格们面前,行完屈膝礼,徐徐言道:“施瓦辛格边长,我来,想给我的丈夫、孩子们的父亲,求个情……你们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出来,只要我们做得到,都满足你们!”
见此,25壮猴们及大施特劳斯等,便自觉上前,向“木乃伊”处靠拢。稍沉默了一会儿,便七嘴八舌起来:
“要求废除壮猴居边!”
“废除殖战结合!各猴的孩子归各猴亲自生育!屋大维不得继续独占全体雌性!”
“还树于民、树树归私!”
“废除每日果!”
“取消一切群事猴!”
“停止思维开发课!”
“解散纠察队、维保队、思维开发队、专家队、统算队……各种队!最多保留养树队、育藤队和清粪队!”
“温泉归还全体猴民!”
“树洞凭本事居住!公平竞争!不能像现在这样,凭身份等级、或凭屋大维一句话来分配!”
“只要不危害别猴正当权益,一切交易系凭自愿;猴民依规取得的私产,无论总统还是猴王,皆不可侵犯!”
……
综合起来,大家的要求其实是:废除一切改新措施,森林猴群回归像祖祖辈辈一样的正常生活。这时,迟钝的波西米亚也已扭到,气喘吁吁地对施瓦辛格嘶嘶嘶道:“保护森林蛇类!捕蛇挖胆者,乱棍打死!”施瓦辛格看着它,笑着点了点头,用蛇语回答道:“没问题!森林猴子一向不以蛇胆为食!”
46.王者成囚
屋大维被捆缚了全身,直挺挺放在地上。众猴望了望西方,金乌已斜,天色将暮,充实的一天终于要揭开它的夜幕。
“放开我!放开我!”仅露了个脸的屋大维,躺在地上,笨拙而单调地嘶吼着。它惯常不可一世,还未曾具有求饶的经验。在莉薇娅的请求下,众猴虽踊跃地提了一阵要求,但不久就反应过来:如今屋大维的生死已取决于它们,修改或制订什么规则,还有必要征得屋大维或其家眷的同意吗?便无猴再去搭理莉薇娅。
“呸!”布莱德利闻声上去,重重踹了屋大维一脚,骂道:“你等着吧!一会儿我们就把你扔西边的深河里去!北边的沼泽地也行!你愿意死在哪儿?赶紧选个地儿!”
除了几房妻妾,再无别猴为它求情。屋大维心知不妙。历代猴王被打败后,结局无一例外是死亡。现在,这宿命要临到自己了。它想,这不公平!七猴打一猴!这不公平!物不平则鸣,于是它悲愤地喊道:“施瓦辛格七兄弟打我一个,这不公平!”
“什么?你瞎喊什么?哪儿来的七打一?我只看见25打7——您那些服务猴、妻妾猴,不是跟着您一块儿上的吗?还有维保队80猴。认真算算,是105打25呢!”布莱德利继续骂骂咧咧。
屋大维躺在地上,内心很不服气:什么105打25?大施特劳斯和巴赫的双簧造谣,涣散了维保队军心;妻妾猴素来吃白饭,上了战场更是绣花枕头一包糠;服务猴个个老迈,出工不出力……所以分明是它屋大维一猴,在孤军对抗施瓦辛格七兄弟!但是……现下自己既已不幸被缚,则说什么都多余。有道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落魄的凤凰不如鸡!真理只在拳头的扫荡半径以内!不说了!不如默默练习下呼吸吐纳、导气活血,等待时机吧!
布莱德利刚才鏖战累得不轻,左爪腕部甚至略有扭伤,因此它的愤恨比别猴更甚,便继续啐着曾经的屋大维太阳、如今的屋大维木乃伊,又踢了几脚,看屋大维确实像死物一样丝毫不再动弹,便肆无忌惮地接着骂道:“叫老子三声爸爸、再给老子磕八个响头,老子就泚一柱大尿赏你解渴!不然一会儿往你身上倒点酒,让蚂蚁一点一点给你凿地洞里去!”
这番话乐得众壮猴大笑。但在场维保队成员120猴,却心情复杂:屋大维是它们的生物学爸爸,虽然待它们不亲近,但也给足了它们各种锻炼机会,使它们个个都有一副比同龄别猴更结实高大的好身板;何况父爱就是这样的,与母爱相比总会庄严刻板一些,要不怎么说严父慈母呢?
马基雅看出队员们的心思,兼之它自幼崇拜屋大维——跟着屋大维一起,大大小小打过不少仗,屋大维很讲义气,总是身先士卒。因此在马基雅内心深处,总还敬着屋大维是一条好汉。于是它走上前,停在屋大维和布莱德利之间,道:“布莱德利队长,您休息去吧,有我们维保队负责看守,它肯定跑不了。”
说完,马基雅朝大施特劳斯看去,似乎希望后者出面来主持一下“公道”。大施特劳斯虽极痛恨屋大维强行没收了自家20棵树,但此时若不出面镇场,屋大维受辱事小,还将随时有性命之忧——那猴群就吃亏了,万一再来个狗熊、野猪什么的,谁领着它们去战斗呢?屋大维对猴群,虽有胡乱改新之罪过,但为整个猴群,保家卫树的功劳也是有的,而且还不小。
于是大施特劳斯放下内心私怨,对众猴大声宣布道:“天色已晚!在场的猴子们,大家现在去总统仓库,分果子干吃!一猴最多拿3块,不许多贪。要是多拿了,后面就会不够。先不要通知别的猴子前来。以免引起混乱。吃完以后,大家先一起去温泉泡澡,然后在温泉旁边就地休息!把屋大维和四老贪果猴,也一起抬过去。以方便看守。”
众猴听说可以直接去总统仓库,每猴领3块果子干作为晚餐,不禁喜出望外,本能地鼓起掌、叫起好来!噼噼啪啪,“好!”欢呼的表达此起彼伏。
大施特劳斯又道:“为了庆祝擒拿巨贪猴成功,一会儿大伙儿把那四老贪猴和屋大维捆在一起,给它们喂点水,并每猴一块果子干,免得它们饿死。晚上给它们找个暖和点的避风处搁着,勿使着凉生病。等明天一早,就继续押往罚猴场,在广大猴民面前,做出公正的审判,让它们依据各自罪行,罪有应得!”
“好!”又是一阵叫好和鼓掌。
“今晚要看守它们,明天一早公审。今晚不许喝酒!等明晚,大家敞开喝!”大施特劳斯最后补充道。
“好!”众猴皆喏。
一行猴子来到总统仓库。大施特劳斯等60余猴,以及马基雅和维保队120猴,还是第一次进入总统仓库。天色已晚,外面不再有阳光照射进洞,马基雅便去中心榕树下找来些松明柴——历代以来,中心榕树下总是常年堆着些松明柴,以备猴王高级夜班保安于紧急情况下使用。比如,突然有别的大型生物或蛇类,在夜间闯入、而众猴又已入睡、难以迅速组织起猴民猴兵来有效抵抗时,王家高级夜班保安就要燃起松明柴,利用火光驱逐入侵者。后来王家高级夜班保安一职由值夜服务猴担任,职位名称改作“总统府办公区值夜服务猴”,但职责与曾经的王家高级夜班保安,略无区别。
马基雅吩咐两名维保队队员,各举着一根火把,在洞口燃烧。自己则和施瓦辛格一起进去,从洞口不远处搬出两筐果子干,现场分食,一猴三枚。五只贪果猴也一猴给一块。妻妾队和服务队,由于在擒拿屋大维方面,没有贡献,也一猴只得一块。思维开发队立场不坚定,只允许一猴拿两块。多余的还放回原处。若是不够,就继续从仓库里往外搬。
“大施特劳斯伯伯,您以前进过总统府仓库吗?怎么一口咬定这里面必定有大量果子干呢?”马基雅进洞之前,憋不住心中疑问,问道。
“很简单!”大施特劳斯答道:“我不是现场审计了老史高治吗?根据最保守的计算,森林库存里还应有90万余枚果子干。既然公共仓库里没有,而四老奸猴家里共计只搜出16000多枚果子干……那么这90余万枚果子干,只可能在总统府仓库里。还会有别的地方吗?”
众猴皆曰“然也”,点头称是。
便取果分酿,吃果品酒,温泉泡澡,畅谈猴生。一夜星汉灿烂,月洁天青。热液水滑,气雾腾腾,通爽舒泰!从前的生活竟有如此美好!
47.彻夜聚议
直到月入东天,众猴才兴尽睡去。大施特劳斯无法入睡,它走到被捆缚的屋大维身边。马基雅和施瓦辛格、布莱德利、巴顿等,却也都在。
“屋大维,天一亮,就要公审你。你现在有什么话要说?”大施特劳斯问道。
屋大维沉吟了一会儿,决定以问代答:“你们想听我说些什么?”
大施特劳斯看着直挺挺躺在地上的屋大维,缓缓道:“屋大维,你也算我看着长大的。你从小就比别猴霸道。我觉得那时你还小,不懂事,可自你当了猴王以后,更加霸道专行,有增无减。群是大家共有的,树和果也是大家共有的,温泉和雌猴,自然也是。一代代老猴王,也并没有独吞这些。对此,你毫无概念吗?”
屋大维瞪了大施特劳斯一眼,又转着眼珠环视了一圈,不语。只管接着闭目养神、导气修炼,以免长期一个姿势,导致血淤气滞,一副超然世外的德性,跟善于摄身、此时也正修炼呼吸吐纳、导气引血的老利哥莱托有一比。
“既然你无话可说,那我睡觉去了。”大施特劳斯伸了个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又看着周围马基雅等猴,道:“都去睡吧。明天一早就得干活儿呢。”
众猴一看,连大施特劳斯也没撬开屋大维的嘴,看样子屋大维的确无话可说。便纷纷起身欲走。
“放开我。”就在大家已经起身、转头欲走时,屋大维说话了。虽然它全身被缚,却依旧一副命令口吻。
众猴回头看它。布莱德利“呸”了一声,骂道:“不知死活!”便回转走去,准备狠狠踢这“木乃伊”几脚。
“布莱德利!”大施特劳斯喝止了它。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踢它?它害得大家吃不上饭、回不了家、天天痢疾、头上常绿!每天像机器一样,从早到晚训练,劳劳碌碌却一无所得!一年四季,从早到晚,忙得像个陀螺,到头来连果子也吃不上!害得大家猴生毫无乐趣!”布莱德利愤愤不平地一串数落,有如竹筒倒豆子。
众猴便你一言我一语起来:
“正是的!布莱德利说得对!猴群里每一只猴,都应该踢它88腿!它欠大家太多了!祸害大家太久了!”
“赞同楼上所说!”
“不发工资发果核!它自己仓库里果子干多得吃不完!发霉长毛也不给大家分享!”
“独占温泉,天一冷,除了它一家子,别的猴子都休想洗澡!很多猴子毛间都长满了虱子、甚至得了皮肤病!”
“总统府树区和藤区,显然天天用果子酒擦拭,又滑又光,散发着酒香。”
“没听老史高治在罚猴场说的吗?它一家子理毛洗澡,也要用果子酒!”
“好像温泉里也略有酒香。必然也倒了果子酒!听说人类常常这么干!屋大维猴面人心!”
“人类听说还往里倒牛奶呢!”
“是,洛可可见过,还倒很香很香的植物精油!用鲜花花瓣榨的油。据说闻起来极其神清气爽!”
“呵,那屋大维还算没有坏到家——它总算没有下令往池子里倒猴奶——比人类还是强了那么一丢丢!”
“哇——王库酒果臭,野有寒饥猴——哇——”伴随着一阵乌鸦的叫声,大乌鸦洛可可,鸟未到声已先至。
“猴民信心死,库果霉苔生。”不远的树后,传来一句文绉绉的诗。众猴循声望去,正是育藤队队长辛德勒!边上还站着养树队队长林奈,和清粪队队长鲍尔。
“你们怎么来了?”施瓦辛格问道。
“是洛可可带我们来的。我都睡下了,不想来,洛可可不干,哇哇哇地在我家树上不停地叫。邻居嫌它很吵,纷纷起来驱赶它,它却说它树上的一根重要的藤坏了,必须立即找辛德勒修理——害得左邻右舍轮番到我家来,叫我起床去给洛可可修藤。我睡得正迷糊,万般不愿,但拗不过它,就跟它去了。结果,路上它说屋大维被捆在这里。因为明天要公审它们几个。为了免得明天现场混乱无序,不如咱们这几个带长衔的,先碰头议一议。于是才特来邀集我们几个。”一贯啰哩啰嗦的辛德勒,不分主次地答道。
“我也和辛德勒一样!被赶鸭子上架!”林奈和鲍尔皆说道。
“洛可可,谁叫你做这些事的?”大施特劳斯问道。
“那条糙鳞绿树雌蛇波西米亚,晚上来到我家,告诉我说你们正在跟屋大维的妻子莉薇娅提要求,让我有什么要求也赶紧去提。我想了想,就把辛德勒它们一同也叫上!”
“那,洛可可,辛德勒、林奈、鲍尔,你有什么要求呢?大施特劳斯问道。
“我觉得应该废除群事猴和自在猴的划分。现在猴群里,为了这个,矛盾很大!大家彼此勾心斗角,以前互助互帮的淳朴氛围,现在荡然无存!见面就是明争暗斗!”鲍尔手提粪叉,很不满地大声说道。
“废除每日果吧!正常吃的果子都找不到,哪儿还交得起每日果呢?就算现在可以交树叶,到了夏天还是得按果核和叶片数量,如数还仓。那夏天的时候怎么办呢?吃啥?”一贯老实、务实的林奈说道。
“我看应该废除壮猴居边和殖战结合。”布莱德利大声吼道:“这两条改新,害得猴子们家破猴散!”
“专家队、统算队、传讲队等,全都解散吧!都是些贪污成性的马屁精!没有这些马屁精,屋大维一只猴,想乱干也乱干不成!”洛可可说:“连抗锯学习班也该解散。人类那么强大,怎么可能只有电锯这一种砍树方法?只要人类想砍树,就算没有电锯,也会有别的方法!”洛可可经常飞到人类聚居的城市里,见多识广,因此很多事上,它都颇有独立的见解。而众猴也往往服气。
“纠察队、维保队也该解散!都是用来欺负广大猴民的。领着猴民交的每日果,却去欺负猴民,这像话吗?更何况每日果越交越多。猴猴都已不堪重负!”一只雌施特劳斯道。
“施瓦辛格、巴顿,你们呢?”大施特劳斯看着此二猴问道。
“干脆废除一切改新吧!回到从前!”巴顿简短利落地答道。
“服务队也该解散!服务队拿着猴民交的每日果,却只为屋大维一猴服务!”施瓦辛格一边说,一边瞪了瞪与屋大维捆在一起的服务队队长安东尼,又加骂了一句:“马屁精!让屋大维自己给你们发工资去吧!别吃着猴民的供养却祸害猴民!吃果毁树的玩意儿!”说罢,狠狠瞪着地上的四老贪果猴。四老贪果猴感受到这凌厉摄心的目光,不禁哆嗦了一下。
“大家继续畅所欲言!屋大维,你有什么话,也尽管说!利哥莱托、曼都瓦、史高治、安东尼,你们几个,也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大施特劳斯说道。
48.以笼代缚
利哥莱托闻言,哀求道:“我想坐起来说话,行不行?一直躺着,不能翻身,实在太难受。一直不能换姿势,我感觉快要死了!”曼都瓦、老史高治、安东尼,也纷纷表示:“难受得快要死了!”
屋大维等它们哀求完毕,也道:“诸位!先放开我们吧!我不逃跑,它们四个也不逃跑。咱们深入地谈一谈吧。我觉得诸位对我有很多很多误会。”
大施特劳斯不言语。能不能给它们松绑,这不是大施特劳斯可以擅作主张的。它认为,此事为大家公事,非仅牵涉它一猴之得失,此公事理应与在场同道猴子们,共同商议决定。于是它说道:“屋大维几个,它们要求松绑、好换换姿势。各位觉得可行吗?”
众猴听到这几只贪果猴哀呼得可怜,又设身处地想了一下,觉得长久保持一个姿势,确实难受,血管会麻木,时间久了,也真有可能会死。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于四老贪果猴,在场众猴内心憎恶其贪果行为。对于屋大维,众猴既敬服其战敌能力,又厌恶其独断专行,更害怕其一旦松绑,势必反扑。一时皆无主张。
马基雅率先打破了沉默。它道:“给它们松绑吧。我们猴数多,它们猴数少,又捆了这么久,想必腿脚都是麻木的。谅它们插翅也难飞。我们要对自己有信心。”
格外愤怒的布莱德利则道:“为什么要松绑?直接扔深河里不好吗?都是些害群之猴!留着做什么用?猴群没了谁也照转!”
施瓦辛格和波西米亚正在聊天,说着泡温泉的事,施瓦辛格故意使坏找乐,邀请波西米亚一块儿下温泉感受一把舒爽,只吓得波西米亚把树枝棍一般细长的身子,缩了又缩,直到盘成一饼圆圈套圆圈的蛇团,昂起蛇头,连连吐着信子,对施瓦辛格佯怒道:“我看你是嘴馋,想喝蛇汤了吧……我现在也想尝尝猴子肉……”施瓦辛格却不受它吓,大笑了起来。
“施瓦辛格!在聊什么?问你呢,给不给它们松绑?”大施特劳斯远远地大声对它问道。
施瓦辛格回头看了看,道:“我看不能全松。全松肯定会逃跑。给松一部分得了。免得捆死了血!松到不死血就拉倒!”
这时,巴顿正和维保队一些猴子,滚过来六个刚刚用藤条编成的大笼子。巴顿道:“把它们先关进笼子里,再松绑吧。”为了避免逃跑,把屋大维的笼子布在最中心。上面再放一个笼子压住它。”
“好主意!”众猴皆大赞。于是大家一起动手,先把它们分散,令它们以各自带着绑缚的状态,一个个逐一放进彼此独立的笼子里。又使屋大维的笼子,在四个方向上,被利哥莱托、曼都瓦、史高治、安东尼的笼子所团围,又在屋大维所处的藤笼之上,加放了一个空笼子。顶部空笼子、屋大维的笼子、四老贪果猴的笼子,等,六个大笼子,以上一下五的配置,被用苎麻条和葛藤条,死死绑缚成一体,形成庞大的一整块。其中顶部笼子里,特地在封笼前,装进了几块很大的石头以压重。按猴类的臂力,纵然是屋大维这个特等壮猴,也不可能独力把顶笼顶翻,更不用设想能把六个笼子构成的庞然大牢冲开!
忙活了一阵,大功告成。斗转星移,夜空已运行到了至暗时刻。
大家仔仔细细用结实的藤条封住各笼门以后,又把双前爪从笼子格里伸进去给罪犯猴解开肢体上的绑缚——除了罪犯们的双前爪,其余肢体绑缚,全都松开。在取得大部分的躯体活动自由之后,老利哥莱托等,对于大施特劳斯等,简直感激涕零!“要是继续捆下去,血必彻底捆死!至少会落个双腿终身残疾!或者瘫痪也有可能!”它们暗暗想着。不禁用感激的目光看向巴顿,发自内心地感谢它提供的笼子方案。
“好了!现在,你们说说吧。有什么想说的?”
四老猴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说,也怕说错了会招致更大的刑罚。俱觉沉默是金。一时鸦雀无声。
还是屋大维打破了静寂。它对笼外众猴说道:“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既然面临人类砍树的威胁,猴群就得像我这样,强有力地去治理。否则就是一盘散沙,人类一来,必将毫无战斗力,丢盔弃甲、落荒而逃。我们就会失去祖祖辈辈奋力开拓、极力守住、又传承给我们的这片森林。”
布莱德利一听,气不打一处来,骂道:“就不该给你松绑!你这种披着猴皮的人,就该活活捆死!”它对屋大维啐了一大口唾沫,又接着骂道:“你没有做错?你没有做错,大家会忙忙碌碌、活儿没少干,到头来却没有最基本的吃饱肚子?你没有做错,会导致猴群里家分猴散?你没有错,会出现群事猴和自在猴的对立?你没有错,猴民自己的后代会越来越少?家家都只能生养你一只猴子的种?你没有错,全体猴民会冬天没法洗澡、以至于疥癣流行?你没有错,你边上这四个老猴敢如此贪污?它们敢用果核和枯树叶打粉,骗大家说是果泥粥?害得猴民拉痢疾?你没有错,阿蒙这种世袭蠢才,还有机会当队长?”
“好!”笼外众猴听布莱德利讲得透彻,不禁纷纷鼓掌。一致对屋大维骂道:“就你错得多!都是你的错!根子就是你!吃桃不忘领路猴,现在没桃吃,我们全体一直挨饿!挨饿不忘乱带路的猴子!你就是闭着眼睛瞎领路的猴子!挨饿就怪带路猴!”
中心笼子里,屋大维的左爪,大拇指和食指,又不知不觉、习惯性地,圈成了一个O形。而另一个笼子里的老曼都瓦,也习惯成自然地、又双叒叕,于第一时间,捕捉住了这一信号!
老曼都瓦不假思索便接了话题,它双前爪被捆缚,不能动弹,就用尾巴敲了敲背后的笼子格条,道:“诸位平时大都在前线居边,丝毫不了解森林猴群后方的具体情况!如果对整个大后方有一丁点儿了解,就决不会说出这种话!”像往常一样,老曼都瓦上来就先喷一通废话,以便多争取些思考时间,好使自己发射的第N号圆谎卫星,在不久以后,能达成第N次完美落地。
49.一贯正确
“猴群大后方的具体情况,你们了解吗?如果你们了解,就会发现,太阳总统是一贯正确的!屋大维太阳思维如此超前,总是走在猴群的前面!对于广大猴民来说,理解到太阳总统的思维,肯定是需要时间的!可能我们一年两年都无法理解到太阳总统如此安排的高明之处,但三年四年、五年六年之后,肯定会逐渐理解!太阳总统比我们高明多了!我们需要的,只是照做!”曼都瓦式话术总是这样,其论证前提就是其论证目的:因为太阳总统一贯正确,所以它绝对不会犯错误!又因为太阳总统绝对不会犯错误,所以它一贯正确!
“行了行了!闭上嘴吧!谬论连篇!只有论点!毫无论据!”施瓦辛格不耐烦地打断曼都瓦道:“大家都睡去吧。明天一早要公审!”
“怎么会没有论据呢?到处都是论据!”曼都瓦大叫起来,表示抗议。
笼外众猴皆懒得听。个个转身欲走。
“等一下!大家等一下!等我把话说清楚再走!”曼都瓦急了,用尾巴不停地抽打笼格。尾巴上的猴毛被笼格边缘剮蹭下来,在夜空中腾舞。
“那你长话短说吧!”仁慈的大施特劳斯,决定给曼都瓦以足够的发言时间。一方面是因为它心地仁慈,另一方面,它确实也想听听曼都瓦的论据。
“好!我想喝点水先!”曼都瓦依旧飞速着脑补腹稿,腹稿完成之前,必须想方设法拖延时间。
大施特劳斯让维保队一成员猴,带着个葫芦瓢,去温泉附近的一眼清泉取水。过了约吃八个桃的功夫,装满水的葫芦被送到了笼子边,五只罪犯猴,谁想喝水,说一声就会递给它。
“啊~~”曼都瓦连喝了七大口,又咂舌回味了半天,貌似已构思成熟,方徐徐言道:“太阳总统带领猴群,打赢过山魈,打跑过庞然大物黑狗熊,打退过花豹,和偷袭猴子最频繁的豹猫。它带着我们跟别的猴子抢地盘,也从没让大伙儿吃过亏。”
说到这儿,曼都瓦陷入了停顿。它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又向中心笼子里的屋大维看去。布莱德利不客气地挑衅着说道:“继续念白呀!怎么?忘词儿了?要点儿现场提示?像平时提前串通好了那样?还是临时缺个捧哏的?”
大施特劳斯道:“屋大维为猴群做过贡献不假,但这不等于它就可以永远躺在功劳簿上,对整个猴群为所欲为!如果它对猴群做的贡献,必须换得对猴群的任意指挥权,则它对于猴群来说,就和别的侵略者没有区别——这种情况下,虽然它长得和我们一样,食性、习性也和我们一样,但在生存利益上它却站在了猴群的对立面,属于侵略猴群的侵略者、剥削猴群的剥削者!”
“说得对!我们不能光看外表,长了一身猴皮的,也不一定就向着猴群!不能光听它说什么!要看它做的事,是益群还是毁群!说得再漂亮,事儿干得自私,牺牲广大猴民利益去成就它自己,这么做就是在害群、毁群!”巴顿叫道。
众猴开始窃窃私语,气氛便骚动起来。“大家稍安勿躁!”曼都瓦不停地喊叫:“稍安勿躁!安静!听我把话说完!”
曼都瓦又喝了一口水,咂巴了一下舌头和嘴唇,接着说道:“大家听我说!自从改新对策实施以来,我就进入了服务猴队伍,与太阳总统可以说朝夕相处!后来,承蒙总统仁爱,让我担任了抗锯学习班班长,这个职位虽不再与总统朝夕相处,可也事关群防大计,几乎每天都要面见总统,向它汇报抗锯学习班的研究进展,这一点,在场的大施特劳斯等学习班成员,都可以现场作证!”
说到此,曼都瓦又停顿了一下,把眼光看向大施特劳斯和巴赫等。后二者并不迎合,但也没有表示异议。曼都瓦便接着说:
“可以说,自从改新以来,总统的每一个决策形成,我都全程跟听。以我自己来说,有不少对策,总统的英明都远远超过我的理解能力。比如说,'树树归公'对策,一开始我也不能理解,众所周知,我家曾经有三棵树——比大部分猴子家的树都多!我也想不通为什么要'树树归公',这对我,不是太不公平了吗?”说完,它再次顿了顿。仿佛特地给众猴一点共鸣的时间。俄而续道:
“但是,逐渐,我就理解了!从前,有很多猴子是没有属于自己的固定树洞的,它们流离失所,到处找活儿,在哪里干活儿,就临时住哪儿。幸福指数极其低下。马基雅,是这样的吗?”它点名马基雅问道。
马基雅是几代奋斗的打工猴,对此倒深有体会,便点了点头,道:“住所不固定。但也不算流离失所。只要肯干活儿,就有地方住。要么住雇主家里,要么用工资向出租树洞的猴子支付租金来居住。”
曼都瓦赶紧接话:“大家看,是不是这样?现在,马基雅也有固定住所了!想想吧,当时森林里有1600多只猴子,只有少部分猴子有属于自己的树,大部分猴子,流离失所,无家可归,以致于无法娶妻生子、繁衍后代。可以说,自从'树树归公'以后,森林猴群里,受益的猴子是绝大部分,受损的猴子只是少数。所以,从群体的幸福指数角度来说,提高的部分比降低的部分多,是不是呢?”
众猴无话。但总觉这番逻辑,还是有哪里很不对劲。可究竟哪里不对劲呢?众猴一时语塞。
过了一会儿,布莱德利叫道:“那么壮猴居边和殖战结合呢?英明在哪儿?幸福指数又怎么提高了?”
“别急!别急!”曼都瓦既然打开了思路,心态便不慌不忙起来。它继续喝了一口水,道:“先说说壮猴居边。这个对策,起源于人类的电锯威胁。众所周知,人类的领地在不断扩张。人类与我们不同,他们吃庄稼,并不以水果为主食。他们除了吃,还要大片场地用来种庄稼、种经济树种、养羊养牛养鸡养鱼、盖房子居住、建商场购物、建医院看病、建学校读书、建体育场比赛、盖工厂挣钱、盖政府大楼管理社会、盖法院打官司……洛可可亲眼见到的人类社会,就是这个样子。”说罢,它看了看正蹲在近处树枝上的洛可可,又接着说道:
“干这些,都需要土地。因此,人类的土地不断扩张。我们的森林从前一直延伸到山谷口外面很长,现在早已大大收缩。据上次抗锯学习班的亲自探查,山谷口外已经是人类的采石场了。前一段听到的电锯声,就是从这采石场传来。”
50.如在猪栏
“我们抗衡不了人类!人类不是豹猫、不是狗熊、不是山魈!人类生来就比猴子更聪明!更坏!更残忍!我们与人类作对,绝不会有好结果!”听着曼都瓦似是而非的溜须之词,巴赫忍不住出言驳斥:“我们跟人类可不是同等维度的生物!他们可以对我们降维打击!正如我们可以对水果降维打击!面对这样的差距,对抗思维只会死路一条!”
“那依你看呢?”一直沉默不语的屋大维,突然盯住巴赫,冷冷地问道。
“应该躲避+顺从+合作!”巴赫面无惧色道。
“你的意思,我们应该像养鸡场里的鸡、牧场里的牛羊、猪栏里的猪一样?”屋大维愠怒地问道。
巴赫不说话了。悲哀地把眼睛看向别处,就像一个绝望的赌徒再次看到一手烂牌。
“不但要活着!还要活得有劲!有乐子!苟且偷生有什么意义?”屋大维虽身在囚笼、狼狈被缚,咆哮起来却依然有王之威严。
全场沉默良久。布莱德利决定打破沉寂。它跳上关押曼都瓦的笼子顶,从这里居高临下地看向斜下方中心囚笼里的屋大维。一字一顿对它大声吼道:“难道,对于我们居边猴来说,现在的生活,比猪栏里的猪、养鸡场上的鸡、牧场里的牛羊,更有劲?更有乐子?还是更有意义?嗯?”
大施特劳斯带头鼓掌!顷刻,笼子外边,陆陆续续,响起了热烈的掌声!除了:维保队120只小屋大维不便明确表态反对它们的生物学父亲、屋大维的12只妻妾猴不可能反对使它们锦衣玉食的丈夫、服务队老朽们决不会背叛自己的既得利益、以及格尔梅的思维开发队全员,决不想亲手毁坏其赖以生长的土壤。
待经久不息的掌声终于停住,曼都瓦清了清嗓子,又道:“布莱德利!你这是混淆视听!你们居边猴,牺牲一个,保住全家。养鸡场里的鸡呢?是全体牺牲!是牺牲一切!却只是为了人类更加舒适!你们并非全家牺牲!而且也非牺牲一切!你们是为了你们自己的全家、后代,而牺牲一点点个体乐趣!这完全不同!天壤之别!”
“一点点?为了家眷、后代?”布莱德利从笼子里把腿伸下去,一脚踹向曼都瓦的头脸,道:“什么狗屁的殖战结合?不就是屋大维和所有雌猴殖,别的雄猴都为屋大维的家眷后代而战吗?所有雌猴都是屋大维的!我们还有家眷吗?所有新生小猴子都是屋大维的种,我们还有后代吗?!”
“既然我们一无家眷、二无后代,森林未来会不会被人类全部占领,关我们屁事?对我们有什么意义?我们连现在都不拥有!还会有未来吗?你是想说我们就是奴才、就该死、就下贱、就该为别的高贵猴当垫脚石吗?”施瓦辛格也跳上曼都瓦的笼子,伸脚下去,不停地踹这个马屁货。
曼都瓦吃了亏,赶紧矮身坐地,总算躲过后续的踢打。
大施特劳斯正想问话曼都瓦,好继续暴露它的伪命题和伪逻辑,却突然想起了罚猴场上,被飞来石子打中后脑的事,便走了神,专心推理起石子一事来,忍不住边想边看向紧挨着中心笼子的另一个笼子里的史高治。老史高治大约是向利哥莱托看齐:此时正两耳不闻笼外声,闭目一心只养神。安东尼则似乎出于职业习惯,即便自身被关在笼子里,也还像从前一样,始终以待命随侍的态度,恭谨地站立于关押屋大维的中心笼子之近旁。
这时,西贝柳斯开口了。它问道:“曼都瓦!你刚才说群体幸福指数在树树归公以后提高了。可有依据?”
曼都瓦看了看自己笼子顶上的两尊怒目金刚:布莱德利和施瓦辛格,便不敢起身,坐地答道:“是啊!幸福指数大大提高!以前,只有拥有私家树的猴子才拥有固定住所;现在,所有猴子都有固定居住的树洞或树枝。比如,大施特劳斯一家,虽然失去了20棵树,却照样拥有固定住所!没有固定住所,就等于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相当于:树树归公以前,猴群里有很多猴子无家可归;而树树归公以后,森林里再也没有无家可归的猴子了……”
曼都瓦还没说完,就扑面而来了一阵土石。原来是25壮猴之一的某猴子,听得起火,直接就地抓了把土,并夹杂了几个小卵石——这是它们当初从总统仓库里拿来、混战时临时放下、后又随身携带至此的。“啊——”!曼都瓦惨叫一声,脑袋侧边被打中,隐隐便有血流了出来。
“瞎说八道!什么叫无家可归?以前大家公用的野树多多,只是有些猴子取得了私树,私树上的水果和藤类,只归树主采摘,私树只归树主使用。仅此而已。但公树,是大家可以共同觅食、共同栖息的。更何况,还可以用果子租赁私树上的树枝来居住,也可以通过帮树主修剪藤条、清洁树洞、晒果酿酒等等,来赚取私树上结的各种树果与藤果。地上各种草类结的浆果和籽实,也是森林公产,各种生物都可以随意取食——可以说,以前,任何一只猴子在森林里,既不愁白天吃喝,也不愁夜晚栖息,更不愁四季洗澡——那时,温泉也是大家公用的。而现在呢?!现在是什么样子?!你怎好意思睁眼说瞎话、大放厥词说什么幸福指数大大提高?是你们几家的幸福指数大大提高了吧?——贪污了那么多果子!”说话的,正是在变阵激战中,被维保队视为破阵弱点的、那只小个子、不起眼、却战力坚毅的居边猴。
辛德勒也来掺乎道:“那时,我家虽然没有私树,但我一家过得很好,从不愁吃喝栖息。因为我家祖传的育藤技术,是林中一绝。不但猴子们家家要请我修藤育藤,别的生物像松鼠、兔子、啄木鸟等,也常常来找我育藤,会带着各种坚果来交换我的技术和劳动。”
鲍尔直走上前,挥起随身携带的大粪叉,咆哮了一声:“还幸福指数?老子家以前靠帮猴理毛、搓澡、修指甲、除耳螨为生,快活得很!自从改新以来,因为不同意把我才刚6岁的闺女嫁给屋大维做第13房,就暗地里坏我!派我一家子去做清粪猴,每天活在臭气熏天的粪便堆里!铲粪运粪、堆肥发酵、追肥培土……从早到晚,又脏又臭又累!如果我家不干,屋大维肯定就要对我家问罪!顺便掳走我未成年的闺女!这叫什么生活?跟猪栏里的猪、养鸡场的鸡……有什么分别吗?猪栏和鸡场,幸福指数很高吗?”
说罢,更是火冒三丈,便重重地拍向曼都瓦的笼子,正欲继续开骂,突然发现自己闯祸了:鲍尔惯常铲粪,臂力已练得惊天,这一粪叉恰好拍断了紧缚六个笼子的长苎麻藤索。六个笼子就此分散开来!
51.锋线策反
这时,突然一阵石弹雨,从已散开的笼子团块之方向,向众猴袭来。大施特劳斯、巴赫、施瓦辛格、布莱德利、那只小个子但勇猛的居边壮猴等,皆几乎同时被飞石袭中!所幸皆未及要害!
“怎么回事?”一时众猴内心皆惊,正悚疑不定之际,却又是一阵石弹飞赶射到!
众猴顾不上细看,纷纷各自找地方躲避。“都躲到树干后面!”巴顿一边蹿跳,一边大声向众猴发出避弹提示。巴顿是居边壮猴里日常负责临战指挥研究的猴子,想不到第一次用于实战,并非原先设想的对抗人类之电锯,竟是躲避同类之偷袭!
“斯巴达掩护!各壮猴收集地上石弹!”巴顿发出第二道指令。
“得令!”还是那只小个子不起眼的居边壮猴,大喝一声,跳出树后,一根树棍在其双爪之操作下,连续飞转,呼呼呼呼,舞出一面密不透风的木棍影墙,并在舞棍的同时,一步步欺向笼子。
果然,敌方上当,无数飞石全都向斯巴达打来,却乒乒乓乓,纷纷被飞速舞动的树棍击得横向四散。众壮猴则趁暗敌注意力灌注于斯巴达时,立即四下收集石弹,全都归拢于离它们最近的各棵树的主干之后。
石弹雨突然停下。“想是敌方石弹用尽?”巴顿感觉不妙,大喊:“就地趴下!”
话音刚落,一阵石弹雨便忽地从两侧、及与方才来石之对向袭来。幸好巴顿指令及时,众猴皆未中弹,石弹们要么势尽落地,要么白白打中树干后阻落。
又噼噼啪啪了极短暂的一阵,石弹雨彻底停了下来。这回,巴顿及众猴都判断:对方已果真把所携石弹耗尽了。
只见马基雅从笼子方向跑来。急迫地对众猴喊话道:“是妻妾猴指挥阿蒙及纠察队,联合着看守罪犯猴的40个维保队队员,还有98名罪犯猴,发动了这次石弹袭击!”
原来,是被“卫群军”所忽视的莉薇娅等妻妾猴们,悄悄持着屋大维专用于紧急秘令、有特定总统爪印的调兵金黄树叶,分头找到阿蒙和罚猴场上的维保队队员猴,又松绑了全体罪犯家属猴,告诉它们说:四老奸猴虽已犯重罪,但家眷猴们现在却有个“戴罪立功”、“将功赎罪”的良机——去总统温泉林场,与维保队和纠察队一起,平息叛乱!捉拿反猴!
众家眷猴一听,求之不得,立即热烈响应,跟着莉薇娅等妻妾猴,便与40名维保队队员一起,浩浩荡荡,向温泉林场急行进发。另一路,阿蒙队长和纠察队队员,也随着另一部分报信的妻妾猴,火速赶赴温泉林场。
即将到达林场时,莉薇娅令纠察队员和维保队员,点燃松明柴,下到总统仓库的地下室里,搬出八藤筐的飞弹石,并根据各自使用喜好,拿上了树枝棍、藤条鞭等武器,要求除了飞弹石以外,每猴还皆执一样兵器。
莉薇娅原本计划把飞弹石尽量全部搬出去作战,奈何地下室里众猴渐渐呼吸不畅,原来是松明柴长时间燃烧所产生的二氧化碳和烟气,挤跑了原有空气,使得地下室逐渐缺氧。幸好,也搬出了八筐,维保队有16名队员拿到了树枝棍等武器,但其余猴子,还来不及进入,地下室就已烟气弥漫、呛鼻窒息、无法继续适合喜氧生物之停留。
维保队队员发弹射击方面较专业,莉薇娅令它们分散于六个笼子与众猴所在场地的前后左右四向,以它们的发射技术,将不至于误伤到笼子里的屋大维等;98名罪犯猴则在40名维保队队员之外,围成一个包围圈,它们虽没有武器,但数量众多,亦构成一定的战力。阿蒙和纠察队,负责趁石弹发射时,前往营救、释放笼子里的屋大维等。“只要屋大维出来,那制胜办法将多得是!”诸妻妾猴如是想。
这一路操作,都被细心的马基雅悄悄尾随,为不使打草惊蛇,也为了深入虎穴之际免遭不测,它无法提前抽身,故至此时才赶来汇报。卫群军当此局面,深知形势不妙。巴顿拍拍马基雅的肩膀,道:“你是维保队队长,看你的了!”马基雅点点头,便提了根树棍,只身往笼子方向奔去。
经过笼子时,只听屋大维对正在设法给它把笼子弄开的纠察队员大喊:“马基雅是叛徒、抓住它!”老阿蒙便立即吩咐六个纠察队员小阿蒙们,去捉拿马基雅。
小阿蒙怎会是马基雅的对手呢?马基雅手起棍落,当先的小阿蒙便倒地不起,其余小阿蒙不敢继续上前,纷纷后撤。屋大维见状道:“不管它!赶紧先给我解开笼子和绑绳!”于是众阿蒙继续去对付笼子。马基雅便毫无阻碍地穿越了纠察队封锁线。
到得40名百姓猴维保队队员近前,众猴不知马基雅已加入卫群军,纷纷向队长行礼致敬。马基雅对众队员道:“跟我走!”
莉薇娅等妻妾猴立即从指挥树上跳下,对众猴道:“马基雅是叛徒!不再是你们的队长!大家一起上,把它拿下!重重有奖!”
众队员面面相觑。它们与马基雅队长相处日久,习惯了听马基雅号令而行事。但莉薇娅等,又确实拿出了屋大维的调兵金黄树叶。一时,众队员陷入迷惑,不知该听谁的。
马基雅灵光乍现,决定临阵策反,以抓住战机、扭转战局。只听它做了个有力的、表示要发布重大军令的手势,斩钉截铁地大声喊道:“维保队听令!我们,肩负维护森林正常秩序的职责!保猴民平安,是我们的使命!就在刚才,我们其余维保队队员,和居边壮猴等,搜查出上百万枚果子干!证实了森林里的确存在贪污公共果产的重大犯罪!经过战斗,贪污犯们现已被关进笼子!大家跟我走!去继续抓捕贪污犯!”
马基雅有意避开“屋大维”字眼,更有意避开与总统妻妾猴们的对话,以免队员们一时心理应激,节外生枝。
52.何为敌势
“大家不要上当!马基雅已经叛变!它现在是反贼、叛将!不再是维保队队长!大家要擦亮眼睛,不要跟随敌对势力!不要上当!”莉薇娅等妻妾猴们,对着这40名来自百姓猴的维保队队员们,声嘶力竭地喊道。其时四方投石已结束,原本分列各方的维保队百姓猴成员,此时已毕集于莉薇娅等夫人猴们的指挥树下。
“总统夫人们!你们刚才说'敌对势力',请问对于森林里最广大的猴民来说,什么才叫敌对势力?”马基雅怒不可遏,下了死决心,要认真开展一次锋线辩论。它相信真理不怕辩,越辩只会越明;谬误则不然,谬误是决不适宜公开讨论、辩论的,因为其越是被公开讨论、辩论,就越会被暴露马脚。
马基雅在维保队队员心目中,一向威望甚高、深得猴心。况且,屋大维改新对策以来,森林猴民日益挨饿,维保队队员也好几个月没看见以水果或果子干形式发放的工资了……特别是来自百姓猴家庭的维保队队员,父母姐妹等,已累月忍饥挨饿、抢粥拉稀,早就肉瘪毛稀、瘦成了骨架。它们有时也想:谁把自己和自己的祖辈、双亲、兄弟、姊妹,害成了如今这副模样?据思维开发队的课程所述,罪魁祸首是人类的电锯。然而……并没有哪只猴民曾亲眼见过电锯伐树——这说明到目前为止,人类的电锯尚未对如今的猴群生存构成实质影响。那么……
“是谁把猴民害得找不到果、填不饱肚?从前大家找到果就可以吃,现在,却要先缴纳繁重的'每日果'!从前除了私树,都是公树,公树上的果子,猴民可任意采食,从来没有'不够吃'一说。现在呢?大家采摘完公树上的果子,先要去缴纳每日果,剩下的——假如还会有剩下的,才轮到猴民吃!”马基雅继续临阵演讲。
“从前,公树上随便居住。大家可以根据自己的觅食等需要,在公树上灵活换地方住宿。现在,每只猴子只能固定住在被指定好的地方,再也没有选择的自由!”马基雅越说,思路就越清晰,开始条分缕析起来。
“从前,猴与猴自由交易,大家各自以自己所擅长之劳动,与它猴交换自己所不擅长、但却必需之劳动;大家各自以自己所多余之物品,相交易自己所短缺之物品。虽然每一只猴子都远非全知全能,并反而恰恰相反:可能每一只猴子顶多只通晓一两个领域、专擅一两种技能。但是,大家通过彼此的交换、交易,互相实现了以彼之有余补我之不足,最终能取得如同每一只猴子皆全知全能的结果——各种生存所需,通过有限劳技+无限交换,总能得到满足——只是满足程度不同而已。”
“如今,大家被取消了劳作自由,和交易自由。甚至被取消了劳作场地。以温泉池为例,从前多少猴子靠着在泡澡时,帮别猴搓澡、理毛、修指甲、按摩……来养家糊口,而现在呢?温泉池不再归大伙儿公用,相当于这一部分猴子,一年中有大半年无法以此挣饭——因为猴子们在只有短暂的盛夏期间,去宽河洗澡才不易生病。”
“有些猴子还被指定了差事——号称群事猴。虽然有工资可拿,但对于原先就凭本事挣饭的那部分群事猴来说,实际上并不如从前能自由交易时,过得更好、更舒心。”
“森林里从前只有1600多只猴子,现在呢?至少有12000多只!扩大了将近十倍!但领地却没有扩张一寸!拼命生育的结果是森林公产被大大稀释!相当于猴均资源保有量大大减少!等于全猴群的猴子们都变得比以前更穷、更匮乏——越匮乏,就越缺乏安全感、就越感觉不安全、就越容易去积攒;越是每只猴子都想私下积攒,积攒就会越困难,匮乏就会越严重——如此恶性循环,必定导致出现以权谋私、贪污腐败的犯罪行为。”
“所以,谁才是广大猴民的敌对势力?我认为:谁给猴群造成了上述问题,谁就是敌对势力!我们维保队是跟谁拿的工资?老板是谁?应该跟谁干?应该为谁干?应该干什么?应该保谁的平安?!”马基雅说完上述大段,突然将声音提高了八度,对素日的下属们,大吼着问道。
最多沉默了十秒钟,突然有一只维保队队员猴大喊道:“我们的工资来自猴民们缴纳的每日果!我们是保卫猴民正当利益的队伍!我们的薪水不是靠总统自掏腰包!我们是广大猴民的军队!我们不是总统一家出钱雇佣的私家禁卫军!”
“说得好!阿基米德!出列!站到我这边来!立正!”刚才接嘴说话的队员,名叫阿基米德。马基雅见它与自己三观一致,便吩咐它与自己站到一起。
“还有谁?还有谁与我和阿基米德的看法一致?都统统出列!站到我们这边来!立正!”马基雅继续向维保队队伍喊道。
陆陆续续,全体40名百姓猴队员,一个不落地全都站到了马基雅这边。妻妾猴们眼见此处大势已去,便不再浪费时间多说,躲向远处去了。
这一过程中,马基雅不断问道:
“是谁霸占了公用温泉?”
“树树归公最后实际归给了谁?”
“殖战结合对策里,各猴的责权利相匹配吗?只允许屋大维殖,别的雄猴都只是战,这公平吗?”
“壮猴为什么要居边?既然山谷口外的电锯声,在中心榕树都能听见 ,那说明完全可以临时集结备战——既然猴子们从森林边线走到山谷口,需要七天时间,则人类走完同样距离,至少也得要个几天。有这几天时间,还不够壮猴们从森林内部走到森林边缘吗?”
“每只猴子都只有一辈子可活,为什么不能活出自我?为什么要以屋大维为核心?以屋大维为核心,是不是等于给屋大维做奴隶?是不是等于放弃了自己的生活自由?是不是等同于自我残害、把自己矮化成屋大维的工具、木偶、器物?”
马基雅每提出一个问题,就有几只维保队队员猴走出原有的队伍,去到马基雅身边,并立正列队。在维保队百姓猴成员听来,马基雅的问题句句切中要害,非常值得深思、玩味。
53.幸福之基
事实上,马基雅能切中要害地提出问题,不仅缘于它长久以来的思考,更缘于它以往在配合屋大维压制猴民的过程中,所遇到的种种辱骂、对抗和阻力,以及对猴民日益劳苦、却日益饥馑困顿的耳闻目睹,甚至亲身经历。
在树树归公以前,马基雅相信了屋大维画的大饼:森林资源群有化,将给猴民带来无穷福祉。因此它积极配合屋大维,甚至不惜以武力迫使它素来敬重的施特劳斯一家,交出全部20棵累世辛勤而攒得的私树。然而,后续事实却啪啪打脸:连世代勤勉上进、能干善良的施特劳斯一家,在树树归公之后,竟也混得每况愈下、渐至食不果腹!这是自开天大神猴创世以来,所从未有过之事!更别提其余猴民们,如今落到何等惨境了——与施特劳斯一家相比,别猴只会更懒、更弱一些!
从前,森林里是自主劳动、自主生活、自由竞争、“按劳分配”的氛围,越勤勉上进的猴子,家里攒的果就越多。如今则不然,如今是“按屋大维的指示来分配”,连劳动机会归谁、生活方式怎样,也归屋大维独个垄断、指派、规定。
如今,除了屋大维、和有机会染指森林猴群公共仓库的四老贪猴,除开这五家,森林里别家猴民全都已累月挨饿,大都已饿得有气无力、奄奄一息。
温泉林场上,对阵双方的猴民们,事后都各自记得清楚:当时,马基雅还现场提出了如下议题:
“抗锯学习班是否自欺欺猴?众所周知,开天大神猴当初制造猴哥猴弟时,就把猴哥造得智力平庸,却把猴弟造得非常聪明;开天大神猴造猴哥只是为了制造一种生物,而造猴弟,却是为了辖制别的所有生物——这注定了猴哥先天就缺乏与猴弟对抗的能力。既然如此,为什么猴子们要违背自然使命,去对抗不可能被猴类战胜的人类?如果反抗能成功,那就该反抗;如果反抗等于找死,我们为什么要去找死?安安稳稳多活一刻是一刻,这不是更明智的选择吗? ”
“缴纳每日果有什么依据?又有什么意义?缴纳了以后,猴民换到对等福利了吗?如果大家不缴纳每日果,老史高治它们几个,也就没机会贪污腐败,大家也就不至于挨饿,更不至于要争抢所谓果泥粥!”
“说好的共商制,落到实处了吗?实际操作中完全是一言堂!可能会有不同意见的猴子,总是恰好于会前,临时接到别的'重大'任务,导致其无法出席共商大会!怎么回回都如此巧合?为什么?”
“思维开发队等现有群事猴队伍之存在,其实际意义是什么?是服务于猴民,还是专门用来对付敢于反抗'屋大维一猴独大'的猴民?猴民究竟有没有表达与屋大维不同意见的权利?猴民有没有亲自思维、自主劳动、自主生活、自由交易的权利?如果这些权利都没有,那么森林猴群还是属于广大猴民的猴群吗?广大猴民,还有必要为这样的一个:枷锁自己、欺负自己的猴群,而劳苦、而奋战、而有所牺牲吗?对于种种以维护不合理秩序为目的、以压榨欺负猴民为指归,的林规猴矩,猴民遵守它们的意义在哪里?”
“我们维保队是干什么的?当初组建时,说得冠冕堂皇:为了保护猴民百姓的平安,结果呢?实际上只是为了保障屋大维一家独旺、并霸凌其余一切猴民猴众!如今,我们维保队,和格尔梅的思维开发队,无论走到哪儿,无论对猴民说什么、做什么,猴民们都只会朝我们'呸呸呸'吐口水,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这些群事猴,拿着猴民缴纳每日果而发的工资、补贴、奖金,却已严重脱离了猴民猴众!说明我们这些群事猴的所作所为,都是在损害猴民猴众的正当利益!”
“我找过很多猴民,有年轻的,有年老的,有居中的,有居边的,有强壮的,有力弱的,有精明强干的,有平庸寻常的……我与它们分别交流,感慨良多。我也思考了很久。我最终得出了今天这些疑问,也得出了一个结论:像猴群从前那样的自由自在,那种松散的猴群管理+高度的个体自由,正是猴子们获得幸福生活的基本前提,也正是猴子们幸福生活的全部内涵!自主性才是幸福的根基!幸福并不来源于任何所谓的'领路猴'!幸福来源于各猴的自主性得以充分发挥:自主劳动+自主生活+自愿交易。”
讲到这里时,屋大维的笼子已被纠察队阿蒙等猴解开。屋大维便率领着其余120名小屋大维维保队队员、三倍于马基雅的兵力,将马基雅及40名出身自百姓家庭的维保队队员猴,团团围住!居边壮猴、抗锯学习班……等组成的“卫群军”,也被屋大维的妻妾猴们临时从西线、北线和南线,所调集的其它居边壮猴,而围在了中间!那四老贪果猴也被释放出来,与它们的98名家眷猴一起,组成了浩浩荡荡给屋大维阵营运送树枝棍、藤条鞭和卵石飞弹的后勤队伍。
屋大维听到马基雅慷慨激昂的锋线演说,内心对这个追随了自己多年的小伙伴、老部下,既深深失望!又无比痛惜!更有十分怒意!有只小屋大维,正要向马基雅投射石弹,被屋大维示意停止。屋大维决定亲自与马基雅对话一番,好擦亮后者鼠目寸光的短视眼、敲开它一团浆糊的脑袋瓜,顺便也好让现场猴子们全体听一听,以明白它太阳屋大维苦心孤诣的安排,确实不掺和一丁点儿私心杂念、纯粹是为了猴群的整体及长远利益!
曼都瓦感应到了太阳屋大维的内心。于是它顶着正在流血的脑袋,扶着自己的一只家眷猴,颤颤巍巍走到太阳屋大维近旁,对现场众猴道:“大家安静!大家安静!刚才,维保队队长马基雅,就目前猴群的改新对策,提出的一系列问题,其实,都是早有答案的老生常谈!根本毫不新鲜!我只能说这都怪格尔梅的思维开发队工作,做得不够细致!不够深入!”
说到这里,曼都瓦狠狠瞪了远处的格尔梅一眼,才又继续说道:“导致很多猴子,连马基雅队长这样的高级群事猴,都不明白改新对策所体现出的、太阳屋大维的长远眼光,和雄才大略!我们有史以来最睿智、500年一遇的天才猴王——太阳屋大维总统,正在布一个大局!它的深刻思想,岂是我们普通猴民,随随便便就能领会的呢?大家要相信:凡是太阳总统屋大维所做出的决定,一定是正确的!就算现在、眼前、当下,大家由于头脑不够睿智,而看不明白、体会不到这些决定的正确性、重要性,等过一年、三年、五年、十年之后,回过头来再看,大家就一定能看出来太阳总统每一个决定的高明之处!就会发现所有这些决定,确实都是对的!屋大维太阳的每一个决定,全都具备无与伦比的前瞻性!全都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实践的检验!”说完,脑袋流血的曼都瓦,晃了晃身子,再也支持不住,双腿瘫软,一屁股又坐回了地上。
在场猴民不论屋大维方,还是卫群军方,都慢慢安静下来。它们想起了屋大维的勇武、精明,和战无不胜的伟绩。大家决定听一听太阳总统屋大维即将抛出的、对马基雅诸多问题的回答。其中格尔梅等思维开发队队员猴,更是格外想观摩、聆听一番:太阳屋大将怎样亲自“开发”猴民的“思维”?并趁机学习之,以提高自己未来“思维开发”课的讲授技巧、思维深度和思想境界。
54.美好明天
太阳屋大维当即跳上了身边最近的一棵树,举起右爪向四方挥动,运用当众演讲所特需的长调,悠然开讲:
“大家要是还信得过我屋大维,就听我一句:放下武器!现在就放下!各方都放下武器!往上追溯个三五代,我们都是一家亲!靠着大家历世历代的浴血同心,森林猴群才一直繁衍到了现在、才逐渐有了今天这个规模!来之不易啊!!此时,我们理应更加紧密团结,怎么反倒自己内讧起来了?这里面有误解!有严重的误会!大家都放下武器!我先来给大家开解开解!一会儿,大家再轮流发言,就像一家人那样,无话不谈、畅所欲言!”
在场众猴听闻,各自想了一会儿,又各自观望别猴、犹豫不定。
屋大维见状,便道:“我们要开诚布公!畅所欲言!绝对不搞拉清单、找后账!大家放心!这样吧,我这边带个头!”说罢,屋大维看向与它一边的120名维保队队员,喊道:“你们,放下武器!立正!不得继续对任何猴子,进行任何攻击!”
话音落定,这120名小屋大维,凡是手中有武器的、包括现掰的树枝和藤条、临时从地上捡拾的土疙瘩、以及得自总统仓库的卵石弹等,俱纷纷被扔弃在地。卫群军眼见如此,便也在布莱德利的命令下,纷纷放下了前爪,但没有扔下武器,毕竟,它们的猴兵数量要少得多。
屋大维又看向纠察队,道:“阿蒙,你们也放下武器!到我的右边来!”
接着对妻妾猴道:“莉薇娅,你带着夫人们到我的左边来!”
老服务猴们不待吩咐,赶紧自觉组队跑到夫人猴们的旁边。带队者依然是老安东尼,它和另外三只贪果犯,方才也被纠察队从笼子里放出来了。
格尔梅及思维开发队成员猴们,本来就是被迫与卫群军站的边,现在一看太阳屋大维又重新控制了局面,立即一路小跑,穿过卫群军猴子们,三步并作两步,赶到了太阳屋大维所站立的树枝之下。
屋大维看到思维开发队急急跑来,便对格尔梅满意地点了点头,心道:“想不到格尔梅这书生小子,虽然手无缚鸡之力,却能对我一片忠心!竟比一身蛮力、看起来头脑简单的武夫马基雅,更值得重用!”
想到此,屋大维不觉转向看马基雅,内心直为其叹可惜,又颇感愤懑:“马基雅这个家伙,不识好歹!如同吃桃毁树!它太顺利了!该尝点苦头!好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没有我屋大维捧着,你说得好听,是只灵活就业猴,说得露骨,就是只有一顿无一顿的流浪猴!什么也不是!若非我刻意提拔,你能进入舒舒服服、几乎是坐享果实的群事猴编伍吗?”
与此同时,马基雅也率领40名维保队百姓猴,与布莱德利等25壮猴、施特劳斯等16名抗锯学习班聪明猴、育藤队队长辛德勒、养树队队长林奈、清粪队队长鲍尔、大乌鸦洛可可,以及其余自愿加入卫群军的猴民们,会师成团。卫群军现在大约有120猴列队,自组一个方阵。马基雅带领维保队40猴居左,施瓦辛格七兄弟带领其余约80猴居右,布莱德利、巴顿在末尾护队并断后,运棍如风的斯巴达和阿基米德僚护两侧、粪叉随身的鲍尔僚机动护侧。大乌鸦洛可可则栖停在大施特劳斯身边的树枝上,当个高塔哨兵。
屋大维那边呢,除了刚才所述,还有其余三只贪果犯,也连滚带爬,火速赶到了服务猴一边。贪果犯们的98名家眷,则每家猴子按雌雄分列,共分了8列,站在120名维保队组成的方阵旁边,与服务猴、夫人猴和老贪果猴们,面面相对。其余三线被莉薇娅临时抽调的居边壮猴们,则列队在纠察队对面,与阿蒙等面面相视。
屋大维待双方皆站定,便继续一边挥舞着前爪、做出各种配合演讲的爪势,一边展开了它天才的即兴演讲——不得不说,屋大维的确能力超群,刚才马基雅的一番长篇大论,仅仅讲了一遍,屋大维竟已按顺序逐一记忆,一丝不乱。只听它抑扬顿挫、激情满怀地演说起来:
“刚才,维保队队长马基雅,提出了一系列问题,这些问题,提得好!!!”
说到此,屋大维刻意稍作停顿。老曼都瓦及服务猴、夫人猴们,立即默契地鼓起了掌!于是迅速带动了屋大维一方的其余猴子们——主要是120名小屋大维们,也纷纷鼓掌跟进。不知为何,西、北、南三线的居边壮猴们,鼓掌声稀稀拉拉,毫不热烈。屋大维不禁把目光转向了三线壮猴方阵,继续说道:
“这些问题,提得很好!我相信,此时在场的很多猴民,特别是常年戍边在外的森林壮猴们,内心更有着同样的疑问!下面,我,来为大家,公开地,对这些问题,进行逐一地回答。”
“在回答之前,我要说一点题外话——其实,也不是什么题外话!算接下来正式回答之前的一些引言吧!”
“首先,我想说,在大家祖祖辈辈、世世代代的精诚团结下,森林猴群的过去,是辉煌的!森林猴群的今天,是安稳的!森林猴群的明天,必将是更加辉煌、更加安稳、更加壮大、更加美好的!!!”
又是一阵掌声。这回,三线壮猴们的掌声响亮整齐了很多。然而卫群军这边,看向屋大维的目光却依然警惕、怀疑和不屑,也依然没有其中任何猴子发出掌声。
屋大维停顿了一会儿,待掌声的高潮退散,才接着讲道:
“明天是美好的!森林猴群的明天一定是美好的!这一点,大家毋庸置疑!人类常说: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又说,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因此,根据这两句话,我们可以从过往一路辉煌的猴群历史,推测出猴群的必将美好之将来!我们森林猴群只要继续发扬精诚团结、同心同德的光荣传统,就一定能不断地延续过往一贯的成功!我们就必将永续:从辉煌走向更加辉煌、从壮大步入更加壮大、从美好通往更加美好的发展历程!”
掌声再度响起。这一回,连卫群军那边,也投来些许赞赏的眼神、和激动的目光。
55.警惕诱捕
看到屋大维富有经验的煽情演讲,将可能使得卫群军里一些猴子思想有所动摇,大施特劳斯立即与抗锯学习班成员一起,私下商议对策。最终,大家共同拟定了几个对答策略。并约定好,由口才最好的巴赫,一会儿到了畅所欲言环节时,去公开提出。
这时,只见距离它们最近的树上,不知何时,已经停着几只小小的虎皮鹦鹉。大施特劳斯正微感有异,却有一只黄色的虎皮鹦鹉轻轻飞停上了它的左肩,只听见一阵耳语:“赶紧逃跑!屋大维已经设下了阴谋,要把你们一网打尽!你们赶紧逃跑!千万不要浪费时间!”
这几句耳语非常轻柔。只有大施特劳斯能听见。与此同时,马基雅、施瓦辛格和布莱德利,也以同样的方式收到警示。
“怎么办?”大施特劳斯心想,它凭着直觉相信这些素不相识的小鹦鹉。此时它留心到马基雅左肩上也飞升起一只鹦鹉。于是有了主意。它对大伙儿说:“如果到了畅所欲言环节,像上次一样,飞来石弹打我们后脑勺怎么办?”众成员猴闻言,想起了大施特劳斯在罚猴场被暗算、现场装疯扮傻才得以脱身之事,不禁面面相觑。
“人类有句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屋大维兵力雄厚,我们千万不能天真地以为,可以靠讲理说服它!实际上它比我们任何一只猴子都精明得多。它不是不懂这些道理,而是一心只想追求独大。”大施特劳斯焦急地说:“大家发现没有?我们现在随时有可能深陷屋大维的包围圈。大家先按兵不动。我去找马基雅它们,大伙儿聚议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咱们千万不能被屋大维牵着鼻子走。不能它说下一步怎样,我们就老老实实相信、老老实实等着。等待我们的后续安排,谁知道是真的畅所欲言?还是一个诱杀大伙儿的诡计呢?谁知道屋大维现在是真心演讲,还是仅仅虚晃一枪、拖延时间、给它的诱捕秘计打掩护呢?”
成员猴们听了,皆醒悟以屋大维之深谋远虑,名为当众演讲、实为铺垫诱杀,是个大概率事件。便各自沉吟。巴赫道:“那我们分头行动,先去跟马基雅和布莱德利等队长、边长猴通个气,再看看怎么组织大家应对吧。如何?”众学习班成员猴纷纷表示赞同。于是,大家议定:大施特劳斯去找马基雅,巴赫去找布莱德利,贝多芬去找施瓦辛格,莫扎特去找同为15边长之一的阿基米德,西贝柳斯去找巴顿,李斯特去找鲍尔,二施特劳斯去找辛德勒,三施特劳斯去找林奈。其余施特劳斯们,原地待命,约定好各队长猴等,将在其余施特劳斯处相会。
马基雅、布莱德利和施瓦辛格,也各自收到了鹦鹉报警。它们正焦急地想着如何把这事儿告诉卫群军时,学习班成员猴们已经纷纷去到它们身边,并把它们带去约好的聚会地点。其余没有收到鹦鹉警示的队长猴和边长猴,也跟着报信的成员猴去到诸施特劳斯所在的树下。
大施特劳斯把刚才鹦鹉报警的信息,告知了这些带“长”衔的猴子们,马基雅和布莱德利也说了与大施特劳斯在同一时间,收到同样内容的鹦鹉警示之事。在场众“长”猴,均感到心惊:以屋大维四两拨千斤、使共商会形同虚设之手段,它现在对抗议它的卫群军们,表面遵守规矩、实际暗箱操作使坏,决非没有可能!
马基雅沉思了片刻,道:“不如这样,施瓦辛格等25猴,率领大伙儿调头逃跑,我带领维保队这40猴断后?”
布莱德利摇头道:“它们猴数是我们的几倍,武器也比我多多了。硬刚肯定没戏。”
施瓦辛格也附和布莱德利道:“硬刚是找死。咱们得想个巧辙。”
巴顿道:“要不趁屋大维不注意,劫持它?或劫持它心爱的莉薇娅呢?出其不意绑架,以屋大维或莉薇娅为猴质,逼它们退兵?”
众猴一起摇头道:“不好。根本没有可能。面黄肌瘦的猴子能劫持到好吃好喝、兵力N倍于我们的屋大维?睡醒了没?”
斯文胆小的林奈,忍不住道:“不如大家两个一组,荡藤而逃。一个看前,不断找下一根藤的落脚点,另一个看后,随时以飞石远袭追兵?”
“哪有那么多飞石能随时在握呢?又哪有那么多正好适用的藤呢?我是育藤队队长,对藤条再熟悉不过——藤条都是紧紧攀卷在树枝之上或之间的。那些能远荡的藤,都是经过我们育藤队修整、被摘除了攀附根、或攀附根已经萎缩并自动脱离了树枝的老枯藤,而且还得长度、粗度、韧性、位置、角度……包括前方其它可荡之藤的分布和走向……各方面都得正好合适,才适合跳上去远荡。”即便在如此紧张、分秒必争之刻,育藤队队长辛德勒,依然啰哩啰嗦、本色出演,也依然言之有理、有据,使闻者受益。
“不如我挥舞铲粪叉断后,你们都跑吧!我反正要先留下来,去告诉老婆孩子,带着它们一起逃跑!免得万一留在这里,成为将被屋大维囚禁、利用的猴质。”清粪队队长鲍尔道。它工作虽一贯粗贱,但脑子却也好使,想到了自己一走了之好办,留下家眷万一受罪怎么办呢?况且众所周知,这概率肯定不是万一,而是是一万。
一向心灵嘴快的巴赫,此时却苦无良策,正苦思冥想着,突然一阵风刮过,这使它突然得到灵感,有了主意,道:“要不我们设法使演讲结束?散会?表面上大家各回各家,实际上各自回家通知家眷,做好准备,待机逃跑?”
“高见!”大施特劳斯对巴赫竖起大拇指,一锤定音,道:“巴赫思路可行!大家赶紧朝这个方向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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