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493:殷仲堪败亡的教训:做人不能太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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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
秦主兴以灾异屡见,降号称王,下诏令群公、卿士、将牧、守宰各降一等;大赦,改元弘始。存问孤贫,举拔贤俊,简省法令,清察狱讼,守令之有政迹者赏之,贪残者诛之,远近肃然。
冬十月甲午,燕中卫将军卫双有罪,赐死。李旱还,闻双死,惧,弃军而亡,至板陉,复还归罪。燕主盛复其爵位,谓侍中孙勍曰:“旱为将而弃军,罪在不赦。然昔先帝蒙尘,骨肉离心,公卿失节,惟旱以宦者忠勤不懈,始终如一,故吾念其功而赦之耳。”
辛恭靖固守百余日,魏救未至,秦兵拔洛阳,获恭靖。恭靖见秦王兴,不拜,曰:“吾不为羌贼臣!”兴囚之,恭靖逃归。自淮、汉以北,诸城多请降,送任于秦。
魏主珪以穆崇为豫州刺史,镇野王。
会稽世子元显,性苛刻,生杀任意;发东土诸郡免奴为客者,号曰乐属,移置京师,以充兵役,东土嚣然苦之。
孙恩因民心骚动,自海岛帅其党杀上虞令,遂攻会稽。会稽内史王凝之,羲之之子也,世奉天师道,不出兵,亦不设备,日于道室稽颡跪咒。官属请出兵讨恩,凝之曰:“我已请大道,借鬼兵守诸津要,各数万,贼不足忧也。”及恩渐近,乃听出兵,恩已至郡下。
甲寅,恩陷会稽,凝之出走,恩执而杀之,并其诸子。凝之妻谢道蕴,弈之女也,闻寇至,举措自若,命婢肩舆,抽刀出门,手杀数人,乃被执。
吴国内史桓谦、临海太守新秦王崇、义兴太守魏隐皆弃郡走。于是会稽谢鍼,吴郡陆瓌、吴兴丘尪、义兴许充之、临海周胄、永嘉张永等及东阳、新安凡八郡人,一时起兵,杀长吏以应恩,旬日之中,众数十万。吴兴太守谢邈、永嘉太守司马逸、嘉兴公顾胤、南康公谢明慧、黄门郎谢冲、张琨、中书郎孔道等皆为恩党所杀。邈、冲,皆安之弟子也。时三吴承平日久,民不习战,故郡县兵皆望风奔溃。
恩据会稽,自称征东将军,逼人士为官属,号其党曰“长生人”,民有不与之同者,戮及婴孩,死者什七、八。醢诸县令以食其妻子,不肯食者,辄支解之。所过掠财物,烧邑屋,焚仓廪,刊木,堙井,相帅聚于会稽;妇人有婴儿不能去者,投于水中,曰:“贺汝先登仙堂,我当寻后就汝。”恩表会稽王道子及世子元显之罪,请诛之。
自帝即位以来,内外乖异,石头以南皆为荆、江所据,以西皆豫州所专,京口及江北皆刘牢之及广陵相同雅之所制,朝政所行,惟三吴而已。及孙恩作乱,八郡皆为恩有,畿内诸县,盗贼处处蜂起,恩党亦有潜伏在建康者,人情危惧。常虑窃发,于是内外戒严。
加道子黄钺,元显领中军将军,命徐州刺史谢琰兼督吴兴、义兴军事以讨恩;刘牢之亦发兵讨恩,拜表辄行。
西秦以金城太守辛静为右丞相。
十二月甲午,燕燕郡太守高湖帅户三千降魏。湖,泰之子也。
丙午,燕主盛封弟渊为章武公,虔为博陵公,子定为辽西公。
丁未,燕太后段氏卒,谥曰惠德皇后。
谢琰击斩许允之,迎魏隐还郡,进击丘尪,破之,与刘牢之转斗而前,所向辄克。琰留屯乌程,遣司马高素助牢之,进临浙江。诏以牢之都督吴都诸军事。
初,彭城刘裕,生而母死,父翘侨居京口,家贫,将弃之。同郡刘怀敬之母,裕之从母也,生怀敬未期,走往救之,断怀敬乳而乳之。及长,勇健有大志。仅识文字,以卖履为业,好樗蒲,为乡闾所贱。
刘牢之击孙恩,引裕参军事,使将数十人觇贼。遇贼数千人,即迎击之,从者皆死,裕坠岸下。贼临岸欲下,裕奋长刀仰斫杀数人,乃得登岸,仍大呼逐之,贼皆走,裕所杀伤甚众。刘敬宣怪裕久不返,引兵寻之,见裕独驱数千人,咸共叹息。因进击贼,大破之,斩获千余人。
初,恩闻八郡响应,谓其属曰:“天下无复事矣,当与诸君朝服至建康。”既而闻牢之临江,曰:“我割浙江以东,不失作句践!”戊申,牢之引兵济江,恩闻之,曰:“孤不羞走。”遂驱男女二十余万口东走,多弃宝物、子女于道,官军竞取之,恩由是得脱,复逃入海岛。
高素破恩党于山阴,斩恩所署吴郡太守陆瓌、吴兴太守丘尪、馀姚令吴兴沈穆夫。
东土遭乱,企望官军之至,既而牢之等纵军士暴掠,士民失望,郡县城中无复人迹,月余乃稍有还者。朝廷忧恩复至,以谢琰为会稽太守、都督五郡军事,帅徐州文武戍海浦。
以元显录尚书事。时人谓道子为东录,元显为西录;西府车骑填凑,东第门可张罗矣。元显无良师友,所亲信者率皆佞谀之人,或以为一时英杰,或以为风流名士。由是元显日益骄侈,讽礼官立议,以己德隆望重,既录百揆,百揆皆应尽敬。于是公卿以下,见元显皆拜。时军旅数起,国用虚竭,自司徒以下,日廪七升,而元显聚敛不已,富逾帝室。
殷仲堪恐桓玄跋扈,乃与杨佺期结昏为援。佺期屡欲攻玄,仲堪每抑止之。玄恐终为殷、杨所灭,乃告执政,求广其所统;执政亦欲交构,使之乖离,乃加玄都督荆州四郡军事,又以玄兄伟代佺期兄广为南蛮校尉。
佺期忿惧。杨广欲拒桓伟,仲堪不听,出广为宜都、建平二郡太守。杨孜敬先为江夏相,玄以兵袭而劫之,以为谘议参军。
佺期勒兵建牙,声云援洛,欲与仲堪共袭玄。仲堪虽外结佺期而内疑其心,苦止之;犹虑弗能禁,遣从弟遹屯于北境,以遏佺期。佺期既不能独举,又不测仲堪本意,乃解兵。
仲堪多疑少决,谘议参军罗企生谓其弟遵生曰:“殷侯仁而无断,必及于难。吾蒙知遇,义不可去,必将死之。”
是岁,荆州大水,平地三丈,仲堪竭仓廪以赈饥民。桓玄欲乘其虚而伐之,乃发兵西上,亦声言救洛,与仲堪书曰:“佺期受国恩而弃山陵,宜共罪之。今当入沔讨除佺期,已顿兵江口。若见与无二,可收杨广杀之;如其不尔,便当帅兵入江。”
时巴陵有积谷,玄先遣兵袭取之。梁州刺史郭铨当之官,路经夏口,玄诈称朝廷遣铨为己前锋,乃授以江夏之众,使督军诸军并进,密报兄伟令为内应。伟遑遽不知所为,自赍疏示仲堪。仲堪执伟为质,令与玄书,辞甚苦至。玄曰:“仲堪为人无决,常怀成败之计,为儿子作虑,我兄必无忧也。
仲堪遣殷遹帅水军七千至西江口,玄使郭铨、苻宏击之,遹等败走。玄顿巴陵,食其谷;仲堪遣杨广及弟子道护等拒之,皆为玄所败。江陵震骇。
城中乏食,以胡麻廪军士。玄乘胜至零口,去江陵二十里,仲堪急召杨佺期以自救。
佺期曰:“江陵无食,何以待敌!可来见就,共守襄阳。”
仲堪志在全军保境,不欲弃州逆走,乃绐之曰:“比来收集,已有储矣。”
佺期信之,帅步骑八千,精甲耀日,至江陵,仲堪唯以饭饷其军。佺期大怒曰:“今兹败矣!”不见仲堪,与其兄广共击玄。
玄畏其锐,退军马头。明日,佺期引兵急击郭铨,几获之。会玄兵至,佺期大败,单骑奔襄阳。仲堪出奔酂城。玄遣将军冯该追佺期及广,皆获而杀之,传首建康。佺期弟思平、从弟尚保、孜敬逃入蛮中。
仲堪闻佺期死,将数百人将奔长安,至冠军城,该追获之,还至柞溪,逼令自杀,并杀殷道护。仲堪奉天师道,祷请鬼神,不吝财贿,而啬于周急。好为小惠以悦人,病者自为诊脉分药,用计倚伏烦密,而短于鉴略,故至于败。
仲堪之走也,文武无送者,惟罗企生从之。路经家门,弟遵生曰:“作如此分离,何可不一执手!”
企生旋马授手,遵生有力,因牵下之,曰;“家有老母,去将何之?”
企生挥泪曰:“今日之事,我必死之,汝等奉养,不失子道。一门之中,有忠与孝,亦复何恨!”
遵生抱之愈急,仲堪于路待之,见企生无脱理,策马而去。
及玄至,荆州人士无不诣玄者,企生独不往,而营理仲堪家事。或曰:“如此,祸必至矣!”
企生曰:“殷侯遇我以国土,为弟所制,不得随之共殄丑逆,复何面目就桓求生乎!”
玄闻之,怒,然待企生素厚,先遣人谓曰:“若谢我,当释汝。”
企生曰:“吾为殷荆州吏,荆州败,不能救,尚何谢为!”
玄乃收之,复遣人问企生欲何言。企生曰;“文帝杀嵇康,嵇绍为晋忠臣。从公乞一弟以养老母!”玄乃杀企生而赦其弟。
【原文华译】
1 后秦主姚兴因为天灾和星象变异不断,降号由皇帝改称王,下诏令群公、卿士、将军、州牧、郡守、县令都各降一等;大赦,改年号为弘始。抚恤慰问孤老贫弱,举拔贤俊人才,简省法令,清查狱讼,郡守、县令有政绩的就赏,贪污残暴的诛杀,远近肃然。
2 冬,十月十一日,后燕中卫将军卫双有罪,被赐死。李旱回来,听闻卫双被杀,惧,弃军逃亡,到了板陉,又回来自首归罪。后燕主慕容盛恢复了他的爵位,对侍中孙勍说:“李旱为将而弃军,罪在不赦。但是,之前先帝蒙尘,骨肉离心,公卿失节,唯有李旱,一个宦官,而忠勤不懈,始终如一,所以我念及他的功劳,赦免他吧。”
3 晋国河南太守辛恭靖固守一百余日,北魏救兵不至,后秦兵攻拔洛阳,生擒辛恭靖。辛恭靖见后秦王姚兴,不拜,说:“我不做羌贼之臣!”姚兴将他囚禁,辛恭靖逃归。自淮河、汉水以北,诸城多请降,并送人质到后秦。
4 北魏主拓跋珪任命穆崇为豫州刺史,镇守野王。
5 会稽世子司马元显,性情苛刻,随意杀人;征发东方各郡的客户免奴(有罪被罚为官府奴隶的,称为“官奴”,户籍为“奴户”,公卿以下至九品官及宗室、国宾、先贤之后及士人子孙有权包荫若干官奴,称为“免奴”,户籍为“客户”),称他们为“乐属”,移置京师,以充兵役,东方各郡群情哗然,深以为苦。
孙恩(之前逃入海岛的变民首领)利用民心骚动,从海岛率领他的党羽杀回来,杀死上虞县令,进攻会稽郡。会稽内史王凝之,世代信奉道教,不出兵,也不设防备,每日在道室叩头念咒。官属请出兵讨孙恩,王凝之说:“我已请大道,借鬼兵守诸渡口和要害,各有鬼兵数万,贼不足为忧也。”等到孙恩渐近,他才听任部属出兵,孙恩已到城下。
十一月二日,孙恩攻陷会稽,王凝之出走,被孙恩抓获,连同他的几个儿子,一同斩首。王凝之的妻子谢道韫,是谢弈的女儿,听闻贼寇杀到,举措自若,命婢女用肩舆抬着,抽刀出门,手刃数人,然后被擒。
吴国内史桓谦,临海太守、新蔡王司马崇,义兴太守魏隐,都弃郡逃走。于是会稽人谢针、吴郡人陆瓌、吴兴人丘尩、义兴人许充之、临海人周胄、永嘉人张永等及东阳、新安凡八郡人,一时起兵,杀地方长官以响应孙恩,十天之内,部众发展到数十万。吴兴太守谢邈、永嘉太守司马逸、嘉兴公顾胤、南康公谢明慧、黄门郎谢冲、张琨、中书郎孔道等都被孙恩党羽所杀。谢邈、谢冲,都是谢安的侄儿。当时三吴地区承平日久,人民不知道战争,所以郡县兵都望风奔溃。
孙恩占据会稽,自称征东将军,逼士人为官属,号称他的党羽为“长生人”,百姓有不跟从他的,连婴孩也一起杀死,居民死亡十分之七八。又将各县县令煮了,命他们的妻子、儿女吃掉,不肯吃的,就肢解处死。所过之处,抢掠财物,烧毁房屋,焚烧仓库,砍伐树木,填平水井,把人全部集中到会稽;妇人有婴儿不能逃离的,就投之于水中,说:“祝贺你先登仙堂,我随后就来找你。”孙恩上表指控会稽王司马道子及世子司马元显之罪,请诛杀他们父子。
皇帝司马德宗即位以来,内外交困,石头城以南都被荆州刺史殷仲堪、江州刺史桓玄所占据,石头城以西则是豫州刺史司马尚之的地盘,京口及江北被刘牢之及广陵相高雅之所控制,朝廷诏命所能推行的地方,唯有三吴地区而已。等到孙恩作乱,八郡皆为孙恩所有,京畿地区各县,盗贼蜂起,孙恩的党羽也有潜伏在建康的,人情危惧,担心随时发生暴动,于是内外戒严。
皇帝加授司马道子黄钺,任命司马元显为领中军将军,命徐州刺史谢琰兼督吴兴、义兴军事以讨伐孙恩;刘牢之亦发兵讨伐孙恩,拜表之后,不等朝廷回复,即刻出兵。
6 西秦任命金城太守辛静为右丞相。
7 十二月二十四日,后燕燕郡太守高湖率居民三千户投降北魏。高湖,是高泰之子。
8 十二月二十四日,后燕主慕容盛封弟弟慕容渊为章武公,慕容虔为博陵公,儿子慕容定为辽西公。
9 十二月二十五日,后燕太后段氏卒,谥号惠德皇后。
10 晋国徐州刺史谢琰击斩许允之,迎接义兴太守魏隐回到本郡,进击丘尩,击破,与刘牢之一起转战向前,所向皆克。谢琰留下屯驻乌程,派司马高素协助刘牢之,进临浙江。皇帝下诏,任命刘牢之为都督吴郡诸军事。
当初,彭城人刘裕出生后母亲就死了,父亲刘翘侨居京口,家贫,将要遗弃他。同郡人刘怀敬的母亲,是刘裕的姨妈,生下刘怀敬不到一年,急奔刘翘家,将刘裕抱回,给刘怀敬断奶,喂养刘裕。刘裕长大后,勇健有大志,仅能识字,以卖鞋为业,喜好赌博,乡里人都看不起他。
刘牢之攻打孙恩,任命刘裕为参军事,派他带几十个人去侦察敌情。与贼军数千人遭遇,刘裕即刻迎战,跟他同去的人全部战死,刘裕坠于河岸之下。贼人走到岸边,准备下来杀他,刘裕手舞长刀,仰面砍杀数人,奋勇登岸,大呼追逐贼军,贼人都退走,刘裕杀伤甚众。刘敬宣(刘牢之的儿子)奇怪刘裕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带兵去找他,看见刘裕一个人驱赶数千人,大为感叹。于是进击,大破贼军,斩获一千余人。
当初,孙恩听到八个郡都响应他的消息,对下属说:“天下不再有战事了,我当与诸君身穿朝服到建康。”既而听说刘牢之抵达钱塘江北岸,说:“我割浙江以东,也不失为勾践!”十二月二十六日,刘牢之引兵渡江,孙恩听闻,说:“我不以撤走为羞耻。”于是驱赶男女二十余万人向东逃走,把很多金银财宝和女子抛弃在道路上,官军争相夺取,孙恩于是得以逃脱,又逃入海岛。
高素也在山阴击破孙恩党羽,斩孙恩所任命的吴郡太守陆環、吴兴太守丘尩、余姚县令吴兴人沈穆夫。
东土遭乱,盼望官军来救,既而刘牢之等纵军士暴掠,士民失望,郡县城中都空无一人,过了一个多月才稍稍有人回来。朝廷担忧孙恩再来,任命谢琰为会稽太守、都督五郡军事,率徐州文武官员沿海岸防备。
朝廷任命司马元显为录尚书事。当时的人称司马道子为东录,司马元显为西录。司马元显的西府门前车马喧嚣,而司马道子的东第就门可罗雀了。司马元显没有良师益友,所亲信者都是佞谀之人,有的说他是一时英杰,有的说他是风流名士。由是司马元显日益骄奢,暗示礼官倡议,说自己德隆望重,既然已经统领百官,百官对他的礼敬应该到位。于是公卿以下,见司马元显都要跪拜。当时战争不断,国用虚竭,自司徒以下,每天只领七升粮食,而司马元显聚敛不已,富裕超过皇室。
11 殷仲堪担心桓玄跋扈,于是与杨佺期结为姻亲,互为援手。杨佺期屡次想攻打桓玄,殷仲堪则每次都制止他。桓玄担心自己终将为殷、杨所灭,于是向执政司马元显报告,要求扩大他的统辖范围;司马元显也想插手挑拨,在他们之间制造矛盾,于是加授桓玄为都督荆州四郡军事,又任命桓玄的哥哥桓伟替代杨佺期的哥哥杨广为南蛮校尉。杨佺期既愤怒又惧怕。杨广想要拒绝桓伟入境,殷仲堪不听,外放杨广为宜都、建平二郡太守。杨佺期的堂弟杨孜敬,先前为江夏相,桓玄派兵袭击,劫持杨孜敬,任命他为自己的谘议参军。
杨佺期整顿部队,建立军旗,声称要出兵救援洛阳,实际上是要与殷仲堪一起袭击桓玄。殷仲堪虽然表面上和杨佺期结盟,但是内心并不信任他,苦苦制止;还担心止不住,派堂弟殷遹屯兵于北部州境,以遏制杨佺期。杨佺期既不能单独行动,又搞不清殷仲堪本意,于是解除行动。
殷仲堪多疑,总是不能决断,谘议参军罗企生对弟弟罗遵生说:“殷侯仁而无断,必定蒙难。我蒙受他的知遇之恩,从道义上不可离去,必将为他而死。”
这一年,荆州大水,平地水深三丈,殷仲堪拿出全部仓储粮食,以赈济饥民。桓玄想要乘虚攻伐,于是发兵西上,也声言是要去救洛阳,写信给殷仲堪说:“杨佺期受国恩而弃山陵(皇家陵墓在洛阳,指不救洛阳),你我应该一起向他问罪。如今,我当顺着沔水而上,讨伐铲除杨佺期,现已屯兵于江口(长江、沔水交汇处)。如果您的看法与我一样,可以逮捕杨广,诛杀他;如果和我不一样,我便当率兵进入长江(意思是攻打江陵)。”
当时巴陵仓库有储备粮食,桓玄先派兵袭取。梁州刺史郭铨前往州府上任,路经夏口,桓玄诈称朝廷派郭铨为自己的前锋,将之前兼并的江夏杨孜敬部队交给郭铨,命郭铨督诸军并进,又密报哥哥桓伟,令他为内应。桓伟遑遽不知所为,把信交给殷仲堪。殷仲堪逮捕桓伟为人质,令他写信给桓玄,言辞甚为悲苦。桓玄说:“殷仲堪为人,没有决断,总是做成败两手准备,又为子孙考虑,我哥哥必定没有危险。”
殷仲堪派殷遹率领水军七千人到了西江口,桓玄派郭铨、苻宏攻击,殷遹等败走。桓玄屯兵巴陵,征用当地粮食;殷仲堪派杨广及侄子殷道护等拒战,都被桓玄击败。江陵震骇。城中缺乏粮食,军士以芝麻充饥。桓玄乘胜挺进到零口,距江陵二十里,殷仲堪急召杨佺期救援。
杨佺期说:“江陵无食,何以待敌?你可以到我这里来,共守襄阳。”
殷仲堪志在保全军队和州境,不想弃州逃走,于是骗他说:“最近收集粮食,已经有储备了。”
杨佺期信了,率步骑兵八千人,精甲耀日,抵达江陵,殷仲堪仅以米饭犒劳军队(犒劳援军当有酒肉招待,殷仲堪拿不出来)。杨佺期大怒说:“如今要败了!”不见殷仲堪,与哥哥杨广一起攻击桓玄。桓玄畏避他的锐气,退军到马头。
第二天,杨佺期引兵急击郭铨,几乎将他抓获。这时桓玄救兵赶到,杨佺期大败,单骑奔回襄阳。殷仲堪出奔酂城。桓玄派将军冯该追击杨佺期及杨广,都追上抓获,诛杀,首级送到建康。杨佺期的弟弟杨思平、堂弟杨尚保、杨孜敬逃入蛮夷地区。
殷仲堪听闻杨佺期已死,率领数百人准备逃奔长安,到了冠军城,被冯该带兵抓获,回军途中,走到柞溪,逼令殷仲堪自杀,并杀殷道护。殷仲堪信奉道教,祷请鬼神,出手大方,但是对真正需要周济的人,却十分吝啬。喜欢施一些小恩小惠以取悦于人,有人生病,他亲自为人诊脉分药。他工于心计,用计谋时过于烦琐缜密,但是缺乏判断和战略,所以失败。
殷仲堪离开时,文武官员没有一个去送行的,只有罗企生跟从他。路经家门,弟弟罗遵生说:“我们如此分离,都不拉一下手吗?”
罗企生停住马头,伸出手来,罗遵生力气大,一把把哥哥拉下马,说:“家有老母,你哪里去?”
罗企生挥泪说:“今日之事,我只有一死,你等奉养母亲,不失子道。一门之中,有忠与孝,又有什么遗憾呢?”
罗遵生将哥哥抱得更紧,殷仲堪在路上等待,见罗企生不可能挣脱,于是策马而去。
等到桓玄进城,荆州人士没有不去进见桓玄的,唯独罗企生不去,只是料理殷仲堪家事。有人说:“你这样,大祸必至!”
罗企生说:“殷侯以国士待我,我被弟弟所制,不能跟随他共殄丑逆,有何面目去找桓玄求生呢?”
桓玄听闻,怒,但是他待罗企生也一向优厚,先派人对他说:“你如果来向我谢罪,我就放过你。”
罗企生说:“我身为殷荆州的官吏,荆州败,我不能救,怎么能去向你谢罪呢?”
桓玄于是逮捕罗企生,又派人问罗企生有什么话说。罗企生说:“文帝杀嵇康,嵇绍为晋忠臣。乞求您给我留下一个弟弟,以奉养老母!”桓玄于是杀罗企生,而赦免了他的弟弟。
【学以致用】
关于殷仲堪败亡的教训:做人不能太算计,要靠诚意和胆略
玄曰:“仲堪为人无决,常怀成败之计,为儿子作虑,我兄必无忧也。
仲堪奉天师道,祷请鬼神,不吝财贿,而啬于周急。好为小惠以悦人,病者自为诊脉分药,用计倚伏烦密,而短于鉴略,故至于败。
以上引用的两段,一个是桓玄所讲,一个是司马迁所写,都是殷仲堪的致命弱点
01,作为一个商人你可以两头下注,这算是对冲,但是你作为一个带兵打仗的领导者,这是致命的
作为一个组织的领导者,你只有明确的站在哪一头,大家才能有个明确的方向,也能够沉下心来跟着你一起干事
但是,如果你两头下注,那么,跟着你的人也会有样学样,那么,你还怎么凝聚的了力量呢?
當年的教员上山,一直到1949,再到后来的抗美之战,为什么那么多人愿意听教员的号召啊?
那是因为除了教员有正确的战略眼光与跟着教员能打胜仗之外,还有一个极其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六位至亲都为了事业牺牲了。
如果华为的任老不是全身心的投入到华为里面去,他又怎能凝聚18万华为人呢?
所以,作为一个创业者,或者企业的老板来讲,本身就比员工多很多筹码
如果老板自己不能够全身心的投入进去,员工又怎么愿意发挥他的全部精力呢? 连个股权激励都舍不得用,谁敢给你"开辟疆土”?
02,我们要防备的是仅仅是“万一”,却不是“万一”的万一
也就是说,不要试图防范一切风险,有的时候要的适当承担一部分风险,要么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强,去承担更高一级的风险
但是 不要所有风险都不想承担。
因为,“所有风险都不想承担”的风险,你不一定接的住。
殷仲堪既防备桓玄,又不信任杨佺期。抓了桓伟,又不敢杀。
与殷老板这种人合伙做事,真的替杨佺期感到憋屈。
不要与这种人合伙做事。
03,“好为小惠以悦人,病者自为诊脉分药,用计倚伏烦密,而短于鉴略,故至于败"
看一个人在领导公司的时候有没有那股气质
其实可以看看他的行为, 比如是喜欢用小恩小惠的方式来管理团队,还是看起来不苟言笑但是在大政方针上舍得分钱
过去的楚汉相争,项羽就是这样的行为
国与共博弈,蒋老板喜欢来这一招
用计倚伏烦密,而短于鉴略
计谋越深,步骤越多,条件越多,只要有一环发生意外,后面的计算都没用了
并且想的太多,越不敢行动
一个人在计谋上下很深功夫的人,在大略上就会有缺失。
这让我想到了王阳明的一个案例
他當年能够修炼到“眼通”的状态,能够遥感到几里之外的朋友来找他(按照道医的脉络是可以达到的),但是,对他来讲,这种状态只是小道而已。
那么
我们有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对我们自己这一生修行来讲,什么是小道?什么是大道?
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标准不一样
那么,有没有扪心自问过这个问题?
我从2016年第一次接触王阳明心学,接触了这个小故事开始,就是不是问问自己这个问题,尤其是面对各种抉择的时候,都得走几步路,想一想这个问题,蛮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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