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词话》45

四十五

读东坡、稼轩词，须观其雅量高致，有伯夷①、柳下惠②之风。白石虽似蝉脱尘埃，然终不免局促辕下。

注释

①伯夷：伯夷的事迹详见《史记·伯夷叔齐列传》：“伯夷、叔齐，孤竹君之二子也。父欲立叔齐。及父卒，叔齐让伯夷。伯夷曰：‘父命也。’遂逃去。叔齐亦不肯立而逃之。国人立其中子。于是伯夷、叔齐闻西伯昌善养老，‘盍往归焉！’及至，西伯卒，武王载木主，号为文王，东伐纣。伯夷、叔齐叩马而谏曰：‘父死不葬，爰及干戈，可谓孝乎？以臣弑君，可谓仁乎？’左右欲兵之。太公曰：‘此义人也。’扶而去之。武王已平殷乱，天下宗周，而伯夷、叔齐耻之，义不食周粟，隐于首阳山，采薇而食之。及饿且死，作歌，其辞曰：‘登彼西山兮，采其薇矣。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矣。神农、虞、夏忽焉没兮，我安适归矣？于嗟徂兮，命之衰矣。’遂饿死于首阳山。由此观之，怨邪非邪？”

②柳下惠（前720—前621）：展氏，名获，字禽，“柳下”是他的食邑，“惠”是他的谥号，因此后人称他为“柳下惠”。柳下惠是春秋时期鲁孝公的儿子公子展的后裔，做过鲁国大夫，后隐遁为“逸民”。《孟子·万章下》中说“柳下惠，圣之和者也”，所以柳下惠有“和圣”之称。柳下惠有“坐怀不乱”的高行，被认为是中国传统道德的典范。在《孟子·尽心下》中又将柳下惠与伯夷、伊尹、孔子并称为四大圣人。柳下惠还是中国柳姓的得姓始祖。

译文

读苏轼、辛弃疾的词，应看他们的气度宽宏、情致高雅，有伯夷、柳下惠的风度。姜夔的词虽然像蝉一样脱去了尘埃，仍不免拜服在苏、辛的车辕之下。

赏析

苏轼、辛弃疾的词气宇轩昂、通体豪爽，因此王国维将他们的词比之古之圣人的风骨。姜词则雅致清冷、蕴含深意、暗含忧戚，往往有不尽之言，因此落入了王国维不甚喜爱的“隔”中，王国维才会作如是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