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等的婚礼

情书：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是别人眼中的渣男……

酒吧。

我倒了一杯上次存在吧台里的威士忌，喝了一小口，细细的品位它里面的百态。

哥们在嘈杂的酒吧里大声地聊着天，时不时指指画画议论一下刚走过去的小妹，眼神中露出贪婪。

“嗨，笑宇，别喝闷酒了，出来玩，别这么扫兴。”陆小轩站起来朝着我大喊道。

我没理他，继续品我的酒，陆小轩大概是看到我这副要死不活的脸，没有再来招惹我。

“哎，你知道吗？我听我媳妇说咱们当年那个女神级别的学姐，叫什么来着？叫…叫…对了,叫妙佳音的那个，离婚了，你们知道吗？”

妙佳音，这个这些年在我梦里魂牵梦绕的人，没想到事隔多年又出现了。

“唉，笑宇，妙佳音记得吗？我记得你好似还追过人家，被人家拒绝了。”陆小轩冲着我大叫着，脸上满是得意，他不知道他这个毫无意识地笑触怒了我，我不允许有人污蔑佳音，我不允许别人在我面前说她哪里不好！

我站起来，伸手拿过我的那瓶酒，将里面的酒洒到地上，我提着已经空了的酒瓶，走向陆小轩，我最好的哥们。

我一把拉过他那已经变形了领带，凑到自己跟前，咬牙切齿地对他说：“你刚才说什么？！”

“笑宇，你先放开我，我再给你说。”看着陆小轩求饶，我并没有松手：“说！”

“妙，妙佳音她离婚了，我媳妇告诉我的。”

“什么时候？”

“大概是三个月前吧。”

我使劲地将陆小轩推到了沙发座上，带着我的酒瓶离开了。

出了酒吧，我把它摔碎在酒吧门口，碎了不止是酒瓶，也是我的心。

“老天，你这是在玩我吗？”我指着黑漆漆地夜空咆哮着。

是的，我结婚了，你离婚了。在两年前我天天盼着你离婚，这样我就有理由去追求你了，你以再婚的状态出现在我面前，我想你没有理由再去拒绝我，可是我没等来你离婚的消息，我等来了你生了个儿子，而且家庭生活和和美美，所以半年前当听说你生小孩了，我就跟湘莲结婚了。

原因很简单，我等不到希望，而湘莲那时正好是我相亲时的对象，那个时候我三十岁了，每天被父母逼婚，所以我答应了。

我没有喝醉，但是走起路来却如同醉了一般，走不稳。天下起了小雨，我抬头看着这无尽的黑夜，泪水流了下来。

我是那么的爱你，佳音，这八年来，这种爱没有被时间漂白，反而越来越深，尽管我已结婚，但是没有人规定，结婚的人，不能爱别人。

雨越下越大，而我的手机也在巨大雷声的那一刻响了起来，我看了一样是湘莲，我把电话扔到了路旁的一棵粗壮的不知道名字的树上，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我没有听清楚它破碎的声音，但是我却听到了我心碎的的声音。

电话是我的妻子打来的，宋湘莲，我手机的通讯录存着全称。

不知不觉，我来了佳音家的楼下，我站在她所在的单元楼下，数着她家的楼层，14层。灯是亮着的，在这个凌晨的夜里，记得刚出酒吧的时候，我看了一样挂在吧台上方的钟，显示的是零点一刻。

看着她亮起的窗户，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那盏灯有一天会为我而留。

我坐在湿漉漉地石板凳山，槐树上的叶子不停地在我的肩膀上滴水，我任由它们胡闹，因为我此刻就像掉在海里的人，是无望的呼救还是沉默地等着死神到来。

视线变得模糊，我渐渐看到那个我在校运动会上认识的佳音。

妙佳音是校学生会编辑部部长，是我的学姐。我第一次见她是在运动会的时候，我看着她额头的汗水不停地流下，我看着她着急地催促干事赶稿，我看着她脸上小小的得意，看得我心花怒放，那个时候我就确定我爱上她了，因为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着迷过，着迷到为了看她我在接近40度的高温下暴晒了三天；着迷到我花钱请人吃饭、送礼，并找社会上的混混威胁她部里的一个男生退出学生会，所以我才能在学生会被不该纳新的时候，进入到编辑部，成了她的干事；我着迷到每天找任何理由只为见她一面；我着迷到会仔仔细细研究她发给我的每一条短信后面的每一个表情；着迷到像跟屁虫那般，天天围着她转，在她知道或者不知道的时候。

我是爱你的佳音，可是当我向你表白的时候，你却拒绝了我，原因很简单，因为我是你的学弟。

两年的相处，你从部长变分会主席，我从干事变部长，我们紧密地相处了那么久，你想都不想就拒绝了我，我想你应该很早就知道我是爱你的吧，只是你在逃避，假装不知道而已。

灯灭了，雨停了，而我也要回到那个我不想面对却非得面对的家。

“笑宇，你回来了。”我打开门，在玄关处轻轻换鞋的时候，黑暗中发出了这么一个声音，我知道湘莲在等我，结婚这半年来，她每天都等我回来，再睡觉。

“嗯。”我换了拖鞋，走进客厅的时候，灯也亮了。

“为什么不睡？”半年来，我每天都会说这句话，而她的回答每次都是：“我等你回来。”

“你全身怎么湿透了？快去洗个热水澡。”我看到湘莲的那一刻，她脸上满满地疲倦，却在抬头看见我的那一刻，她整个人惊呆了，站起来推着我去洗澡间。

我把门关上，打开热水，任由水流着，热腾腾的雾气，很快充满了浴室，我看着镜子里逐渐模糊的自己，罪孽感更加沉重。

我不爱湘莲，却娶了她，我爱佳音，她却结婚了，如今她离婚了，我承认在听到她离婚消息的时候，我心里的那股期望慢慢燃起来，可是唯一让我止步的就是湘莲了，我不知道该如何做。

我没有洗澡，怕湘莲过问所以换了睡衣出来了。我需要得一场病，去好好告诉我自己是多么的混蛋！

我看到客厅里，湘莲在茶几面前摆着的玻璃杯，我没有看她，无颜看她，我只能找到相对于她的参照物。

“快喝吧，别感冒了。”湘莲递给我杯子，我努力地笑了笑，接过来，湘莲走了，留我一个人在客厅。

我打开电视，漫无目的地换着台，最终被强大的睡意袭击，倒在了沙发上。

清晨，温暖的阳光照在我身上，我伸了伸懒腰，起床准备早餐。许是喝了姜汤的原因，我并没得病。

早餐做好之后，我上楼去叫湘莲吃早饭，我敲门了，里面没有回应，我推开门进去，看到湘莲坐在床上，看着窗外。

我走到她旁边坐下说：“该吃早餐了。”

她没有回应我，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我们离婚吧。”

“啊？”我不明白湘莲的意思。

在她转头看我的时候，我才发现她的眼睛红肿，脸色苍白，难道......

“我出轨了。”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湘莲会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我也不相信湘莲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我不相信。”我站起来抛给她这句话，打开门要走出去，我受不了这么压抑的氛围。

“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好了，你签个字，咱们的事情也就算完了。”

“我不同意！”我怒气冲冲地使劲将门关了起来，“嘭”的一声，连我自己都吓到了。

说实话，在湘莲说这些话之前，我还在想我是否要跟湘莲结束这段有名无实的婚姻，但是今天她提出的那一刻，我整个人愤怒了，愤怒的不是她出轨了，而是她居然要跟我离婚，一个整天都待在家里等我回来的人会出轨？鬼才相信！

简单地吃完早餐，我将湘莲的那一份整理好，端到她的房间，我得用行动表示我不想跟她离婚，至于佳音，我现在不知道要怎么办？我确定到现在，我还是爱她的，但是这样的爱到不到底该存在？我心中没有答案。

带上门的那一刻，我感觉到湘莲哭了，她抖动的肩膀，暴露了她违心的话。

下班后，我又如期地坐在了酒吧里，今天我换了个地方，一个人。

我要了一瓶度数最高的烈酒。我拿过酒瓶，拼命地往自己的嘴巴里灌，此刻我只想麻痹过去，我不想要知觉，我不想感知这个世界的任何一点气息，它们让我觉得压抑，让我的心很疼很疼。

我倒地的那一刻，我看到了好多人模糊地晃荡在我的眼前，湘莲、佳音、父母、陆小轩，他们摇摇晃晃的，把我摇进了黑暗里。

当我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我躺在床上，我跟湘莲的婚床。这是我们结婚以来，我第一次躺在上面。

我在房间里寻找着湘莲的身影，最后在床的右侧，看到她对着窗户背对着我。

“湘莲，昨天我是怎么回来的？”我使劲地拍了拍我的脑袋，想不起来。

“这是离婚协议书，你的那一份。”湘莲没有回头直接背对着我，将一张纸递过来，我不明所以地接过来想要看个究竟，湘莲说的离婚协议书是怎么一会儿回事？

我签字了？上面还有手印，我瞪大眼睛，从床上坐起来，扳过湘莲面对着我，想要问个清楚：“我昨天签的？不算数的，我喝醉了。”

我不知道这是给湘莲解释的还是给自己解释的，反正这张协议我不能承认！死都不能认!!!

“是我让你签的。”湘莲静静地看着我，面无表情。

我还是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我满脸疑惑地看着她的眼睛，湘莲的眼睛很好看，黑白分明。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你看到的是什么，你的世界就是什么。那么湘莲的世界应该是那种属于简单的，是非黑白的那一种吧。

“我握着你的手签的，你的手印也是我拿着你的手按得。”

“你疯了吧！”

我从床上站起来，一把将凉被从床上扔到了地下，指着她的鼻子大声喊着。

湘莲也跟着站了起来，对上我的眼睛说：“佳音离婚了。”

“这跟我有个毛关系啊！”我嘴上说着没关系，但是我不能否认我曾经内心龌蹉的想法，但是现在我不想离婚，我不能对湘莲这么做，一个爱我的人，我怎么能去伤害！

“她离婚了，你离婚了，这么等价的婚礼，为什么不去为自己争取？”我完全看不懂湘莲眼神中代表什么意思，但是听到’等价的婚礼’的那一刻，我有些愤怒。

牺牲她，去成就我，算什么等价！

我从床上跳下来，扶着她的肩膀，压制住怒气，对上她的眼睛说：“我们属于过去式了，不可能了。”

“从昨天晚上开始，确切的是从今天开始，我们也属于过去式了，没有回旋的余地。”湘莲那么认真地回复我，我整个心都慌了，我不想跟她在这里做什么无畏的辩解，反正这纸上面的东西不算数，在我没意识地情况下签署的怎么可能有效用！

“我去上班了，刚才的事你想都别想！”我扔下那张所谓的离婚协议，甩门而去。

下午准时下班，我没有再去酒吧，而是到超市里买了一大堆菜，准备和湘莲一起吃晚餐。

我推开门的那一刻，我感觉到空气中的沉寂，没有一点儿生气，完全跟之前的家不一样，我感觉到湘莲走了，她真的走了，我以为在我甩门而去的她对我说的那句“今天我会搬走”的话是玩笑话，是试探，我想她那么爱我一定不会先离开我，但是现在连凝结的空气都在告诉我：家里的女主人走了。

湘莲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待在家里，看着头顶的水晶吊灯发呆，仿佛连空气都在嘲笑我的可悲，我不能跟我爱的人结婚，也不想跟不爱的人离婚。

我在房间里坐了整整一夜，在阳光升起的那一刻，我打电话向单位请了假，去找湘莲。

我去了湘莲父母家，很明显她父母对于我俩之间的事情一点也不知情，我垂头丧脑地从她父母家出来，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刚才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能想到找到湘莲的地方，只有她父母家。我对她漠不关心到我不知道她闺蜜的电话号码，不知道她单位的电话号码，事实上，我除了知道她的电话号码跟她所从事的职业是文案策划外，我甚至连她工作的地点都不知道，听她父母说她换工作了，而我竟然不知道，我对她尽是这么的不了解！

我打了自己几个耳光，坐在车里痛哭，这一刻我认识到作为一个丈夫的失责！

我漫无目的地开着车，最终停下来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竟然到了佳音的小区，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会不自觉的来到这里看一会儿那个令我魂牵梦绕的女子，渴望能多看她一眼。

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我惊讶地看到，佳音和湘莲一同出了小区。

一路上我尾随湘莲来到了城郊的一家看样子是疗养所的地方，我惊讶于为什么湘莲会在这里？为什么她会跟佳音有联系？

既然我已经找到了她，那么我就要带她回去！

“湘莲。”我下车关上车门对着正要走进去的湘莲大喊了一声，然后我看她的背影突然一颤，没有回头，就慌忙地奔了进去。

我追着湘莲跑了进去，但是我却找不到她，我问了里面的值班人员，值班人员告诉我在这里来的都是些得了治不好的或者传染性的病，基本上他们提供的信息可信度很低。

什么是在这里住的人是得了治不好的病或者传染性疾病？难道湘莲病了？我慌忙地从值班人员手中抢过名册，快速地浏览者，希望可以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

我将名册看了不下十遍，直到最后值班人员愤怒抢过名册，我才听着查看。

我看着手中空着的姿势，沉默了很久，难道这就是她要跟我离婚的原因？

我发狂似得不顾工作人员的阻拦，一间一间的找湘莲，我甚至连女厕所都没有放过，我知道我得找到她，我得知道真相是怎样的！

就在我累得迈不开步子的时候，我跌到撞开的门里，我看到了湘莲面对着窗户，孤单地看着窗外没有任何绿色的荒地，她看得是那么仔细，甚至都没有发现门被打开了。

我挣扎着起来，慢慢地走近她，坐在她旁边，她猛然发现身边有人，转过头看到我的那一刻，满脸的惊讶。

“终于找到了你了，这里是传染区，你不能乱闯的，你要是有什么，我们可负担不起！”追来的工作人员大口的喘着气，但是说话却一丁点儿都不带结巴。

我清楚地听到他说这里是传染区，传染区？湘莲得了什么病？满脑的疑问等待着湘莲的答案。

“你告诉我，你怎么了？你和我离婚是不是因为这个？”我抓住湘莲的肩旁有些焦急地想知道这背后的答案。

“你出去吧，他是我丈夫，哦，不对，是前夫。”湘莲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对着门口喘气的人说。

“那行，你们聊，注意保护措施啊。”来人叮嘱了一下就悻悻地离开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坚决地表示，她必须、马上、立刻回答我的问题。

“我得了艾滋病，已经没有希望活下去了。”湘莲转过头，用她好看的眼睛盯着我看，看的我有些发毛。

“我出轨了，我没骗你，在和你结婚后的一个月后，我在网上随便找了男人把自己交了出去，为得就是报复你，你根本不爱我，还要娶我。”湘莲抬头看着天花板，伸手将眼角的不小心流下了的泪拭去，我没有说话，我等着她说完。

“在那不久之后我就觉得不舒服，去医院检查的时候，医生告诉我得了艾滋病，当时我非常害怕，你知道吗？我首先想到的不是我会死，而是我在想我们虽没有夫妻之实，但是我们的日常生活都在一起，我好害怕我会传染给你，我偷偷的在你喝醉酒的时候拿你的血去化验过，看到结果显示阴性，你知道我多开心吗？你没事，是我此生最大的愿望，我爱你，发自骨子的深爱，从大学爱到现在，到我死去，我想我都会深切地爱着你，我以为此生跟你无缘了，没想到我们会在相亲的时候遇到，当听到中介方说你愿意跟我交往的时候，我快乐疯了，我高兴的几天几夜睡不着，每天想着你的样子，你笑时候的样子，我沉默时候的样子，你打球时候的样子，你认真学习时候的样子。我们结婚了，我是那么的开心，当我把手交给你的时候，我就发誓这辈子一定好好照顾你，爱你，你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你是我爱的人，我一定比爱自己还要爱你，可是婚后我才发现你根本不爱我，你爱你的学姐，如同我爱你那般爱着她，即使她结婚、生小孩了，你也没要停止过对她的爱。”

湘莲说到这里的时候，眼泪大滴大滴地滴落下来，我想要伸手去帮她擦的时候，她一把打开了我的手，我静静地听着她对我的表白，内心满满地感动，我开始怜悯她了，我之前从来都是把她当做同学般尊敬，不敢有半点逾越。

“湘莲，我想……”

“听我说完。”湘莲打断了我的话，我此刻多么想握着她的手给她一点温暖，但是当我伸过手去的时候她躲开了。

“你没有停止对她的爱，所以她的一切我比你还熟悉，是我将她离婚的消息告诉陆小轩的媳妇，我知道陆小轩一定会告诉你的，其实从我知道自己得病的时候，我就想跟你离婚，你可能没有仔细看那离婚协议上面的日期，是在我查出病的第二天，你喝醉酒的时候，我拿着你的手签的并按了手印，我之所以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舍得你离开我，一点都舍不得，哪怕你一点都不爱我，但是这样至少我可以看到你的脸，一个我每天做梦都会梦到的脸，你知道吗？在我的梦里我们过得多么开心！”

趁着湘莲停顿，我必须得将一些事情问清楚，我怕一会儿我忘了。

“那天醒来我发现自己的手破了，是不是你？你的病是你要求跟我用不同的卫生间、用不同的杯子、不同的餐具那个时候开始的？”

“是的，我怕你看出端倪，所以这些习惯我没让你一下就做，而是慢慢地来。”

“那今天你找佳音是怎么回事？”

“想要她跟你在一起。”

“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我没有想到湘莲会这么直白的告诉我她的意图。

“我不自私，你怎么可以幸福。”

“我的幸福不需要你去定义！”

“佳音同意了。”

湘莲的这句“佳音同意了”，让我把嘴里的话咽了下去，我没想到结果是这样，我的幸福就被这两个女人掌控在手中，想给谁就给谁，想不要就不要。

“宋湘莲，你他妈太自以为是了，你以为你是谁啊，我的幸福凭什么让你来换！”我冲着满脸泪痕的湘莲咆哮，我生气了，我第一次对她生气，而且是在她无助的时候。

“笑宇，不是我要换，是你根本就不属于我。”她安静地坐在床上，仰起头看着我的脸，那一刻我控制不住将她揽入怀里。

她由刚开始的惊讶，变成紧紧地抱着我，这是我们结婚半年来，我第二次抱她，第一次是在婚礼上。

“笑宇，你知道吗？我爱你，我爱你却要把你推向别人，你知道我心里多苦吗？可是我没时间了，我的身体越来越差，我必须得离开你，我想在我走的时候看到你幸福，你知道吗？其实佳音学姐是爱你，只是碍于你是她的学弟这一层关系，她不得已拒绝你，当我告诉她你在等她的时候，她眼神中突然的光亮告诉我她对你还是有好感的，所以现在你来的及！”

“我不要，我要照顾你，相信我，你病能治好的，我们这就去看医生，看世界上最好的医生，我一定将你的病治好。”我站起来要拉着湘莲离开这个条件极差等死的破疗养所，我要带她离开，我不能把她丢在这里受苦。

“你不恨我吗？我给你带绿帽子了？”湘莲看着我拉着她的手问我。

“不恨，我也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至少你没做出格的事，但是我做了。”

“我不介意，我只在乎你的健康。”

湘莲甩开我的手冷冷地说：“我还以为在临死之前能听到你说你一句你爱我呢，看样子实现不了了。”

我愣在那里，不知道要说什么，怜悯并不是爱，我清楚地知道我爱佳音，但是我不知道一个人能否同时爱上两个人，特别是在这种生死离别的时候。

“你走吧，去找佳音。”湘莲将我推出门，将门关上了，我爬在门上，喊不出一句话，我的双手放在门上是那么的无力，我的喉咙在那一刻是那么的沙哑，我想这是我内心里不想骗湘莲的呐喊声所造成的。

我瘫坐在门口，坐了许久，直到佳音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们出去聊聊。”

“嗯。”

我们来到这附近的一个小广场上，找了一个有树荫的椅子坐了下来，说实话此刻的我有些紧张，不知道开口的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

“湘莲的事我知道了。”

“嗯？”我看着她，不明白她的来意。

“你爱我吗？”佳音还是那么强势，问的问题只能用几个简单的词语来回答。

“爱。”我如实回答，我的内心早在八年前就确定我爱佳音。

“那你愿意娶我吗？”

“我…”我不知道要怎么说，要是在我没结婚前，我肯定坚定地对她说愿意，可是现在不行。

“湘莲大概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她今天来找过我，希望我跟你结婚，你还爱着我，我也爱你，我现在单身，你现在也单身，我们这样结婚不好吗？”

“我单身？”我不是还没同意离婚吗？怎么就是单身了。

“湘莲让我把这个交给你。”看到佳音从包里掏出那个本子的颜色，让我觉得窒息——离婚证。

我颤抖地将它接过来，慢慢地打开它，我希望那是佳音变得魔法，骗我的，但是当我打开的那一刻，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两个人的名字：周笑宇、宋湘莲。

我从椅子上掉到了地上，我慌乱地扶着扶手起来重新坐回来椅子，但是又掉下去了，最终在佳音的搀扶下我安安稳稳地坐到了上面。

“你愿不愿意跟我结婚？”佳音再次问我。

我的内心告诉我，要是前几天，甚至前几年我都跳起来高兴地说我愿意，可是今天我犹豫了，良心告诉我不能，我不能丢下湘莲不管不顾。

“容我考虑一下。”我不想拒绝我喜欢了八年的女人，我知道这考虑的背后其实已经告诉她，我不能和她结婚，不是因为她带着小孩之类的原因，单纯地为了湘莲以及我的良心。

佳音走了，留下我一个坐在椅子上看夕阳，夕阳很美，那烧红的云朵泛着红晕像是被人告白后羞红的脸颊，那么可爱，那么动人，看着让人迷恋。

佳音坐在出租车里，内心复杂，其实她不知道这么做是不是好的，湘莲告诉她：笑宇八年来为她所做的一切，她是挺感动的，在心底她也承认曾经对笑宇存在爱意，只是当时碍于面子，湘莲的话点醒了她：难道还要因为面子再一次错过自己的爱情吗？

当湘莲跪在地上求她嫁给笑宇的时候，她当时真不愿意，她不想做那种让人看到卑鄙的插足女，小三，但是从她从湘莲的眼睛里看到她想最后给笑宇留点什么，那种祈求至今让她不能忘却，既然自己也爱笑宇，何不在追求自己幸福的同时，也成全湘莲，或许对于他们三个人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我没有回去，在天暗下来的时候我重新站在湘莲的门前，这一次我有勇气敲响了湘莲的门，我知道佳音能出现在这里肯定是湘莲叫来的，她心里应该是百味难耐的吧。

“你没回去？”打开门的刹那，湘莲惊讶地看着我。

“我陪着你。”我趁着她分神的空隙挤进了门，脱了鞋躺在湘莲的单人房里，床是单人床，但是我想不出我还能赖在哪里？我要是躺地上该是多么滑稽可笑。

湘莲关了门，双手交叉抱臂，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被看得不好意，拉开被子，盖上了自己的脸。

“你睡在这里，我睡哪？”

“我们挤一起啊，难不成你让我睡地下啊。”我耍赖道。

我从被缝里看到湘莲看着我摇头，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这样的状态持续到了月上梢头，房间里没有开灯，黑漆漆的，我没有睡着，就透着黑暗看着前一天还是我妻子的湘莲。

“上来睡吧。”我沉默了很久还是开口了。

“睡哪里？”湘莲问。

“睡我边上啊。”

“你不怕我传染到你？”

“我不怕。”

借着月光我看到湘莲向我走了过来，我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到床上，许是我们是第一次这样一起躺在一张床上，我能感觉到空气中紧张的氛围，所以湘莲选择背对着我。

我大着胆子，从后面抱着湘莲，我感觉到她身体明显一愣，然后不敢动了，我紧了紧我的手臂，将她抱在怀里。

许久，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我听见湘莲说：“曾经我无数次梦见你就这样抱着我，我们共眠，没想到我们离婚了，我快要死了，才感受到你给我的温度。”

湘莲一定是以为我睡着了才这么说，因为我感觉到她摸着我抱着她的手臂。

难得我没有在酒精的作用下睡得那么好，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看到湘莲站在窗前看着窗外，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如佛祖般散发着晕轮，可是上天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昨天我在来湘莲之前已经跟她的疗养师谈过，湘莲不想全身溃烂而死，所以她已经跟院方签署了协议，一个月后安乐死。

我不想让她死，我也不想让她痛苦的死，所以趁着她现在身体还没有出现溃烂的状况，我同意她给我的意见，我知道她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我可以幸福，我不能再自私到让她带着遗憾孤独的死去。

我从床上坐起来，看着湘莲的背影说：“我同意跟佳音结婚。”

很明显湘莲已经察觉到我醒来了，对于我说的话，她的背影没有任何反应，我看不清她此刻脸上的表情，但是我想如果换做我是她，我此刻的心情应该是百味相杂在一起，进退两难。

“恭喜你。”湘莲转过身，看着我的脸，努力地挤出笑容。

“如果你没有得病，你会跟我离婚吗？”我问了一个傻瓜问题，这个世界上如果有卖“如果”的话，那么他会比卖“后悔药”的要富一些。

“会。”

“为什么？”

“因为你不爱我。”

湘莲的那句你不爱我将我准备了好久煽情的话全部倒回了肚子，是的，没有什么比我不爱她对她造成的伤害更大，可是爱这个东西太难，两情相悦更是难上加难，爱这个字不是可以用手写的，而是用心写的。

我干坐在那里不知道做什么，打算出去看看给湘莲准备早餐，没想到在临出门的时候湘莲突然开口说：“别让我等太久，我怕来不及。”

我呆滞地看着湘莲说完话转过头继续站在阳光里，我细细地琢磨着她话里的意思。

我从服务人员手里接过早餐，拨通了佳音的电话。

“笑宇？”

“恩。”

“怎么了？湘莲还好吧？”

“我同意了。”

“同意什么？”

“我和你的婚事，你想清楚你可能要面对的事情了吗？”

“想清楚了，于你于我于湘莲三个人都好的事情，为什么不去做！只是我现在要告诉你的是，我有儿子。”

“那敢情好啊，我一结婚就要儿子了。”

我将这种沉闷的氛围打破了，我向来如此，不该别人承受的，就不要牵连到别人，我跟湘莲的事情，不想牵涉到佳音，何况她是我那么爱的女人。

“笑宇，你还是没变。”

“是啊，我还是那么爱你，尽管在这个时候我知道我不该说，但是这是事实。”

“笑宇，谢谢你，不嫌弃我。”

“说什么呢！两个都是离婚的人，有什么嫌弃于不嫌弃，这是一场平等的婚礼。”我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希望我们的婚礼在这个月底完成，你有意见吗？”

“没意见。”

“对不起给你这么一个仓促的婚礼。”

“没关系。”

最后我们没有再说话，也没有人提议挂电话，最后我看到转动的数字过了六十秒，我按下了挂断键。

我想佳音应该知道这背后的原因，既然湘莲能说服她跟我结婚，那么这背后的事情她也一定一清二楚了。

......

当人忙碌起来的时候，时间变得很快，我奔跑于湘莲跟我和佳音的婚礼准备事宜上面，我每天陪着湘莲过她最后的生活，忙着跟佳音见父母、拍婚纱照、找场地，我很累，累到了心里。我每天会陪着湘莲，不顾她的反抗，非得抱着她入睡，我每天要眉开眼笑的对着佳音，还有找兴趣点跟她儿子玩，还有不时的接受她父母的盘问，我父母的盘问，湘莲父母亲戚的盘问，每天陪着湘莲的时候我总是累到说不出话来。

湘莲住在这里除了我跟佳音知道外，没人知道，湘莲让我转告她父母她旅游出去散心了，而我承担了所有的一切，当然这得需要佳音的配合，我是他们眼中的渣男，佳音是他们眼中的小三，她儿子是我们的私生子。

明天我就又要结婚了，我看着熟睡的湘莲，从来感受过如此的平静，房间里只能听到湘莲均匀的呼吸声。

黑暗中，我透过月光看着湘莲的脸，泪流满面。

我打开门，走出了疗养院，来到上次跟佳音聊天的地方，抬头看着头顶的满月，我期望我下一世不要轮回为人。

做人太累了。

突然，我眼前仅有的月光被几个看似那么高大的男人挡住了，我看到领头的人是湘莲的哥哥。

他们一共五个人，轮流在我脸上啐着他们满是烟草味的唾液，我缓缓地抬起手将脸上的秽物擦掉，抬头看着他们。

“你个人渣！社会的败类！你有什么好，弄得我妹要死要活的，至今都不知道人上哪去了，居然敢离了我妹，今天我就要让你知道我们宋家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来呀，给我上，往死里打！！！”

来人话音一落，我被拉下座椅，倒在地上，我拼命地护住脸，任由他们在我身上拳打脚踢，要知道我大学除了喜欢佳音外，我就只学了散打。

我躺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脸，身体的疼痛完全没有感觉，我觉得我该揍，我像条死狗那般躺在地上，透过指缝看着隐隐约约的月光，等待着接下来的羞辱。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终于一切都安静了、停止了，我听着急促的呼吸声跟嘴里喘息的叫骂声，拿开了护着脸的手，看着夜黑暗得那么深邃，月光明得那么皎洁，我仰着天空放肆地笑着，笑得眼里出了泪花。

“你小子以后别让我再看见，见一次，打一次！”最后湘莲的哥哥用脚使劲地踢了几下我快要断掉的腰，吐了一口唾液带着那一帮人离开了，只是这一次其他人没有朝着我吐口水。

我在地上躺了许久，最后在想要起来的瞬间，我才发现我身下流了一滩血，血来源于我的胳膊、后背、腿、脚腕，起身的那一刻我感觉到全身的酸痛，但是我知道现在我得站起来，去我该去的地方。

“你去哪里了？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湘莲在我打开门后看到我眼神中带着惊喜这么问。

“我去给你买东西了。”我提起我手里的礼品袋对着湘莲摇了一下。在我回来的路上我看到一家依旧在营业的礼品店。

“什么？”湘莲好奇地问，湘莲的声音有些颤抖，我知道在我痛的时候她的病情给她带来的疼痛不亚于我。

“打开看看。”在我坐下的那一刻，我额头上细细的汗水渗了出来，我咬住嘴唇，没让自己发出声音。我腰的那一块我在礼品店的镜子里偷偷地看了一下，整个腰部都是暗黑色的。

我看着湘莲眼神中的欣喜，嘴角露出了笑容，这个笑容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觉得我的笑是有温度的。

是个水晶球，很普通的一个，里面是一对穿着婚纱礼服的新人。不知道为什么，从前我从来觉得它都是俗气的，但是在那一刻我看到后，第一次觉得它是那么美，亮起来彩虹的颜色让我着迷，漂浮着类似雪瓣的东西，让我想到湘莲在那个雪地里穿着厚厚的衣服向我表白，我看着她好看的眼睛残忍地拒绝了。

“是水晶球啊，真漂亮！”湘莲摸着它整个轮廓，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晚了，睡吧，你明天还得举行婚礼呢。”湘莲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在床头，看着我说。

“我不累，你先睡。”我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

湘莲已经习惯每天握着我的手睡，刚开始她死活不愿意，在我的执拗下，渐渐地已经养成了习惯。不是我不累，只是我躺下会觉得身体疼，我想多看看湘莲，时间不多了，或许我再也看不到这张我没能珍惜的脸，我护着我的脸就是不想让她知道这一切，我想要给她一个最完美的结束，我不能救她，所以不能让她痛苦。

婚礼现场。

虽然时间短暂，但是我也没有让它变简单，我爱这个今天穿着婚纱站在我面前的女子，虽然她的容颜没了当年那般美丽，眼角都起了细细的皱纹，但是我爱的是她的人，那么就包括她所有的一切。

这个婚礼几乎花掉了我所有的积蓄，我不想让我爱的人因为别人的请求，就简约地跟我结婚。

婚礼采用西式的，因为佳音曾经说过她喜欢穿着白色婚纱的感觉，像天使，站在爱的人面前，纳进天下幸福的感觉。

两边的亲属，坐满的是佳音那边的，而我这边的就只有湘莲。湘莲执意要来看着我得到幸福，我答应了。

所有的都按照之前策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我没有曾经梦中那么激动，相反此刻我的内心是无比的平静，就像这件事情就像是早晨起来必须刷牙一样正常。

礼毕。

我跟佳音拥吻的那一刻，我不自觉地用余光看了湘莲，湘莲坐在那一排排空着的其中一个上，显得是那么孤单，她的眼中饱含泪水，却又满脸幸福的样子，仿佛和我结婚的是她一样。

在我闭眼的那一刻，我看到她笑着慢慢地闭上眼睛，倒了下去......

湘莲在我结婚的当天走了，我把我对佳音的爱、湘莲的亏欠全部给了佳音和她儿子，我是人们眼中的渣男，所到之处都是悉悉索索地指点，最后我跟佳音商量之后离开了那座我从小长大的城市。

佳音对我的理解和包容，让我没有后悔我八年来的爱恋，只是我想在离开之前去看一看湘莲，那个爱了我八年的女子。

因为我爱佳音，所以我是别人眼中的渣男，同样我也是我眼中的渣男，我没能好好爱湘莲，她就走了，她将她所有的一切都给了我，甚至在临走前想的念的还是我，愿下辈子，我先遇到你——宋湘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