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金瓶梅》：第三十九回

书接上回。

却说次日花子虚亲自从院中回家，妻子再三责备他说道：“你在外面贪酒爱色，多亏隔壁的西门大官人，多次帮助你回家。你买份礼物好好谢谢他，免得失了人情。”

花子虚连忙买了四盒礼物和一坛酒，让仆人天福送到西门庆家。西门庆收下礼物，慷慨地赏给送礼的人。吴月娘便问：“花家为什么送你礼物？”

西门庆回答道：“前几天花二哥请我们在庄院里给吴银儿过生日，他喝醉了，我扶他回家；后来又看见他在常时那里劝他不要在那里过夜，早早回家。他妻子因此感激我，想要对花二哥表示感谢，所以买了这些礼物送给我。”

吴月娘听了，询问情况后说道：“我的哥哥，你应该自己反思，不要自相矛盾！你整天不顾家，宠爱外头的女人，反而劝别人的丈夫不要过夜！”

她又接着说：“难道你白白地接受了他的礼物？”

然后问：“礼物上写着谁的名字？如果是他妻子的名字，今天就写我的请帖，请她过来坐坐，她也一定会来我家拜访。如果是他丈夫的名字，你随便请不请，我就不管你了。”

西门庆回答：“是花二哥的名字，明天我会请他来的。”

第二天，西门庆果然安排了宴会，邀请了花子虚来，一起喝了一整天的酒。回到家里，李瓶儿说：“你不要失礼，我们送了他礼物，他请你吃酒，你改天也要请他，当做回礼。”

光阴飞逝，转眼到了九月重阳节。花子虚借着这个节日，找了两个妓女，写了邀请请西门庆来赏菊。他还邀请了应伯爵、谢希大、祝实念和孙天化四人陪伴。花团锦簇，欢乐畅饮。有诗为证：“乌兔循环似箭忙，人间佳节又重阳。千枝红树妆秋色，三径黄花吐异香。不见登高乌帽客，还思捧酒绮罗娘。秀帘琐闼私相觑，从此恩情两不忘。

当天，众人喝酒到了晚上，西门庆忽然站起来外面解手。不料李瓶儿正在遮蔽处偷看，两个人碰了一下，西门庆躲闪不及。妻子走到西角门口，偷偷来到西门庆身边，低声说道：“娘让我告诉西门爹，少喝酒，早点回家。晚上她有话要对西门爹说。”

西门庆听了，欢喜不已。小便回来后，他座上的酒也不再喝，只是装作醉酒的样子，托着唱的左右弹琴递酒。看着已经到了深夜，李瓶儿不停地来到帘外，看见西门庆坐在主位上，就假装打盹。应伯爵、谢希大却像钉在椅子上，一直没有站起来。祝实念和孙寡嘴离开了，而他们两个还坐着不动。这让李瓶儿非常焦急。西门庆已经出来了，但花子虚一直不肯离开，说：“今天弟弟没有盛情，哥哥为什么不肯坐下呢？”

西门庆回答：“我实在是喝醉了，不能再喝。”

于是故意东倒西歪，让两个人搀扶他回家。应伯爵说：“今天他不知道怎么回事，白白地不愿意喝酒，只喝了一点就醉了。既然东家费心，咱们干脆拿大钟来，每人再喝个五十轮，然后散了吧。”

李瓶儿在帘外听见这些话，咒骂着他们。暗暗让仆人天喜请了花子虚过来，并吩咐他：“既然你想和这伙人一起喝，那就赶紧去院子里喝，不要在家里吵闹。我凌晨三更还得熬油费火，我可没有耐心！”

花子虚说：“晚上我就和他们去院子里，反正回家也没用，你别再纠缠我。”

妻子说：“你去，我不会纠缠你。”

花子虚听到这句话，转身对众人说：“我们去院子里。”

应伯爵说：“真的吗？别骗我。你去问问你嫂子，我们好准备离开。”

子虚说：“刚才妻子已经说了，让我明天回家。”

谢希大说：“那就去吧，我们也放心了。”

于是，唱的两个人一起站起来，进入院子。此时已经凌晨两点钟了，天福儿、天喜儿和花子虚一起去了后巷的吴银儿家喝酒，具体细节不再叙述。

却说西门庆推醉到家，走到金莲房里，刚脱了衣裳，就往前边花园里去坐，单等李瓶儿那边请他。良久，只听得那边赶狗关门。

一会儿，只见丫鬟迎春黑影影里扒着墙推叫猫，看见西门庆坐在亭子上，递了话。这西门庆就搬过一张桌凳来踏着，暗暗扒过墙来，这边已安下梯子。

李瓶儿打发子虚去了，已是素体浓妆，立在穿廊下。看见西门庆过来，欢喜无尽，忙迎接进房中。灯烛下，早已安排一桌齐整酒肴果菜，壶内满贮香醪。

妻子双手高举着玉斝，亲自递给西门庆，深深行了一个万福：“我一直感谢官人，感谢官人费心回应，让我心里感到安慰。今天我给官人倒了一杯淡酒，请官人过来，让我表达一点感情。还碰上那两个可恶的，就只顾坐着不走，把我急坏了。刚才我已经打发他们去院子了。”

西门庆问道：“不知道花二哥还会回家吗？”

妻子回答：“我已经吩咐他今晚不要回来了。两个仆人也都跟去了。家里再没有其他人，只有这两个丫头，还有冯妈妈守着门口，她是我从小养大的贴身人。前后门都已经关闭了。”

西门庆听了，心中非常高兴。于是两人并肩坐下，交杯换盏，一起享受酒宴。迎春在旁边为他们倒酒，绣春来回拿菜。喝得酒浓之时，锦帐中散发着香气，鸳被摆放着珊瑚，两个丫鬟撤走了酒桌，关上门离开。两人则上到床去谈心。

原来人家有两层窗寮，外面为窗，里面为寮。

妇人打发丫鬟出去，关上里面两扇窗寮，房中掌着灯烛，外边什么都看不见。这迎春丫头，今年已十七岁，什么都知道，见他们两个今夜偷情，悄悄向窗下，用头上簪子挺签破窗寮上纸，往里窥觑。却瞧见什么？

但见：灯光影里，鲛绡帐中，一个玉臂忙摇，一个金莲高举。一个莺声呖呖，一个燕语喃喃。好似君瑞遇莺娘，犹若宋玉偷神女。山盟海誓，依稀耳中；蝶恋蜂恣，未能即罢。

正是：被翻红浪，灵犀一点透酥胸；帐挽银钩，眉黛两弯垂玉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