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戏事

记得第一次看戏，大概四五岁的时候。什么节日已经忘记，但是戏名还记得是《铡美案》。当看到陈世美派侍卫韩琦追杀自己的妻儿时，我害怕的趴在母亲的肩上不敢看。韩琦最终因为道义自杀倒地，我当时哭的稀里哗啦。只看见韩琦躺在冰冷的台上，秦香莲悲伤的抚尸痛哭。我以为扮演韩琦的那个演员已经死了，既悲伤又害怕。看着戏幕拉起，第二场台上也没有韩琦的尸体，我以为已经被人抬走了。看我哭个不停，难得脾气不好的母亲一直解释，但我还是哭。最后母亲只能带我到后台，看见还没卸妆的韩琦端着一碗臊子面，刺溜溜吃的香，这才罢了。母亲自语:如果唱一出戏就死一个人，谁还唱戏！从此我知道戏剧确实是:台上一声啼，台下千人泪;台上一声笑，台下万人欢。

八九岁以后，就和爷爷辗转各种各样的戏台戏楼。正月看戏时间最多，从正月十五一直到二十三才结束。于是每晚我帮爷爷拎着一个马扎板凳就高高兴兴去看戏。那个时候大人还没有吃饭，我吃了奶奶专为我烤好的馒头，不敢喝稀饭，因为看戏中间是不可能出去上厕所的，就兴冲冲的去戏台前面占位子。这时已经有来的更早的伙伴替大人占了位子，戏台的两个边角已经有几个小孩占据最佳位置，这是那些红袖章的家属，我们一般孩子只能羡慕。我还是占到了中间靠前的位子，然后在戏台旁边的土墙下搬一块尖一点的石头当自己的坐椅，这样就能稍微高一些，也看的仔细一些。结果那晚因为石头太尖利，戳的一晚上屁股疼。所以后来聪明了，就搬一个稍微厚一点的石头，然后运气好的话再能找到几块砖头，把砖头摞在石头上，一下子升高了自己的海拔，那就幸福的不得了。

一会儿，大人慢慢的来了，眼看周围都坐满了人，已经有薄薄的一层人墙开始筑起来了，戴红袖章扛长竹竿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也到了。我看着人墙越来越厚，红袖章已经开始对骚动的人群用竹竿拂动时，终于听见爷爷在如潮水一样的人群中呼喊我的乳名。戏开演了，如果是《柜中缘》、《花庭相会》、《三娘教子》等这一类自己看过很多遍的秦腔戏，爷爷就特别享受，眯着眼，嘴里咂吧着烟管，有时还随着人群会心一笑；但如果是《杀晁错》、《金沙滩》这一类自己不熟悉的戏，他大部分时间都眯觉。也许他只是喜欢这种热闹，所以在锣鼓喧天呐喊如雷中竟然酣睡。我那时只喜欢看新戏，只是好奇，想看故事情节。

爷爷已经作古多年，每看到现在华丽的戏台，而空空的场地，稀稀拉拉的观众就觉得凄凉。但是不变的忠肝义胆，除恶扬善，千般委屈，万种痴情，随着时间的积淀，一直熠熠生辉。浪里淘沙，沙中澄金，不管时间的长河流向何处，生活中那些美好的感情将一路伴随人们远去。